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松了手,看着少年因吃痛而眉头紧皱,下颌上残留了一道明晃晃的红指痕,不知心底在想什么,只是轻轻用指腹摩擦着那处痕迹。
“疼吗?”云谏说。
他的嗓音不比沉睡多日的将夜好到哪儿去,将夜一直睡,他就一直寸步不离地拥着他,始终没撒手过。
将夜歪头想了会儿,师尊捏了一下而已,算不得多疼。
“还好,不疼。”
“呃……”云谏看向将夜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我问的不是这个。”
将夜心中一惊,他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疼啊!当然疼啦!疼死他妈的了。
但这话能对师尊说吗?说了就是找骂。
他心虚极了,像个背着家长偷跑出去玩,然后摔进泥坑,摔得头破血流,回家后第一件事不是被家长送去包扎,也不是被家长清洗掉泥污,而是先被劈头盖脸痛骂一顿的倒霉小孩。
师尊也算他家长,他怕极了,怕被骂,也怕师尊生气。
于是低着脑袋,安安静静地不吱声。
好在师尊也没逼问他,反倒松开他,起身去桌边端来一碗一直被小火煨着的汤药。
将夜小心翼翼地观察师尊的面色,好似除了眼眶很红,眼底已渐渐恢复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整个人冷冰冰的。
不生气就好……
将夜艰难地挪着胳膊撑起身体,虽然他怕苦,但现在还是乖一点好,喝药就喝药吧,唉。
伸手就要从师尊手中端过碗,却被师尊躲开。
就见师尊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碗,自己把药喝了。
将夜:“……”
不太理解这种操作,喝药也不能代替啊……
但下一刻,他的不理解有了答案,他觉得他师尊肯定是疯了,要么就是修补神魂的时候,自己智障的气息影响了师尊的脑子。
他怎么就……
师尊含着汤药忽然俯身,扣着他后脑,堵住他的唇,苦涩的药汁被一点点推入他口腔,被迫着咽进喉咙。
后知后觉的将夜终于反应过来,一口药咽下去,双唇分开,他委屈又后怕地往后挪,看着师尊冷漠地没有一丝情绪的眼,咽了咽喉咙。
师尊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昏睡的这些日子是怎么喝药的?”
“呃……”师尊用这种方法喂了他好几天?
将夜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真他妈防不胜防,清醒的时候尚不能控制自己,让自己绝不碰师尊,没想到睡着了还能偷吻?
用这种方式轻薄师尊,他是真的想都没想过!
“我……我已经醒了,可以自己喝。”他又惊又惧道。
但师尊只是冷冷看他一眼,眼尾的红似乎更浓烈的,师尊又仰头呷了口苦涩的汤药,而后又低头,不容抗拒地扼住将夜的脑袋,对着他的唇,将药汁推了进去。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将夜愣是被师尊嘴对嘴喂完了整整一碗药,尴尬地都忘记了汤药的苦涩。
师尊忽然讽刺般轻笑道:“怎么?在我识海中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将夜满脑子都是自己轻薄师尊,勾引师尊同自己神交的画面。
脸上蓦然泛起红潮,一路窜上,染到耳朵尖。
现在师尊说什么,做什么,将夜都心虚地不敢反驳。
看到师尊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枚蜜饯,凑到他嘴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唇去接,却被师尊一下子拿开,丢进了自己嘴里,又倾身朝他俯来。
将夜:“……”
噩梦又来了,师尊怎么回事啊!连吃个蜜饯都要嘴对嘴喂,上瘾了吗?
蜜饯在唇舌间被推来推去,直到彻底融化消耗了不少时间,将夜嘴都麻了,又不敢反驳,师尊像是不知餍足般,依旧抱着他啃。
麻了,真麻了……
关键是,怎么亲着亲着就变成了啃咬?
就像是他的唇舌才是蜜饯,被师尊衔着恨不得嚼烂,口腔的甜蜜都被血腥味沾上了,将夜也被霸道强悍地吻着,压到床榻上动弹不得了,师尊才停下。
又一言不发地继续揽着他的腰,躺下。
两个人却都没睡。
将夜不睡是因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了,早就睡厌了,又因为担心师尊情绪不佳,心中忐忑;而云谏不睡,是因为他其实这么多天一直没睡,好像不看到将夜,不将他栓在自己身边,自己的一颗心就根本安宁不下来。
他恍惚中,真的以为自己再度失去了他……
将夜根本不知道,他浑身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夜在他面前一刀又一刀剖开自己的神魂,又用那冰凉地如同死人般的手指一点点往他缝隙中填补神魂的时候,他到底有多绝望。
剖魂的方法自古就有,但没人会这么做,没人敢这么做,一旦魂魄残缺,不止是有身死的风险,也可能会止不住神魂溃散,到时候湮灭了,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云谏每想一次这种可能性,就止不住浑身溢散出的戾气。
他甚至恨到险些杀了步凌尘,要不是看在他能熬制给将夜调理神魂的汤药,他早就……
云谏闭了闭眼,将满目狠戾藏进去。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云谏问。
将夜怯生生地抬头看他,摇了摇头,他没说话。
——唉,师尊怎么还对我这样呢?
少年没有开口,云谏盯着他的唇看了会儿,确定他一个字都没说出,可脸上的神情一直很别扭,甚至在躲避云谏的目光。
——师尊明明对师娘情根深种,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生气了的话,打我骂我罚我也行啊,怎么能一直……一直亲呢?呜呜呜,我这样算不算知三当三啊,虽然师尊早就死了道侣,那我这样算啥?算续弦吗?
云谏:“……”
将夜的表情太别扭了,眉毛拧成一团,长睫半掩着黑眸,乱转个不停,他被云谏圈在怀里,不敢动,怕云谏又要突然亲他,只能低头浅叹一声。
过了不一会儿,少年脑袋上的软发开始晃来晃起,他脑袋也跟着摇晃不休。
——不对不对,不管有没有师娘的存在,我都不该染指师尊的,说好了敬爱师尊呢?再默背一遍,敬是尊敬的敬,爱是关爱的爱!
“呃……”云谏大概明白了,他听到的这些话都源自于将夜的心声。
他心底是这么想的吗?
将夜竟一直以为一千年前的那个少年另有其人?
竟误会了这么久,也不问一声,是不是傻啊?
但云谏又觉得,小徒弟如此抗拒自己的亲近,是不是只是因为误会了自己有爱人了,才表现地这么为难?
他其实也对自己有感情?不止是师徒之间的,而是另一种……
——对对对,我敬师尊如我爹,儿子怎么能对爹产生奇怪的想法呢?这肯定不对的,啧啧,我还是别多想了,反正师尊指不定也不是那个意思呢?又或者……唉,替代品就替代品吧,等师尊找到了师娘,我就能退休喽。
“呃……”云谏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他忽然忍不住,抬手狠狠敲了一下少年脑袋,仿佛听见了哐当作响的水声。
少年抬起湿漉漉的眼,委屈不解道:“师尊,你打我干嘛?”
“这脑子不敲打敲打,就该被水灌满了。”
“啊?”
云谏看着他,刚刚还冷漠地有些凶悍的桃花眼倏然温柔了很多。
他掐了一把将夜的脸,眯眼道:“你是想替我找道侣?”
将夜愣了一下,迟疑道:“对……啊,一千年前的故人,师尊肯定会找的,我到时候帮您一起。”
“找到了。”
“什么?什么找到了?”
他到底睡了多久啊?不会睡了十年八年吧?师尊连道侣都找到了他才醒?天呐,那……那师尊道侣都回来了,他还躺在师尊怀里,这……这太不合适了!
将夜全然不知自己心底话都被眼前这个男人一字不落地的听了个干净,他惶恐地朝四周看,发现没有「原配」来「抓奸」,松了口气,忙不迭要跳起来,却又被师尊一把摁住。
将夜慌地眼瞳都在颤:“他……他在哪儿啊?”
耳垂忽然被咬了一下,师尊的声音近在咫尺。
“在我怀里。”
将夜先是:“??”了很久。
好一会儿才:“!!”
作者有话说:
将夜:惊!我绿我自己?!
师尊:……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