脚步声由远及近, 男人手掌摸上肩头的时候,庭深都快睡着了。
清凉的夏夜,喝过半盏清酒, 雾气氤氲的温泉带来令人四肢酸软的暖意, 精神极度松懈之下困意汹涌袭来。
“唔……捏捏腿呢,酸。”庭深眼睛睁开了一点。
说完, 他身体突然紧绷成一根弦,胸膛鼓起,脚使劲往外抻,脚趾头翘起, 狠狠地舒展了一下。
酥麻的爽意从四肢流到大脑。
泡温泉真的太舒服了。
伸完懒腰, 青年像猫似的重新瘫软身体,男人并没有马上继续,而是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放到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小桌子上。
前菜、手卷、刺身、大福、布丁,都是经典日式小食。
晚上不适合吃太辛辣油腻,因此庭深点餐时刻意避开了那些,只点了比较清淡的寿司品类。
他闻到了酸甜的梅子酒的香,手伸想拿, 差点把桌子碰倒。
还是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 喂了他一杯。
好好喝!
青年不知道他困得眼眶里尽是晶莹的水光, 还眯着眼睛小声要求要再来一杯——显然,他醉了。
酒吞童子又喂了他一杯, 然后塞了个金枪鱼手卷到他手里, 这才按他前面的要求, 给他捏腿。
几个小时前, 庭深还感慨过, 兔女郎们身材娇小玲珑,实际上挑选兔女郎的时候,是有身高方面的限制的。
超过一米六五的不要,因为她们的客人几乎是男客,而日本男人的平均身高较矮,兔女郎的身高需要与之匹配。
事实上,玲子她们,身高都是一米五八到一米六二的样子,没有一个真的到了一米六五。
而庭深,足足有一米八出头。
他的比例不可谓不优越:标准的黄金分割,不会显得哪一部分过长影响美观;三庭五眼并不是网红那样单一比例非常极限的人造的美貌,组合在一起却非常和谐,他不单是美,而是定义美的标准;胸膛饱满鼓鼓囊囊的,有像少女一样的轻微的弧度,腰还和青少年一样肌肉紧实,显得特别细;最漂亮的就是一双长腿。
酒吞童子惯用日式酒具,但是这会儿,揉捏这双肌肉放松,显得尤其丰腴有肉感的酒杯腿时,他突然理解了西式红酒杯也是值得装酒品鉴的。
非常、非常有美感的形状。
怎么会有人大腿是酒杯腿,小腿的脚踝却和小鸟一样轻盈啊?
有趣的人类,不光没认出自己,还以为自己是按摩技师,指挥自己伺候他。
酒吞童子酒量足一个东京湾,怎么会轻易喝醉?就是微醺,根本达不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他听到外面有动静,拉开门一看,就看到一个漂亮的人类青年,当着他的面赤/裸着站了起来。
酒吞童子原以为他是温泉山庄的特殊服务,正纳闷大天狗怎么也安排上软色情了,就发现眼前的这个似乎是个醉鬼。
他以为自己是酒店的技师。
酒吞童子差点笑出声。
这个人类醉酒的情态实在有趣,酒吞童子干脆顺着他往下演。
他根本不会按摩,也几乎不允许下人触碰自己。
全靠天赋异禀——他体内极热。
酒吞童子嗜酒,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平安时代,解暑的方法不多,他喜欢泡在泉水里面喝热酒。
到了现在,饮酒已成日常。
他有非常适合按摩的掌温,顺着肌肉纹理捏捏关节捏捏肉多的地方,捏得青年直哼哼。
过了一会儿,没动静了——他睡着了。
酒吞童子这才停了下来。
自己竟然心血来潮,给一个人类当了技师。酒吞童子啼笑皆非。
他把浑身酒香软绵绵的青年抱到了屋子里,然后出门了。
关于利益分配的事,本就没有完全谈妥,玉藻前和大天狗还在行宫里等着他呢。
……
庭深睡醒的时候,已然是天光大亮,他完全是自然醒的。
他记得他昨晚泡了温泉喝了酒,好像还叫了个全身按摩?
是技师送自己进来休息的?庭深不记得了。
倒是酒不错,睡醒之后一点也不头疼,真是好东西。
他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爬起来,先去打了个电话叫餐,然后才去洗漱。
等餐送到,庭深随口一问,才知道现在竟然已经是下午。
“什么?已经是下午了?”庭深一边震惊一边加快进食速度。
送餐的侍者刚为他布好菜,现在正在点线香,帮助客人醒神。
草本香气在室内扩散,驱散了隐隐萦绕的酒气。
“是的,客人。”侍者回答道,“需要为您安排下午茶吗?”
庭深摇摇头。
这都下午了,他还没见到老板,他得干活了。
就是再找借口,今晚都得把老板接回去,不然太不合适了。
他暴风吸入豚骨拉面。
“对了。”他问侍者,“酒吞童子大人住在哪里?我是他的员工,来这里接他回去。”
在专心侍弄香炉的侍者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庭深一眼。
庭深正埋头继续干饭,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侍者正在思考这位的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他与那位大人不是在一起吗?
妖王大人还亲自伺候他。
为什么又来问自己妖王大人住在哪里?
他正要开口,酒吞童子恰好在这时回来了。
木屐被扔在下面,男人赤着脚走进榻榻米房间。
“你先下去吧。”他对侍者说道。
在妖王的威压面前,侍者头都不敢抬,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还没回答我呢……”庭深刚好吃完了,喝了杯茶清嗓,抱怨道。
他看向大白天也戴着恶鬼面具的技师,说:“我今天没有叫按摩啊……等等,难道你是来要昨天的小费的?”
酒吞童子打量着一脸纯真眼神清澈的青年,实在有点搞不明白他现在的反应。
昨晚,酒吞童子以为他只是普通的人类客人,不小心走错了地方来到了自己的屋子——事实也确实如此,庭深确实是不小心走错了。
要是外面的人,误入鬼界,来温泉山庄消费,不认识自己也说得过去。
但把青年抱到房间里休息时,因为密切的身体接触,俯身的一瞬间,酒吞童子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是赌场的人,他少了一个内脏。
赌场的人竟然不认识自己,不是装的,那就是新来的了。
新来的服务生?
怎么有钱有时间来这里消费?
酒吞童子对此很感兴趣,因此原计划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他临时决定早点回去看看这个人类的资料,就让利给了玉藻前和大天狗。
还被他俩疑心病很重地拉着喝了一晚上酒,问是怎么愿意让利这么多的。
酒吞童子不愿意把自己临时起意的小事拿到其他两位妖王面前给他们当谈资,打哈哈混过去了。
估摸着这个点青年该酒醒了,他自己走回来。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前一秒,青年说他是赌场派过来接自己的,向侍者打听自己在哪里;后一秒,他就问自己是不是来要昨天没给的小费的。
酒吞童子无语笑了。
是哪个管事派这么个不认人的服务生过来接人?
而且,岗前培训都不告诉新人,赌场的老板是谁、长什么样子吗?
他大马金刀地在青年面前坐下。
庭深终于觉察出这个男人态度有些不太对劲了。
技师,就算是男技师,坐姿不应该这么嚣张吧?
青天白日,光线比昨晚醉酒的时候好了太多,庭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身材高大健硕,目测一米九五以上接近两米。
穿着和自己同色系的浴衣,仔细观察面料好像要好很多,不是自己身上的这种批发量产的,是专门定制的。
皮肤是粉色的……怎么这男人还是个粉白皮?面具下不会是白种人吧?东欧的?
东欧人稍贫困一些,来亚洲打工的不少。
不过,他头发是黑色的。
“你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庭深命令道。
就算他昨晚没给小费,这东欧男人,也不能对客人这种态度。
“不是面具。”酒吞童子说道。
庭深还有点儿昨晚的酒劲在,加上酒吞童子一出现就自带浓郁的酒气,庭深没想那么多,干脆身体前侧,凑过去,扒他的面具。
还敢装逼呢?这就把你面具扒了!
只是手摸上去了,庭深才发现,红色面具与下颌的接缝处没有缝隙,竟然是完全粘连在一起的。很牢固,用力抠也抠不开。
他又把手往上,沿着男人发际线的边缘摸了一圈,真的没有接口,也没有绳索什么的。
而他头顶上的角竟然是半硬半软的肉感的,庭深清楚地听到,在他捏角的根部的时候,男人闷哼了声。
庭深缓缓收回手,缓缓回到原位,缓缓坐好。
他尽量平静地和男人含着戏谑的眼睛对视。
粉白皮、面颊通红、红面獠牙,头上长角形如恶鬼。
昨晚他喝醉了,看着这张影视剧里常常出现的面具脸谱,下意识认为是技师戴了恶鬼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