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持续下去会真的生病,男人弯腰,手在床底下摸索,拖出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瓶装水来。
拧开,托着庭深的头,喂他喝了点。
常温的矿泉水让庭深有些烧的口腔和喉咙好受不少,只是男人喂水的速度没有掌握好,庭深喉结吞咽没那么快,很多都顺着嘴角冒出来。
打湿了枕头、床铺。
或许不单单是流出来的矿泉水的缘故。
还有汗液和腺液。
庭深自己也能感觉到,他身下的床单湿得厉害。
人鱼尾巴摆了摆,认为自己好像徜徉在一片咸湿的海里。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几乎是下一秒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人鱼确信,他现在就是在一片海里。
一片暴风雨呼啸的海。
此次航行,庭深很早之前就在计划了,他是一条勇敢的人鱼,他富有冒险精神,敢于突破,不怕困难。
他很早就对这片海进行过勘察,所有资料里都说他是温柔的,庭深每一次到浅海冲浪,都能感受到他的推波助澜有多么温柔。
这片海不会吞噬想要征服他的人,他是包容的——庭深一直这么看待他。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眼光还是狭隘了,没能够看破他的本质。
他大意轻信了他的温柔,在阳光明媚,好像天时地利人和的这一天,决定踏足他之前未曾踏足的领域。
他有一腔热血、自信、勇气,和一叶扁舟,他试图靠自身的勇气与力量征服这片海。
海岸线越来越远,他来到了这片海的中央。
一开始顺利的航行,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凶险来——他不是一片沉静的海,他狡猾,之前多次手下留情,不过是为了让自大的冒险者掉以轻心。
时机一到,就会狠狠收拾他。
现在,时机到了。
一道巨浪打来。
平静的海面下是万米的悬崖,一旦失足掉下去,便会无限下沉,阳光无法穿透如此深的地方,含氧量越来越少。
深海里有长长的、冰冷的、滑腻的东西,布满了褶皱和肉刺,还是螺旋状——它大概是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帆船的桅杆吧?
庭深闻到了铁锈的腥味。
他恍惚记起,他知道了,它九世纪吧?历史学家也会认同它的出处。[1]
这是一场他计划了很久的冒险,因为大意轻敌,他被九世纪吧的桅杆穿透了身体,几乎要溺死在深海中。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我会救你。”他听到有人说。
庭深得到了一个拥抱,有人试图拯救溺水的他,从背后托举住他的身体。
溺水的时刻,以口渡气的人工呼吸永远是传递氧气的最好方式。
那个人手臂非常有力,掐着他的腰,双腿的运动比庭深的鱼尾巴还要娴熟和高频,不断往上顶,很快就带着庭深回到海面上。
庭深吐了好多好多海水出来。
尽管这样,他还是觉得肚子很胀。
他回头,看见救他的人的脸。
竟然是传说中的海神,他富有这一片海,他就是这片海本身。
庭深面色凝重地思考——刚刚我溺水,我被九世纪吧的帆船的桅杆洞穿,真的是我不小心的吗?
我明明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
会不会是他故意的,他是海神,他故意让这片海如此粗暴地对待自己?
“我刚刚差一点死掉!”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哭着说道。
什么海神?他一点也不伟大,一点也不温柔。
被九世纪吧的桅杆穿透的一瞬间,他差点死掉,内脏都挤成一团了。
肚子到现在都涨得难受。
“可是我救了你,你看,你现在呼吸正常,你喘过气来了。”海神回答道。
他承认,他有一些故意。
可是他不是把他顶上来了吗?
也让他吐出了那些海水,瞧,人鱼现在可不是溺死之人的僵硬状态。
他是柔软的。
身为海神,他哪里不仁慈了呢?
这条人鱼多次在自己的领地周围挑衅,妄图征服他,他一次次容忍。
就为了今天,给他一个教训。
“你太轻敌了。”海神傲然道。
说着,他挥手就是几道滔天的巨浪,它们是暴风雨的信号,带着雷霆万钧。
只是打在人鱼身上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力道远不如看起来那么令人生畏。
只是留下一点红痕,最多不过在几个小时后变得青青紫紫。
连人鱼炸开的鳞片都没有拔下来哪怕一片。
海神不得不承认,他因为人鱼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的表情心软了。
“别哭了。”他说,“不过,我又有一点喜欢你哭,如果你留下一些珍珠,我考虑原谅你对海的冒犯。”
这已经是最轻的代价了。
“我不。”人鱼抽泣着说道,“我不会给你哪怕一颗!”
“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要说:
[1]历史学家谋杀月亮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我真的太会写童话了,你们觉得呢?
夸我,死命夸我!
听不到夸奖就把童话魔改(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