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时, 他脑袋空空,一如白天发呆的样子。原来没有杂思。
陆柳都磨好墨了,坐一会儿, 就絮叨写信的二三事。
写信竟然会比直言想念更让人害羞,好像把他的心掏出来放到了纸上。被记录、被保留。可以让人从各个角度就解读观赏。
他告诉黎峰,这就跟他们一起泡澡一样。他们是互相看过身子的人,同在一个浴桶里,赤身裸体,却会让他十分羞涩。所以他平常能轻易说出口的喜欢、爱意,在纸上难以言说,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自己也看得见。
陆柳写一半,摸摸耳朵,烫得很。
他把小镜子拿出来照照,铜镜泛黄,油灯也泛黄,他脸上的红意依稀可见。
陆柳叹口气,给这封信收尾。
“大峰,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天天想吃鸡。”
写封信都不正经,哎。
所谓万事开头难,写了第一封,就有第二封。
这天,大强得空,挑了许多石子,在院子里铺路。
他真是闲得慌,还把小路铺到了他们家门口,姚夫郎都能走这条路来找陆柳玩了。
陆柳把这件事写在信里,告诉黎峰——大强是个傻子。
【他来我们家门口炫耀,说他的路修得很长,比你厉害。我说他是故意在你出门的时候修路,就是怕被你比下去。
他说根本不怕你,我就问他,那为什么只把路修在我们两家之间,安哥哥难道不去别处玩?
他也不问问,又铺了好多路。我现在都能去菜园子溜达了。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但安哥哥还是不喜欢酒哥儿,路往山上铺,没往下边走。酒哥儿每天都要走一段泥巴路,这让他很不高兴,说王猛没有心。
路修了好几天,我有天晚上起夜,看见他自己挑了些石子经过我们家门口。我喊他一声,他没理我。】
【我没怪他。就突然觉着他这种性子的人活得很累。】
陆柳写到这里,笔尖悬停好久。
似乎跑题了,又好像没有。
他把笔尖落砚台里蘸两下,继续写道:他肯定会想王猛,就像我会想你。
说起路,陆柳想到了很多事。
出嫁以前,他走过的最远的路,就是从村里到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