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神秘人
到分教廷门口时，那门竟是大开着的。
“咦？”身边有位重量级战力，加西亚不作他想，拉着约斐尔径直走了进去。
教廷式建筑普遍都是一样的，哪哪儿都是纯白色，这座分教廷的动线设计与加西亚所在的中央教廷无甚区别，因此，只稍稍绕过喷泉水池，就到达了内部最重要的一幢建筑，中殿。
站在中殿外，加西亚踌躇了——他们一路走来，竟一个神职人员也没有碰到。
好奇怪，难道都变成活死人了？
这个念头在加西亚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又否认了猜测——得先死了才能变成活死人。
约斐尔向来惜字如金，所以大多数时候，拿主意的都是加西亚。
只是加西亚这会儿也正纠结呢，便把问题抛给约斐尔，问他：“咱们进去吗？”
约斐尔奇怪地反问了句：“为什么不进去？”大概是看出了加西亚的犹豫，想了想，安抚道，“有我在，不用怕。”
加西亚点点头。
他推开沉重的双开木门，率先走了进去，约斐尔也紧随其后。
待两人都走进来后，中殿的大门自发合上。
加西亚一惊，这时，约斐尔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又叫加西亚镇定了下来。
再次往前看去，因着尽头巨大玻璃彩窗透进来的光线，殿内并不算昏暗，甚至因为纯白色的装修风格而显得极为亮堂。
排座最前方，背光处，坐着一个人。
他头戴尖顶魔法帽，穿着巨大斗篷，不同于加西亚二人身上的纯黑色以隐蔽为主要功能的，那斗篷看起来华美极了，深紫色上面用金丝绣以复杂图案，像是刻有某种具有魔力的神秘法阵一样。
神秘人转过身来，微微俯身，朝加西亚二人优雅地行礼：“日安，圣子冕下。”
这么客气的吗？
加西亚条件反射地进入工作状态。
“日安。”他揭下兜帽，同样端着一副圣洁高贵的模样，微笑道，“你为何而来呢？”
神秘人隐匿在宽大的帽檐下的面容不甚清晰，他的声音却像是上好的丝绸一样柔软顺滑，短暂的停顿后，他缓缓说道：“为您而来。”
“哦？”加西亚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却看向一旁的约斐尔，问道：“请问这位是？”
加西亚正想要帮忙回答，随便给大天使长编个正儿八经又不会吓到人的身份。
就听一旁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我是他的丈夫。”
加西亚：“……”
神秘人：“……”
加西亚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想当着一个外人的面与大天使长争论，拼命忍住了转头瞪视身旁男人的动作，尽量保持住仪态，并在神秘人惊讶地看向他寻求答案时，回以一个默认的微笑。
神秘人轻笑了一声，然后真诚地说道：“圣子冕下，我与您一见如故，想要邀请您去我的府上一叙——顺带谈谈有关活死人的事。”
来了，终于来了。
加西亚一早觉得，这人肯定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必然与黄金小镇的执政官对王室瞒而不报、分教廷对教廷瞒而不报的事情有关。
更大概率，他就是在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人。
“所以你是？”加西亚问他。
“鄙人塞缪尔，是黄金小镇首席执政官的妻子。”他回答道，见加西亚很是惊讶，又坏心眼地补充了句，“并且，是第十三任妻子。”
加西亚：“……”
这下，加西亚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塞缪尔会在听到约斐尔自称是自己丈夫时，轻笑出声了。
他不会以为我背着教廷，在外面玩刺激的吧？
加西亚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解释一下。
就听塞缪尔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再晚一点，夜幕降临，活死人会再次出没——而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
“好。”加西亚答应了，“不过，你还没告诉我，我的神官们，他们在哪里？”
“都在我的府上，请您放心，他们安然无恙，并且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说完，塞缪尔率先往中殿外走，过程中，他一直微微侧着身，时不时关注一下走在后面的两人。
加西亚由衷觉得，塞缪尔实在是非常优雅。
……
马车果然就停在外面。
可是怎么来的时候没看见？加西亚只默默扫视了一下，并没有开口询问。
倒是约斐尔说了句：“马车上有时空法阵。”
“您真敏锐。”塞缪尔赞美道，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真诚。
怕两人顾虑，他先一步登上了马车。
约斐尔只是提了句马车上有时空法阵，没有进一步地阻止，所以短暂犹豫后，加西亚也拉着他上了这架看起来十分豪华舒适的马车。
马车内的装饰更是奢侈。
落座后，塞缪尔分别为两人倒了杯茶。
同时，在他们脚下，闪烁起一个紫色的魔法阵。
曼妙的荧光连线仅在几息间结束。
过程中，加西亚为了不让塞缪尔看轻，一直垂着眼帘，慢慢喝着茶水，没敢东张西望。
试图表现得对当下情况游刃有余。
等他放下茶杯后，塞缪尔轻声说道：“走吧。”
他站起身来，掀开马车的帘子，外面的景色却不是什么分教廷外的空地与野草，而是一间装修极为隆重贵气的大厅。
“欢迎光临寒舍。”
塞缪尔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简单阐述完情况后，塞缪尔接过女仆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润嗓，顺便挥走了女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加西亚则是与约斐尔对视了一眼。
一个小时前，他们被塞缪尔带到了这间会客室里。
并听完他关于黄金小镇目前情况的汇报。
根据塞缪尔的说法，怪事，是从一周前开始的。
一周前。
黄金小镇的执政官重病，那时，塞缪尔才刚刚进门——他本就是被执政官强迫着娶进门来为他续命的大魔导师。
当夜，并没有什么新婚之喜。
反而是塞缪尔被一众仆从押着，带到了地下室里，他看到他素未谋面的丈夫已然是到了迟暮之时，却吊着最后一口气，叫下人当着塞缪尔的面，杀了个人。
杀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阿诺。
就因为阿诺是个炼金术士，并且是有史以来最最有天赋的炼金术士，执政官认为，只要换上了儿子的年轻的心脏，自己就能再次焕发出生机。
他强迫塞缪尔以魔力，为他续上新的心脏。
被人从身后用刀抵着脖子，迫于无奈，塞缪尔只能照做。
只是在他白着脸接过那颗还在铁盘中跳动着的心时，于心不忍的塞缪尔，暗暗对躺倒在地，胸膛大开的阿诺，使用了一个安息魔咒。
这边，换上心脏后的执政官，竟真的奇迹般地再次焕活生机。
而另一边，被草草下葬的阿诺，却没有真的安息。
就在他被钉进棺材，埋进土里的第三天，晚上，一直存放于执政官府邸密室中的那块，与教廷用于检测天赋同源的狗头金，突然不翼而飞。
甚至同一时间，整座小镇的黄金也通通不翼而飞。
并且，那些早已死去的人们，像是又活过来了一样，在夜幕降临时爬出墓地，行走在大街上，寻找着生前的仇敌与挚爱。
由于执政官还在秘密休养，塞缪尔作为这座府邸的另一位主人，不得不出面来控制局面。
他先是小范围地封城，并要求所有远道而来的旅人不许在晚上出门。
后又请分教廷中所有神职人员，来到府邸，一方面布置结界，一方面替他疗伤。
没错，不是对执政官做什么，而是替他自己疗伤。
“那么，你是怎样受伤的呢？”消化完整个故事后，加西亚决定先行询问眼前之事——关于塞缪尔的伤势。
“唉……”塞缪尔轻轻叹了口气。
他终于愿意取下，那顶大的不得了的魔法帽，露出真容。
叫加西亚再次惊讶地瞪圆了眼——
青年约莫三十上下，有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像是鸦羽一样柔顺；他的眼睛是紫色的，看起来非常深邃迷人，并给他清丽的五官增添上了几分蛊惑人心的神秘感。
只是，在青年的脸上，以及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上，那本该是血管的位置，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线。
特别是颈部，那里血管密集，黑线便更加密集。
使青年姣好的面容上，诡异地画着骇人的图案。
“是尸气。”约斐尔的眼睛机械般地拧动了几下，突然说道。
只是在场其余二人，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因此，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不得不说，您的丈夫，他真的非常敏锐。”塞缪尔苦笑道。
在听完他的故事，并且见到他这副样子后，加西亚对塞缪尔充满了同情，也理解了他为什么要戴着那样宽大不便的帽子出门——塞缪尔这副模样，倒比昨晚上趴在自己窗户上偷窥的，看起来更像是个活死人。
“是阿诺做的？”加西亚问他。
塞缪尔点点头：“是的，他每晚都来府邸找执政官，只是地下室的大门，是一整块镀金的水晶，我打不开，阿诺也打不开，前天他被气到发疯，不小心碰到了我，我就成这样了。”
他接着说道：“我从神官口中得知了圣子冕下要来的消息，特意去分教廷里等您。我希望您能治疗我，并打开那扇门，让愤怒的阿诺得到发泄，也让别的活死人得到安息。”
“我希望黄金小镇，能回到从前的繁荣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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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墓地惊情
“Openthedoor!”
啪嗒一声，锁扣应声而开。
塞缪尔口中的那扇镀金水晶的地下室大门，微微隙开了一条缝。
加西亚回头，见塞缪尔一脸复杂表情，便轻声提醒道：“开了。”
“哦，好的。”塞缪尔醒过神来，他谨慎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伸手去推门。
这时，加西亚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蕾丝手套的手背上，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线。
或许，这种尸气，早已经遍布他全身的血管。
塞缪尔紧紧握着拳，率先走了进去，而加西亚与约斐尔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见塞缪尔神色警惕，似乎随时准备好要与里面的人动手，加西亚身体朝约斐尔贴紧了一些，以确保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自己来不及反应，能被万能的大天使长纳入保护圈中。
只是他们的谨小慎微是多余的——
地下室里有许多散发着魔法气息的神秘物品，整间房间被夜明珠照得极为明亮，因此，三人能非常清楚地看见，位于正中央的类似手术床上，一位老者在短短几天内，枯萎成了一具形如木乃伊一样的干尸，而在床的周围，他的几个心腹或是下人，也都干涸而死了。
“啊……”塞缪尔轻轻叹了口气，“阿诺发了疯似的找了他几天，他竟然已经死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他话没说完，加西亚想，或许是在感慨，执政官应当自己用狗头金充当心脏，成为活死人，或许就能真正的延寿吧。
“他们是怎么死的？”加西亚问。
塞缪尔走到床前，他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把装饰扇子，用扇柄挑开盖在干尸上的毯子，然后就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加西亚也好奇地走了上来，他同样被震撼到了——那颗嵌于执政官胸腔内的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着，而与它连接着的血管，似乎就是它们抽走了执政官身上最后的生命力。
那心脏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怎么的，在二人观察它时，竟平白亮起了一阵金光，之后，一个巨大的法阵，在二人的脚下显现。
“是炼成阵。”塞缪尔解释道，“阿诺，他不愧是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炼金术士。”
顺着塞缪尔的提示看去，加西亚发现，那些倒在地上的干尸，每一具，都恰恰好在炼成阵的阵眼上。
而这颗跳动着的心，它在离开了主人之后，竟以炼金术，吸干了地下室里所有人的生机，让自身一直保持着鲜活的样子。
“太神奇了。”加西亚喃喃道。
……
“不对劲！很不对劲！”
深夜，加西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间客房是塞缪尔叫管家给他们安排的，安静舒适。
当时，他们还在地下室里对着那颗心脏发呆，而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然后，所有人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夜晚了。
“是阿诺带着活死人来了。”塞缪尔脸色一白，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说道，“圣子冕下，您与您的丈夫先去楼上的客房里休息吧，我会叫女仆把晚餐送上来。阿诺大概是要来取回这颗心脏，而我也与他有些事情要交涉。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不麻烦您了。”
塞缪尔的态度有些强硬，加西亚本就不想见到那些歪七扭八的大壁虎，便如他所愿，拉着约斐尔忙不迭地走了。
只是，在离开地下室前，加西亚隐约看到，塞缪尔似乎从床上那具干尸的上衣兜里，取出了件小巧的物品……
“约斐尔，你不觉得，塞缪尔很奇怪吗？”加西亚问道。
女仆送来的晚餐很是美味，加西亚一不小心吃太多了，这会儿正撑得慌，便在客房里原地踏步起来，试图消食。
刚才，楼下隐约有巨大的声响和吼叫声传来。
甚至还有一些女人的尖叫声。
但中途，管家来收走餐具时，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自然，若无其事地告诉加西亚，塞缪尔正在与阿诺等人周旋，而其他神官们正在街上巡逻，以防有普通人与活死人撞上。
“很奇怪。”约斐尔回答道。
银发男人正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要不是加西亚同他搭话时总能得到回应，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可你为什么无动于衷呢？你不好奇他隐瞒了什么吗？”加西亚继续问。
“我对人类的政治并没有兴趣，对财富和地位也没有兴趣。”男人用平淡的声音说道，“我只要确定，他确实能解决活死人的问题，保证普通民众的安全就好。”
“可是他未必是个好人。”
“我不明白你对于好人的定义，加西亚。事实上，在我看来，好人与坏人的区分并没有多大意义，我只在乎平衡。”
加西亚喃喃道：“平衡吗……”
约斐尔突然睁开眼睛，他坐了起来，并且坐得十分端正，像是讲课一样，对眼前的圣子说教道：“加西亚，你的职责在于聆听神谕，你只需要按我的意思、按大祭司的意思，去做那些我们交代给你的任务就行。结果比过程重要，我才是那个真正需要考虑全局的。”
加西亚总觉得，约斐尔口中的全局，并非是，在黄金小镇的活死人事件中，塞缪尔究竟做了些什么，甚至是如何收尾。
他口中的全局，应该是某种，更为深远更为宏大的东西。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放心。”加西亚走到约斐尔的面前，蹲下，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那是一个非常能表达崇拜的仰视的角度，他声音软乎乎地说道，“可是我自己就是人类，我希望那些在长寿种族们或是具有强大力量的生物的面前，显得尤为弱小的人类，他们可以平平安安的，过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
加西亚难得这样软言软语，表达自己的想法。
约斐尔有些难以拒绝。
只好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我们去偷看塞缪尔和阿诺在做什么吧！”眨巴着大眼睛，加西亚笑眯眯地提议道。
·
夜空之上。
加西亚与约斐尔正乘着车轮眼珠，在黄金小镇的上空漫无边际地逡巡。
一小时前，加西亚尝试用一个隐身咒语，并顺利带着约斐尔来到了楼下，他们跟在忙碌地似乎在准备一些化学器械的仆人们的身后，走遍了绝大多数的房间，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死人。
倒是一楼的几间像是实验室一样的房间里，不时发出巨大的声响——是化学反应产生的刺耳噪音。
塞缪尔也并不在府邸中。
加西亚今晚上非得要看看，塞缪尔到底在背地里干些什么不可，他拉着约斐尔，也出了门。
四下无人无活死人，他们走到一处空地，召来悬停在小镇上空的车轮眼珠，仔细搜寻。
期间，果然有看到几个着统一制服的神官，在一位主教的带领下，正在小镇的边缘布置结界，以防有活死人走出小镇。
又有一些神官，不远不近地跟在大批活死人的后面，不让他们入侵住宅，过多地和活人接触。
“看样子，当地的神官们，是比较认同这些活死人并没有太大危险的，不然他们不会只监视，不动手。”加西亚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平衡吗？”
约斐尔颔首：“吾允许一切发生。”
“允许一切发生……”
加西亚仍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在亲眼确认，活死人并没有强烈的攻击性后，他放心了许多。
并在路过昨晚上住宿的旅店时，恰巧看到了，那只大壁虎，还趴在玻璃窗户上。
“停一下。”他叫停车轮眼珠。
远远的，加西亚看到，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退房后，服务生打扫卫生时忘了关窗，那个活死人竟然从窗户开口处爬了进去，姿态扭曲地钻进了床底，然后从底下拖出来一口小箱子。
那里面竟是小粒小粒的碎金！
加西亚正要叫车轮眼珠飞近一点，好让他仔细地瞧。
就见那活死人一脸贪婪地抓着碎金，往嘴里塞。
加西亚：“……”
加西亚抹了把脸，说道：“好吧，也算是知道，他昨晚上为什么要来敲门了——我发誓，我以后睡觉，一定会关好窗户。”
约斐尔淡淡看了加西亚一眼，不置可否。
而后，车轮眼珠继续以缓慢的速度飞行，并飞到了墓地边上。
这还是加西亚两天来，第一次真正地进入墓地。
因为活死人都在小镇上四处游荡，现在，墓地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一口口打开的棺材和幽深的土坑，证明着，这里不光没人，也没有死人。
“没什么发现，咱们走吧……等等！”加西亚突然小声叫道，“我好像看见塞缪尔了！”
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一顶漆黑的棺材上，身旁，似乎还有个人。
离着太远，加上墓地里没有光源，而他们又穿着深色，加西亚并不能看得真切。
他转头问万能的大天使长：“能有办法凑近一点看吗？”
约斐尔点点头：“我可以把你带进虚空之中，但中途，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然会即刻显形。”
加西亚并不知道什么是虚空，但他现在特别想吃瓜，便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就在一个瞬息间。
加西亚再次睁开眼时，他正站在棺材底下，站在塞缪尔的不远处，而塞缪尔同他旁边的人，就像是看不见他似的，还在激情对话着。
“母亲……”
“不要叫我母亲！谁TMD是你母亲？”
“母亲，父亲已经死了，而我会继承他的一切，也包括你。”
紧接着，加西亚看到，那个身材足足比塞缪尔高大了一圈的年轻男人，他一把搂住了塞缪尔的腰，压下身强吻了过去！
而塞缪尔，他在短暂的抵抗之后，竟勾住男人的脖子，慢慢回应了起来！
同时，塞缪尔身上的恐怖黑线，突然闪烁起了金色的光芒，并缓缓流向，正深情地拥吻着他的活死人青年！
哇哇哇！好刺激！加西亚看得心花怒放。
他正想叫纯洁神性的大天使长，也看看这人类与活死人之间，继母与继子之间的激情一幕。
却感觉，腰上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竟是一双大手，紧紧箍住了他的腰。
加西亚有些惊讶，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他现在不能说话。
静默像是一种纵容。
六双巨大的白色羽翼徐徐展开，将金发少年密不透风地包裹在了里面，与身后之人紧紧相贴。
“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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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巨型眼珠
加西亚浑身一颤。
刹那间，他感觉一旁塞缪尔与阿诺的对话声，突然变得很远。
耳畔只能听见，从身后传来的，男人冷清的声音。
可话中内容，却没那么公事公办了：“为什么要偷看别人求偶和交配？”
加西亚眨了眨眼睛，尝试着转身。
只是随着他身体的转动，包裹着他的巨大羽翼也悄悄地越缩越紧，到后面，那轻盈柔软的翅膀尖，几乎抵到了他的后背。
有几根不太服帖的羽毛，轻轻刮过加西亚的后颈子，使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与约斐尔的距离，真的太近了。
加西亚仰着头，他与约斐尔的身高差实在有一点多，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必须要仰着头，才能看清银发男人的脸。
就看到，大天使长那张向来充满神性的淡漠的脸，竟多了些，类似于人类，不，是兽类，类似于兽类那样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占有欲？
加西亚更加困惑了。
他试图用眼神告诉约斐尔，自己很听话，牢记着，在虚空之中不能说话。
或许是眼神交流起到了效果。
突然，握在腰间的手再次一紧，加西亚感觉自己似乎是腾空了，并且很快，这种感受变得愈发强烈——约斐尔张开了包裹住他的六翼，带着加西亚越飞越高。
直到地面上的一切逐渐小到看不清。
直到越过云层，最后穿过了一片像是什么膜似的东西。
空气却并没有变得稀薄，在幽蓝如海的深空中，周遭流动着的气体，竟是黏稠而潮湿的。
约斐尔轻轻放开了箍住加西亚的双手。
“我没有下坠，我是在飞吗？”双脚悬浮着，加西亚惊喜地叫道，很快，他用手捂住了嘴，接着，在意识到这里似乎已经允许他开口说话时，又把手放了下去，问，“这是哪里啊？”
加西亚左右张望了一下，说道：“这里好像我在梦中曾看到的场景呀。”
“是意识海。”约斐尔回答道：“虚空是现实的镜子，一旦被外面的人听到声音，镜子就会破碎。但意识海在虚空的背面，这里是凡人无法触及到的世界底层。吾也是第一次以这具躯壳，来到意识海。”
说着，他轻轻扇动了一下身后的翅膀。
在他面前的加西亚的眼中，此刻的约斐尔，简直不能更完美了。
银发男人的面容本就是超乎凡人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俊美，他仅着一条白袍，身后六对巨大的纯白羽翼，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华丽。
像是天神降临。
“不，吾并不是神。”约斐尔否认道。
加西亚这才发觉，刚刚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是的，这是一个比喻。”加西亚解释道，“比喻就是、就是我觉得你非常英俊，于是把这种感受扩大化了一点，让它显得更加的生动。”
约斐尔觉得，他大概听懂了加西亚的表达。
却仍然对刚刚的事感到疑惑：“那你为什么，要带着我，去看别的雄性间的交配？”
是在挑衅自己？还是在暗示些什么？
加西亚：“……”
加西亚语塞。
他哼哧了半天，才红着脸，小声反驳道：“凑近前，我并不知道他们在……等等，你误导我了，那并不是在那什么，他们只是在接吻。”
“接吻？”约斐尔想了想，说：“安珀与那只豹子也会接吻。为什么要接吻？”
加西亚被他认真的发问闹得有些尴尬。
要不是知道，纯洁如大天使长，是真的感到疑惑，加西亚都要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开黄腔了。
然而一本正经的大天使长，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加西亚也只好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因为那是伴侣之间交流的必要过程之一。”
“是非常必要的吗？”
“是。”
这段对话之后，好长时间，约斐尔不再说话。
他垂下眼帘，似乎是在回忆或者思考着什么。
就在加西亚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而自己是不是该重新挑起什么话题，又或是要求回到刚刚那片墓地，继续观察塞缪尔的动向时，约斐尔动了。
银发男人的眼神格外坚定，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揽过漂浮在他面前的加西亚的腰，微微俯身，下压，吻住了加西亚因为他猛然凑近的俊脸，而惊讶到微微张开着的唇。
双唇相接的那一刻，加西亚看到，在大天使长睁开着的湛蓝色眼瞳之中，其实并没有任何情欲。
除此之外，加西亚再看不出别的任何的东西来。
只能瞧见，那里面，满满都是红着脸的他自己。
短暂的愣神之后，加西亚回过神来，他试图挣扎。
却被仿佛早料到了他会挣扎的约斐尔，牢牢制住了后背与手臂。
这么动作间，带来了一些仿佛灵魂碰撞般的奇妙感受，并且约斐尔也开始尝试着变换姿势，以一些谈不上是技巧的本能举动，带给加西亚新奇体验。
然后，就像是塞缪尔把手勾在了阿诺的脖子上一样。
加西亚也慢慢把自己的手，贴在了银发男人的胸膛上，开始回应。
·
东大陆，波音小镇。
这会儿正是清晨，雪豹还没睡醒，正翻着肚皮，偶尔四只爪子快速地挥动，大概是在梦里捕猎。
而大祭司，他悠闲地坐在窗台边，一边饮茶，一边用监视器关注黄金小镇的动向。
过程中数次皱眉。
数次从口中发出嫌弃的啧啧声。
中间，又突然轻笑起来。
但没多久，迅速紧蹙起了眉头。
“看见脏东西了……”大祭司喃喃道。
切断视觉连接后，他起身，捉住了悬停在书架上的监视器，四处张望，感觉扔哪儿都不太合适。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到了仍酣睡着的雪豹的身上。
大祭司走上前去，轻轻掰开豹嘴，然后把乖乖被他捏在手中的监视器，迅速塞进了豹嘴中。
并紧紧合上了雪豹的下巴。
监视器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挣扎了起来，而雪豹也被这动静给折腾醒了。
因着动物进食的本能，雪豹下意识地咀嚼了几下，囫囵就把口中的东西，给咽进了肚子。
“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雪豹一边用舌头舔着胡须垫，一边问道。
大祭司反问他：“味道怎么样？”
“嗯……弹弹的，有嚼劲，还会爆浆。”雪豹仔细回忆了一下，“是什么鸟类吗？还挺咸香的。”
“对。”大祭司笑眯眯地说道，“就是某种鸟类的幼崽。”
雪豹一个翻身，蹲坐在床上，舔舐着爪子，然后用它来梳理脸上乱掉的毛毛。
大早上的就被喂食，让雪豹大爷的心情格外的好。
甚至主动靠上前去，奖励饲主摸了摸自己高贵的下巴。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形啊？你能替我给那个大玻璃弹珠说说吗？”被人挠到舒服得眯起了眼，雪豹还不忘补充道，“刚刚那种鸟类，还有吗？我想再来一只。”
大祭司却故作遗憾地说道：“没有了，亲爱的。至于变回人形的事……我回头替你问问吧。”
·
“嘶——”
以为是自己不慎咬到了对方，加西亚赶忙躲开。
却见男人突然用右手捂住了左边第二只翅膀的根部。
“怎么了？”加西亚问他。
“没什么，只是本体坏了个零件，没什么大碍。”约斐尔回答道。
说完，他毫不避讳地，直勾勾打量着仍被他圈在怀中的金发少年。
加西亚后知后觉感到了羞涩。
刚刚，不知怎么的，我竟然……
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加西亚垂下头，暧昧的红晕晚了一步，悄悄爬上他的脸颊。
“为何不看吾？”
“我没有……”
“你低着头，没有看吾。”
“我看、我看。”
加西亚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他脸颊上像是贴了两片浅红色的花瓣一样，透着一股春意盎然的娇嫩，嘴唇仿佛刚接受过雨露滋润的新鲜树莓，玫红中挂着一些淋漓的水。
“你很漂亮，不光是灵魂，你的整个人，都是粉红色的。”约斐尔认真夸赞道。
成功让加西亚的脸，变得更红了。
“你、你干嘛亲我呀？”加西亚嗫嚅道。
“是你说，接吻是伴侣之间交流的必要过程之一。”
“啊？”
“所以我就亲了。”
“啊？”
“但是，这具躯壳，变得有些奇怪。”
“啊？”
加西亚还在懵逼之中。
余光就看见，脚下那一大片无边无际的，他以为是海洋的蓝，竟然突然起了波澜。
并且，从边际上，正慢慢掀起一阵白色的浪潮。
很高，高到足矣将他们二人淹没。
加西亚心里一惊，他想问问约斐尔这是什么情况，却在抬起头时，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人。
周围，并没有约斐尔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留我独自一人漂浮在这里。
那白色的浪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两片从相反方向夹击而来的潮，把加西亚结结实实地裹在了里面。
并带着他，无限贴近下面的蓝色的海。
又好像不是海，也不是浪。
而是什么触感柔软的、巨大的、未知生物的脏器。
徜徉在内里。
紧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流淌出来一些液体，那滑腻的质感，让加西亚觉得分外熟悉。
是什么呢？
很滑，透明的，无味的。
——同捏着小眼珠子时一样，也同那一次，车轮眼珠上沁出来的一样。
是眼泪。
原来，我在一个眼珠子里面呀……
可是、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大的眼珠子呢？
浑身浸泡在温热的液体之中，加西亚迷迷糊糊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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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告白
加西亚不知道自己在这巨型眼珠中呆了有多久。
温暖的，像是母亲的羊水一样的液体将他包裹，加西亚感觉自己被一种温柔的、缱绻的情绪所簇拥着。平静又舒适，好像所有的欲望都被一一满足了一样轻松。
非常有安全感。
他想，我从前听说过，那种有钱人的一切物质欲望都被满足后，通常他们会感到倦怠，大概就和我现在是一样的。
只是我一点也不空虚，反而感到强烈的幸福。
加西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真实地被包裹在那个温柔的眼珠里面，还是其实只是在潜意识里颅内高潮。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很舒服很快乐呀……
·
再次睁开眼睛时，加西亚发现自己仍在墓地的上空。
在两米版本的车轮眼珠的身上。
脚下，那两人还在吻得难舍难分，就好像自己刚刚经历的漫长潮汐，只是转瞬而已。
加西亚问就坐在他身旁的约斐尔：“我们在意识海里呆了有多久？”
“一瞬。”果然，约斐尔的回答，印证了加西亚的猜测。
现实与虚空，表里世界与意识海深处，是有流速差别的。
难怪加西亚觉得度过了仿佛有几天那么漫长的时间，回到现实后，塞缪尔与阿诺却迟迟没有进行到下一步。
“刚刚，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呀？”想了想，加西亚决定还是要开口问一问，不然他老觉得别扭。
“我在。”约斐尔说，“我一直在。”
“可是……”加西亚正想反驳，却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惊叫出声，“难道那个巨型眼珠？等等、我不太明白，脑子有点乱……那个巨型眼珠，还有车轮眼珠，难道它们与你是意识共享的？”
一股脑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加西亚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恰当的解释吗？
加西亚紧盯着约斐尔的表情，但银发男人如往常任何一个时刻一样，根本就面无表情。
却非常诚实地回答道：“是，吾的意志，即是世界本身。车轮眼珠，还有这具由六翼天使雕像化作的类人躯壳，都只不过是承载吾意志的载体。”
那神态自然的，仿佛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与克系满满的大眼珠子是同一生物，有什么好隐藏好自卑似的。
加西亚深吸一口气。
他用指节轻轻弹了弹，屁股下面依旧倒立着飞行的大眼珠子，问：“所以这个是你？一直都是你？包括在安珀的办公室里的那一次。”
“是。”约斐尔老实道，见金发少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路，约斐尔下意识地辩解，“我从来没有故意想要吓你……大殿那次其实想了一下，但也没有真的做。加西亚，我非常欣赏你、珍惜你。”
“噗嗤。”加西亚突然笑了起来。
在感受过巨型眼珠有多么的温柔之后，他已经不再对车轮眼珠有之前那种强烈的恐惧和排斥心理。
他的眼睛里像是含了一些云层之上的星光，约斐尔想，难道我曾经在什么时候不小心，把一些星星的残骸遗落在他眼中吗？
金发少年笑眼弯弯，那碧绿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更加明亮了。
加西亚手指有些扭捏地搅动着袍子的下摆，轻声说道：“约斐尔，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好。”银发男人应许道。
“我想问，下午遇到塞缪尔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我的丈夫呀？”
“因为我们是伴侣。”
“……”加西亚努力忍住了到嘴边的吐槽，继续问道，“为什么说我们是伴侣呢？我的意思是，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们是这种关系吗？”
这是一个令大天使长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题，但他还是照实回答了：“不是你做了什么，是我。因为昨晚我们住在旅馆，在我意识非降临状态下，这具躯壳，因为某些人类男性的动物劣根性，对你做了一些只有伴侣之间才能做的事。”
“你是指……”加西亚微微睁大了眼，惊讶极了，“你怎么这样觉得……你是怎么知道你有对我做‘一些只有伴侣之间才能做的事’的呢？”
“身体有一些反射反应、你流了很多眼泪、表情痛苦、而且我的胸前有一些干掉的透明薄壳。”
加西亚心想，那他妈真的就只是眼泪而已。
我是被吓哭的，不是被那什么哭的。
但约斐尔还在继续阐述他奇怪的脑回路。
“就像是我将意识降临到雕像上面时，车轮眼珠仍然会自由运转一样，躯壳自作主张同你亲密，我就必须承担起作为伴侣的责任，以新的身份来与你相处。”
“所以你就亲我？”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我只是在完成你的期待。”
“我的期待？”加西亚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量。
“是的。”约斐尔笃定道，“你特意带我来看别的伴侣之间的交流，我认为这是在提醒我，必须学会这种技巧，好运用在和你的相处过程中。”
“……”
加西亚是真的服气。
他没想到，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纯洁的大天使长，已经自顾自完成了“先婚后爱”的整个心路历程。
并开始了一些实践操作。
特别理直气壮，特别有理有据。
加西亚简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反驳比较好。
因为满满都是槽点。
就算、就算约斐尔真的很英俊，也确实是自己比较欣赏，或者说是非常心仪的类型，那也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自己就跟他好了呀？
得和他说清楚，确认关系，必须要两情相悦才行。
加西亚正要组织语言，和约斐尔好好说说。
就听，银发男人，捂着心口，一脸懵懂地问他：
“我想这种叫做接吻的交流，是有用的，我的心跳得很快，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不过以前，我也没有过心跳。”
“还有就是车轮眼珠，包括本体，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流眼泪。”
“你感受到了吗？那种情绪。我尝试告诉你，不知道你在意识海里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我同你分享的情绪。”
加西亚瞬间明白，为什么在巨型眼珠中，他会觉得那样温暖和舒适了。
原来，那不是我自己的情绪。
是他的。
是他没有说出口、不知如何说出口，却真切地传递给我的情绪。
他说，他欣赏我、珍惜我。
是真的。
加西亚感觉自己的心也狂跳了起来。
那是一种，被人好好对待，被宠爱，所以升起的雀跃。
他问：“你喜欢我吗？”
约斐尔说：“我不知道要如何定义，但我想让你知道的，都在刚刚的意识海里。”
加西亚明白了。
他告诉约斐尔：“你是喜欢我的。”
他想，原来我正在被人追求耶。
……
加西亚刚经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纯情又直白的被告白。
不同于曾经，在灯红酒绿的夜场又或是关掉聚光灯后的摄影棚，那些欲望直白的邀请。
简直纯情到了叫加西亚难以招架的地步。
不过约斐尔大概是不需要自己的回答的。
因为他似乎坚定着，与自己已经是伴侣关系了。
在听完那与告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坦白后，加西亚觉得，他现在完全没办法开口解释什么。
甚至隐隐有一种，不想要解释，想要任其发展的想法。
就这样吧，管它呢……
就在这时，下面的两人也动了。
似乎是其中一人掀开了脚底下的棺材板儿，两人一同栽进了他们站着的那口巨大棺材之中。
甚至还盖上了盖儿。
棺材里动静还不小！
加西亚八卦之心复燃，他跪在车轮眼珠的平面上，撅着个屁股，手死死扒住光滑的球体表面。
这是一个试图伸长了脖子观看，又怕自己会不小心掉下去的困难姿势。
“要降下去一点，或者是去虚空里看吗？”约斐尔在一旁提议道。
“要的，谢谢，你好体贴哦……不！”加西亚手上一滑，差点儿掉了下去，还好被银发男人眼疾手快地揽住了腰，“不要不要不要！我不看了！”
“为什么？”约斐尔疑惑道。
加西亚刚刚差点失足掉落，现在手心里全是吓出来的冷汗。
他顺手把汗液在男人的长袍上一揩。
心想，我哪儿敢再带着你去看啊？
我怕你学会了，马上又用在我身上。
嘴里却说着：“因为我有一点困了，还有一点冷。咱们先回去睡觉吧，等早上，还要和塞缪尔继续周旋呢。”
约斐尔点点头。
他从背后张开巨大的六对羽翼，把加西亚紧搂在怀中，用柔软温暖的羽毛，将金发少年浅浅环抱，好叫他暖和上一些。
然后快速指挥着车轮眼珠，把他们送回执政官府邸。
只是，在把加西亚从自己的怀抱中放出来，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时。
隐隐约约的，约斐尔看见，金发少年从耳廓到脖子，整个人泛着一股潮红。
是热坏了吗？
他小心拾起加西亚的脸颊，果然看到，少年的整张脸，都是滚烫的。
眼睛里也有一点湿润。
有些不放心伴侣健康的天使，轻轻用手碰了碰少年的额头，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发烧。
就被突然耍起了小脾气的金发少年，一口咬住了指节。
“你、你不要碰我啦！”他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说完，迅速蹬掉了鞋子，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金色的小脑袋来。
被子里传出一声闷闷的话：“哼！讨厌你。”
第065章一记耳光
大概是精神有被好好抚慰过的原因，这一晚，加西亚睡得很熟。
再醒来时，听约斐尔说，已经临近中午了。
“怎么不叫醒我呀？”金发少年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脚尖在地板上乱划，试图盲找鞋子，“一会儿还要花心眼子和塞缪尔周旋呢，睡太久我会脑子不清醒……”
他怪约斐尔没有早早叫醒他，导致他久睡伤神。
就好像，真的早起，脑子就会变得更聪明一点似的。
“已经解决了。”约斐尔说。
“什么？”加西亚还没彻底醒神。
“活死人的事，已经解决了。”银发男人耐心解释道，“昨晚，我以车轮眼珠之躯，在墓地中现身，本是想透过监视器，看清那些活死人的动力源泉……”
“监视器？什么监视器？”加西亚没忍住，打断道。
从约斐尔口中蹦出来的现代化词汇，让加西亚觉得茫然极了。
“是这个。”说着，约斐尔摊开掌心，在他手掌之上，竟慢慢显现出一颗长着翅膀的小眼珠子来，“这是常跟着你的那一枚。”
说着，小眼珠子快速飞到了加西亚的面前，和他来了个亲密贴贴。
“哇！是我的小宠物双眼皮耶！”加西亚惊喜地叫道。
不过想了想，又有些警惕地问银发男人：“你说它是监视器是什么意思？你能看见它传递的画面信号吗？”
“能。”约斐尔如实回答道。
“能？”加西亚声音拔高了八个度，“那之前我裸睡，还有我洗澡的时候……你全部都能用它看见？约斐尔，你真的很不礼貌诶！”
金发少年气哼哼地叉起了腰，要和高贵滤镜突然碎了一地的大天使长好好说道说道。
一旁，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小眼珠子，还想和加西亚继续贴贴。
就被突然气成了一只小公鸡，昂着脖子直打鸣的加西亚，给捏在手里团巴团巴，一怒之下塞到屁股下面坐着了。
约斐尔：“……”
加西亚气鼓鼓地说：“说！你为什么要监视我！”
“没有一直监视，只是偶尔观测。”约斐尔回答道，“它们的作用就是用于观测万物生灵。加西亚，你是所有生命里，最为独特最为美丽的一个。”
这下换加西亚失语了。
昨天的时候也是这样，约斐尔打直球，然后自己难以招架。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说清楚的。
金发少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约斐尔，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其实还没有完全想好，所以你不可以太过分哦。”
“什么是过分？”约斐尔问。
加西亚想了想，仔细描述了一下界限：“就是不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就随便亲我和抱我——我还小，我都没成年呢！”
“下次我会提前询问。”约斐尔承诺道，“但是，你已经成年了。”
“没有。”加西亚天天照镜子呢，怎么会判断不清这具身体的年龄？
“成年了。”银发男人笃定道，“这具身体是我亲手捏的，参数和你以前一样，制作的时候加了很多圣水，所以非常纯洁，很配你粉红色的灵魂。”
加西亚再次沉默了。
他心想，好你个变异鸟人，我辛辛苦苦藏着马甲，结果你早就知道了。
“粉红色的灵魂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看见你时，你从头到脚都是浅浅的红色。”
“……”
加西亚记得，自己出车祸，正是被一辆水产货车给撞的。
不光人稀巴烂了，那车斗里漾出来的养鱼水，浇到自己身体上，把血渍稀释得很淡。
“你管那叫粉红色？”加西亚面无表情地问。
“浅红色、水红色。但是我认为，粉红色和你非常般配。”约斐尔的神色颇为认真。
加西亚简直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简直不敢想，当初测试时，自己把满池的圣水染得粉红，还偷偷在心里觉得怪浪漫的。
现在看来，真的很蠢。
“我和来大姨妈了有什么区别……”金发少年喃喃自语道。
“嗯？”约斐尔总觉得加西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像是整个人都虚弱了几分，想到他曾说过自己很脆弱，便忙问道，“是饿了吗？”
“约斐尔，我现在必须要郑重地通知你……我去！”加西亚突然脸色大变，“双眼皮，你在干什么！”
刚刚被他坐在屁股下面的小眼珠子，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猛地抖动了起来。
小翅膀拼命振颤。
加西亚被它突然的动作搞得神色扭曲，忙一个翻身，让那小东西出来。
重获自由的小眼珠子还想和加西亚贴贴，就被黑着个脸的加西亚给一巴掌扇飞了。
“离我远点！”他怒吼道。
“嘶——”
与此同时，俊美的大天使长也轻轻偏过了脸，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小声的痛呼。
这让加西亚瞬间想到了什么。
于是，愈发恼羞成怒了。
“你也离我远点！”加西亚崩溃大叫道。
……
半小时后，已经自行消化完了怒火的加西亚，带着他沉默寡言的丈夫下了楼。
并在一楼的楼梯口，被像是早就等候在那里的管家，给带到了餐厅。
果然，塞缪尔已经安坐在那里了。
“圣子冕下，请坐。”长袍法帽的塞缪尔起身，优雅而恭敬地请二人入座。
加西亚点点头，与约斐尔坐在了长桌的另一端。
这张长桌不算太长，仅有六个席位，刚好够主客双方能以一个较为舒适的社交距离，进行谈话和用餐。
待二人入座后，塞缪尔身侧的小门打开，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西餐冷碟被仆人们用小推车送了上来。
等到他们再次退出餐厅，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三人时，塞缪尔才取下头顶的帽子，又脱下了手套，露出脸来。
依旧是黑线密布皮肤。
加西亚却冷不丁地问道：“这些黑线竟然又回来了？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我替你治疗了呢。”
这句话，成功让塞缪尔脸上温和而优雅的假面彻底粉碎。
他叹了口气，说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您。”
加西亚早上才被小眼珠子摆了一道，这会儿还憋气呢，对似乎在搞什么鸿门宴的塞缪尔，完全提不起小心周旋的劲儿。
干脆打了记直球。
但他以为是直球，落在塞缪尔眼里，却像是斗地主明牌加春天，直接把塞缪尔给干懵了。
见昨天还挂着公式化笑容的小圣子，今天却不高兴地噘着个嘴，塞缪尔还真怕自己把他惹急了，会被教廷这个神秘地头蛇组织给盯上。
只好拿出点表示来。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他说，“那么，我想我必须拿出我的诚意来。”
“什么诚意？”加西亚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金枪鱼眼睛，这又让他想起了那个使坏的小眼珠子，心里更烦了，说话声音也闷闷的，“我是来办事的，不接受什么贿赂。”
“十吨黄金。”男人的声音潺潺悦耳。
啪嗒一声，加西亚的叉子掉进了盘子里。
金发少年瞪圆了眼睛，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十吨黄金。”塞缪尔重复道。
“我听到了……我是说，塞缪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加西亚斟酌道，“你想让我或是教廷为你做什么吗？关于这十吨黄金。”
闻言，塞缪尔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是他的诚意给到位了。
便徐徐解释道：“这十吨黄金是历任执政官攒下来的家底，算是私人财产，并不算在帝国的税收里面。作为已故的现任执政官的妻子，我想我是可以处理这笔遗产的。”
“我想把这十吨黄金无偿进贡给教廷，只希望教廷可以不要再就活死人的事情追查下去了——我保证，除了阿诺，其他所有活死人都会得到永远的安息。”
“也请您不要带走阿诺身上那块与教廷同源的狗头金。拜托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加西亚才真正注意到，塞缪尔身上那股知性又性感的魅力，是那些遍布他皮肤血管的黑线，也无法撼动分毫的。
这位极富有魅力的人妻、寡妇，正在为他的活死人继子，向教廷投诚：
“您也有丈夫，我想，您是能明白我的心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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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觉得我瞒着教廷在外面跟人偷情、偷偷结婚，所以觉得我和他是同样的处境，我能理解他和他继子之间的事情——他是这个意思吗？”
加西亚看起来相当抓狂。
他甚至把他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给揪成了鸟窝。
大概是因为早上，分教廷的神职人员们有沿街通知的缘故，所以这会儿，许多店铺正在陆陆续续地开门营业。
而大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并且，大家都脱下了用以隐蔽的斗篷。
现在看来，黄金小镇倒真像是游记里说的那样，极尽奢华与繁荣。
加西亚与约斐尔正走在出城的路上——他们打算先去趟分教廷，与一直没见上面的黄金小镇的主教打个招呼，同他协商好那十吨黄金的运输问题。
然后出城，趁着夜色，乘车轮眼珠返回教廷。
一路上，加西亚都在疯狂吐槽。
而他身旁的银发男人，只默默听着。
约斐尔试图告诉加西亚，刚刚在府邸时，他和塞缪尔其实是在鸡同鸭讲。
因为昨晚上，去解决这件事的其实是自己，塞缪尔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但加西亚现在这癫狂的样子，让从来不知道害怕的祂、万能的大天使长，莫名从他的类人躯壳中，升起了一种近乎于恐惧的紧张情绪。
通常，人们叫它求生欲——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