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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有弄疼你吗?”

“弄疼了!”维斯佩拉睁着眼睛瞎说,“而且我现在很饿,你要是再不去给我抓鱼,我就走了。”

这明明是一句毫无威慑力的撒娇——在海洋霸主面前,他又能游多快、走多远呢?可娜迦还是被威胁到了。

他告诉维斯佩拉,在原地等他一分钟,然后急急忙忙地朝不远处的鱼群冲了过去。

真的只花去一分钟时间。

维斯佩拉甚至没看清娜迦的动作,眨眼间,捕猎成功的海妖就带着两条火车头青衣回来了。

“我特地选了两条大的。”娜迦问,“还有别的想吃的吗?我给你抓。”

“够啦,够我吃啦。”维斯佩拉说。

他也是才接受自己和海妖一样,需要大量进食生海鲜好不好,怎么吃得下那么多?

维斯佩拉完全不知道,昨晚,他迷迷糊糊时,吃了至少得有八斤鱼虾,几乎胀破肚皮。

海洋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净化设备,两条开膛破肚洗干净黑膜的火车头青衣被维斯佩拉抱在怀里,而他自己则被娜迦抱在怀里。

能在水下呼吸后,游泳的体验将与自由潜完全不同——维斯佩拉不必再将注意力放在闭气上,也不必紧张兮兮地担心自己是否会溺水。并且被人抱着游泳,就像在陆地上,他坐在某个人的脚踏车后座上一样,不光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周围的环境,还能放松地享受掠过的风景。

他们在暗流涌动的海底,从镰鱼群中游过,避开洋流对冲时形成的漩涡,一直下潜到很黑很黑的深海,然后在一片茂密的海藻后面。

娜迦轻声在维斯佩拉的耳边说道,我们到了。

洞穴的入口处,竟然有一朵会发光的金黄色海葵,维斯佩拉想,这或许是娜迦给自己做的门牌,毕竟他是一个很会打扮、很热爱生活的海妖。

他们顺着幽长狭窄的通道往上游。

几分钟后,到达如红酒杯般的,海妖的巢穴。

进入巢穴后,娜迦不再动作,倒是维斯佩拉挣开他的环抱,游上了岸。

维斯佩拉把鱼放在一边,坐到岸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是鳍吗?”他问同样半个身子浮出水面的娜迦。

“嗯。”娜迦回答道。

他的洞穴属实是块福地,月亮像一颗白炽灯泡似的,恰好悬在圆圆的洞口,给洞穴内提供了一些清亮的光线。

照得洞内的湖泊像一块大镜子。

维斯佩拉埋下头,侧着脸,试图去瞧那片鳍。

在他旁边的娜迦也好奇地去看他的动作,于是水波荡漾,原本还可以看清楚一点画面,彻底变成了层层叠叠的水波纹。

维斯佩拉一巴掌拍到娜迦探过来的脑袋上。

“嗷!”娜迦小声地痛呼了一声。

这个力道他其实是不痛的,但娜迦最近刚掌握撒娇这项技能,像开了窍似的,总想要多用用,好讨王子的欢心。

果然,维斯佩拉本来犀利的眼神,在听到他的呼声后缓和了一些。

“笨蛋,谁让你乱动。”维斯佩拉教训他,“你一动弹,水面不平,我看不清东西了。”

“你想看那些变化吗?”娜迦问他。

“嗯。”维斯佩拉说,“我应该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你现在生气吗?我很担心你会生气。”

“我为什么会生气?你尾巴不要摇,晃得我头晕——我是说,除了对海鲜的需求增大,我并没有感觉有别的不适。所以就算是你让我产生这些变化,我应该也不会太过于生气。”

“我很怕你生气。”娜迦用忧郁的眼神望着维斯佩拉,说,“你明明那么柔软、可爱,我却总是很怕你。你一生气,我在你面前就很矮小。”

“……”维斯佩拉上下打量了一下苦着张脸、忐忑不已的娜迦,惊奇道,“你这两天背着我看什么东西了?”

听听,听听!

这委屈中透露着心计的茶言茶语。

海妖如海藻般的蓝色波浪长发,露出水面的那一截不如在水下时飘逸,而是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他扁着嘴巴,仰头望着维斯佩拉的眼神里,盛了好些可怜的水光。

活脱脱就是一条小狗鱼。

娜迦是从哪里学会的这副绿茶模样?

维斯佩拉觉得自己是有一些男人的通病在身上的,他完全抵抗不了这种茶系发言,即使对象是另一位男性。

“……通常,”维斯佩拉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通常,人们可以宽容地谅解一些善意的谎言,只要的确是出自‘为了你好’这种狗屁理由……总之,要是你再不坦白从宽,我就会真的生气。”

“好吧。”娜迦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游到洞底,从他的类似于床头柜的一个大木箱子上,拿来一面镜子,递给维斯佩拉。

维斯佩拉终于看到了他新生器官的全貌。

面颌与脖颈交界处的骨头上,裂开了一个小口,是一条很细很细的缝,有几片交叠的、透明的、像是羽毛一样轻盈的鱼鳍盖在缝隙上。

无端透露出一股稚嫩的、惹人怜惜的味道——娜迦的反应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

他看着维斯佩拉的眼神直勾勾的,还舔了舔嘴唇。

维斯佩拉轻轻摸了摸右耳下的鳍。

它们太娇嫩、太脆弱了,完全不同于在水下时自然舒展着的惬意模样,它们在岸上变得特别害羞,单是维斯佩拉自己碰了碰,它们就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乱颤,给身体的主人传来刺激的信号。

“嘶——”

“你不应该欺负它们,它们很敏感。”

手被海妖长着透明的蹼的双手握住。

娜迦似乎比维斯佩拉这个主人更心疼他新长出来的器官,语气里半是责备,半是爱怜。

维斯佩拉觉得好笑:“那我应该怎么对待它们?”

娜迦哼哧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来,只是严肃地重复道:“至少不能欺负它们,要温柔一点。”

“怎样算温柔?如果只是轻轻碰一下都算粗鲁的话,那是不是要亲吻,要含在嘴里才算小心对待?”

“嗯……可能吧。”

“可是我,你知道的,我的嘴唇永远没办法亲到它们,好苦恼……或许有人能帮我安抚一下它们?”

“我愿意,我可以帮你……”

“你想得美!”维斯佩拉冷笑一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你觉得我很傻,听不出来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维斯佩拉甚至坏心眼的,把一只脚蹬在娜迦的腰上,把他蹬出去老远。

娜迦又游回来。

他看起来并不因为维斯佩拉用脚蹬他而生气,反而是执拗地、委屈巴巴地看着维斯佩拉,说道:“可是,它们是为我而生的,我应该亲吻它们。”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我的人鱼战宠,我才是你的人类宠物呢!维斯佩拉狠狠翻了个白眼。

“那正好,我们来谈谈那个话题——到底为什么,我会长出鱼鳍、能在水下呼吸。海难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隐瞒我至今?”

“……”

见娜迦面露纠结,一脸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的窝囊样,维斯佩拉叹了口气。

他也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咄咄逼人了。

毕竟,娜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得跑,就算他一直暗戳戳地觊觎自己,不想只乖乖当一个宠物,我也不该对他那么凶。

维斯佩拉想了想,放缓语气说道:“我饿了,你帮我把鱼肉分解小块一点,然后我们边吃边聊,好吗?”

“就像烛光晚餐?”娜迦期期艾艾地问。

看得出来,维斯佩拉略微缓和了一些的语气,让他感觉好受了许多。

“嗯,或许是月光晚餐。”维斯佩拉指了指他们头顶上的月亮。

“好。”娜迦答应下来。

他潜进窝里,在维斯佩拉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翻出一把主厨刀和一块砧板,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盘子,然后带着它们游回水面。

维斯佩拉注意到,这个十寸的大圆盘,上面竟然有着非常精美的雕花,并且从颜色和质地来看,它应该是一个骨瓷的盘子。

真是一条有品位的男美人鱼。娜迦叹为观止。

更令他叹为观止的还在后面——娜迦用几乎媲美专业厨师的手法,庖丁解牛,把两条火车头青衣片成了一片片薄的几乎透明的刺身。

维斯佩拉脑门上的问号越来越大。

他问娜迦:“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很贤惠的,很适合做一位王子的妻子。”娜迦有些害羞。

他把厨余垃圾拢到一边,又回到窝里,从床头柜里提了几串海葡萄上来,摆在刺身上作为装饰。

维斯佩拉突然很想知道,那口神秘的大木箱子里,到底存放了多少宝贝。

“吃吧。”娜迦把盘子推到维斯佩拉面前,小声说道,“我会告诉你所有事情,没有一点保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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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两颗心脏

火车头青衣口感软糯清爽,维斯佩拉一片片捻着,送进口腔,感觉娜迦的刀工好的有些过分了。

明明是一个脑子不好使、总幻想自己是小美人鱼的海妖,却意外的会很多东西。

维斯佩拉捻了片生鱼片,往娜迦嘴里塞。

“……谢谢。”娜迦顿了顿,说,“王子,乖乖,你不能像这么随便地往我嘴里放东西,要是我反应不及时咬到你怎么办?我的牙齿很锋利。”

“你会吗?”维斯佩拉把海葡萄均匀地撒在鱼片上,问,“你会咬伤我吗?”

“当然不会!”娜迦好像受了什么足以令他委屈致死的质疑似的,大声反驳道,“我怎么舍得伤害你?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这不就结了?”维斯佩拉笑眯眯地把裹了海葡萄的生鱼片往嘴巴里塞,鱼籽一样的咸鲜风味让他快乐地眯起了眼睛,并再次投喂娜迦,“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好吧。”娜迦嘟囔道,“你总是对的——接着说,塞壬那只死鸟,他让你掉进了海里……”

“……我离你太远了,尽管看到你落水的一幕,我立刻就朝你游去,但夜光藻,那些会发光的小东西,它们为深海提供照明的同时,也让我无法轻易地找到你——你没有受伤,没有流血,没有血腥味,我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你。”

“事实上,我找了你一个晚上。”

听到这里,维斯佩拉脸上的表情凝固,他心神俱震。

找了一晚上是什么概念?

没有人可以在海底呆上一整晚,除非他死了。

“我死了吗?”维斯佩拉问。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生生地坐在岸上吃刺身呢,血肉真实,起码现在是活的。于是维斯佩拉又问,“我是说,那天,我死过一次吗?”

“嗯。”娜迦轻声回答道,“我找到你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而你已经没了呼吸……那时我想,在我看过的那本书里,也是夜晚发生海难,小美人鱼在天亮时救起王子,王子还活着。可为什么,我在同样的时刻把你救上岸,你却浑身冰凉,没有呼吸和心跳。”

维斯佩拉看见娜迦看自己的眼神中有很多,他曾经轻蔑地以为,娜迦这样的非人类绝无法拥有的,属于人性的东西。

是哀伤,是恋慕,是庆幸。

原来,娜迦其实有着不亚于我的丰富的情感,或许比我还要丰富。

“所以我真的死了。”说出这句话,对于维斯佩拉来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艰难。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显然,那天,娜迦做了什么,让自己幸运地拥有了第三次生命。

娜迦回答道:“嗯。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活得好好的——火车头青衣好吃吗?你想不想再来一条三文鱼之类的……”

“不需要。”维斯佩拉打断他,“我想知道,我是怎么复活的?是你做了什么吗?”

维斯佩拉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他猜想,必定是娜迦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或者是付出巨大代价。

会是什么呢?

“你确定你想知道吗?”娜迦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有些焦虑,在湖面游了一圈,才又回到维斯佩拉的身前。

“我确定。我应该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应该知道,你究竟为我做了些什么。”维斯佩拉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抬起手,探到娜迦的胸前,拾起那块海蓝宝掂了掂,想,现在看来,这块宝石根本不足以感谢娜迦对我的付出。

我应该给他更大的奖赏。

比如上次没送出去的王冠?又或者是他想要的、我有的别的什么。

具体的话,得看过程——偶尔,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见娜迦依旧面露纠结,维斯佩拉想了想,微笑着问:“难道海里其实有一位女巫,你用你的嗓子和她交换,让她给我第二次生命?难怪你的嗓音……”

“我的嗓音不难听。”娜迦嘟囔道,“好吧,好吧,我会告诉你的。”

他牵着维斯佩拉的手,引着他进入巢穴。

因为那些变化使自己可以自由地在水下呼吸,所以维斯佩拉并没有抗拒被他拉入水的举动。

甚至,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整个胸腔里似乎有一颗柠檬被挤出汁。

很亢奋,很激动,同时又有一点即将知道真相的紧张感,很酸很酸。

那会是什么呢?

娜迦牵着维斯佩拉的手,带他来到贝壳床前。

床的左边,是大木箱子做成的床头柜,右边则是一个两米来高的物体,薄薄的,被一块布盖住。

维斯佩拉猜想,那应该是一个立柜。

等娜迦掀开红丝绒布,维斯佩拉发现,那竟然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照出两人此刻有些过分亲密的样子——金发蓝眼的王子像是精灵一样,漂浮在水中。他的身旁,一个脸蛋美丽的不似真人,身材健硕,下半身是诡谲蛇尾的男人,正紧紧搂着他的腰,嘴唇试图去亲吻他耳后新长出来的稚嫩器官,蛇尾也不安分地搅动着,试图往王子的大腿上缠绕。

“……娜迦,你在做什么。”维斯佩拉黑着脸问。

每次、每次,他只要对这个不要脸的海妖温柔一点,海妖就会得寸进尺,暗戳戳地在他的身体上动一些小手脚。

就像现在——

“你自己说的,我的鳍很敏感,你不要再试图舔它们了!”维斯佩拉扭动身体闪躲,他脸有些红,所幸在水中看不太清楚,“你再这样,我也不想听你说了,我要回营地!”

“好了,我不舔了,我发誓……你不要动。”娜迦干脆用大尾巴固定住维斯佩拉的身体,恬不知耻道,“你不要乱动,我正在试图告诉你,是因为你乱动,你可爱的鳍在引诱我亲一亲它们……嘶——”

维斯佩拉反手一巴掌拍到了娜迦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气有点大,看得出维斯佩拉真的生气了。

娜迦迅速闭嘴,他不敢真的惹怒他的王子。

而且,大概是彻底适应的原因,维斯佩拉在成年后已经固定的身形和力量,都有那么一点显着的提升,导致这一巴掌下来,娜迦鼻子发酸。

“现在我要放开你,然后脱掉你的衣服,你不要太过于激动。”娜迦严肃地说。

“……”维斯佩拉恼火道,“你都要脱我衣服了我还不激动?你不会还想着和我交尾吧?”

“唔……是很想,但是现在没有,现在要告诉你真相。”

“总之你要是再敢逗我,你绝对死定了。”

娜迦尾巴收缩,放开了维斯佩拉。

维斯佩拉的衬衫是套头的,很飘逸的款式,胸前有精致的穿绳,用于调节大小。

娜迦正在笨拙地解他领口的结。

过程中,维斯佩拉不知为何,并没有制止他的行为,也没有说类似“你别动,我自己来”这样的话,他任由娜迦在他身上动作。

自己则是盯着面前的镜子,从另一个角度,观看自己被人宽衣解带的全貌——实在是养眼。

比他曾看过的很多电影都要养眼。

昏暗的、仅有丝丝月光的水下,自己与一个长相妖冶的男人贴得极近,他正专心致志地解着自己衣服上的绳,好像在进行什么不得了的睡前仪式似的。

什么真相是要像睡觉一样,脱掉衣服,我才能知道的?

维斯佩拉看得有些心猿意马。

他果断低下头,不再去看镜子里引人遐想的画面。

恰好这时,娜迦也完成了他的工作。

“把手抬起来一点。”

“嗯。”

套头衬衫被彻底脱下。

维斯佩拉根本来不及为赤裸着的上半身感到羞怯,他被娜迦迅速翻转了一面。

“维斯佩拉,回头,看看镜子。”

怀着忐忑的心,维斯佩拉回过头,他看见镜子里,自己光洁的后背,和一道在水的折射下,不停扭曲爬动着的伤疤。

很长,粉色的,应该是才长出来不久,新生的嫩肉凸出皮肤,形成可怖的疤痕增生。

维斯佩拉怔住了。

他确定,他刚穿越过来时,这具属于王子的、养尊处优的身体,是没有任何伤疤的。

它应该是在海难中造成的。

按照镜像反转,这条长长的疤,它应该是在……

维斯佩拉猜到了什么,这是一个让他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答案。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超出正常人类的有力的心跳,良久,才轻声问娜迦:“我的心脏还好吗?”

“它很好,它在我的帮助下,还能持续跳动很多很多年。”娜迦回答道。

他看维斯佩拉的眼神温柔缱绻,像是在看一件他无比满意的艺术品。

甚至,这件艺术品,恰好出自他手。

“那你呢?你的心脏还好吗?你的胸腔里,现在还有几颗心脏?”

维斯佩拉记得,在大祭司的科普中,他曾提到,海妖拥有两颗心脏,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现在,一颗属于海妖的心脏,正在自己的胸腔内跳动。

“我很好,只有一颗心脏,也可以很好。海妖是很强大的物种,不必担心我。”

“……”

“不要抗拒,它不会带给你什么坏处,我发誓。”

维斯佩拉完全相信娜迦的话。

多一颗心脏,还是海洋霸主海妖的心脏,怎么会有坏处呢?

它给予了我第二,哦不,是第三次生命。

娜迦送给了我一颗心脏。

原来那天,我与娜迦完全重合的心跳,不是错觉——他的心脏,现在正在我的身体里,领着我衰竭的心,一起跳动。

扑通、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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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领航鸟

这一晚结束于贝壳床上。

当时,两人依偎在一起,娜迦用海妖的语言,把那本他看了无数遍的童话故事书读给维斯佩拉听。

大概是拥有了一颗海妖的心脏的原因,维斯佩拉一边听着耳畔传来的神秘絮语,一边翻阅着手上这本涂过桐油的、所有悲剧被改写成圆满结局的精装书,竟然神奇地听懂了娜迦的话。

他问娜迦:“我会完全变成海妖吗?”

娜迦回答道:“不,你不会再有太多的改变了。这颗心脏只是让你长寿,让你可以在水下呼吸,你依然是人类。”

这下,维斯佩拉放心了。

前前后后,这算是他的第三次生命——前两次都死于水中。

可就算是第三次了,他也不想改变物种,他觉得当人类挺好的。

当然,现在的情况他很满意,至少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淹死,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不可能再死于水中一次。

折腾了太久,维斯佩拉困了,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又打了个嗝。

泡泡糖一样的气泡从他口中呼出去,然后快速往上升。

维斯佩拉有些不好意思,他嘟囔道:“吃太饱了……”

“你真可爱,你学会吐泡泡了。”娜迦夸奖道,“你现在处于类似海妖的幼崽期——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成年人类,但我们不能否认,那些细微的变化让你拥有了一些海妖的特质——你应该多进食新鲜的鱼虾和贝类。”

“好吧,我会尽量多吃的。”

“我会监督你多吃的。附近海域的蓝毛鱼和燕尾斑也很好吃,我想你会喜欢。黄鳍金枪鱼你喜欢吗?它们味道清爽,鱼肉的颜色非常粉嫩,要是再配上一点……”

“呼——”

“晚安,我的王子。”

娜迦抽走维斯佩拉手上的书,给他盖上毯子,即使毯子在水下只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然后,他在王子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你会快快乐乐地长命百岁的,我保证。”

·

早上十点,维斯佩拉被和煦的阳光吻醒。

他睁开眼睛,立刻又闭上,感觉太阳有些过于刺眼了。

“别着急,慢慢睁开,先往暗的地方看看。”娜迦像是给幼崽传授经验的长辈一样教导着维斯佩拉。

“嗯。”维斯佩拉答应道。

他缓了很久,甚至眨出一些细小的泪珠,才敢睁开因为进入太多光线而酸涩的眼睛——浅色瞳孔本就畏光,拥有一部分海妖的血液后,维斯佩拉也像鱼类一样,更加适应暗环境。

他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视力,一转头,却看见娜迦正着急忙慌地在水里捞着什么。

“你在干嘛?”维斯佩拉问他。

“我在收集珍珠。”娜迦摊开手,示意维斯佩拉看自己掌心的东西。

是一些小小的、白色的、流光溢彩但形状并不规则的巴洛克珍珠。

巢穴里唯一的贝类就是那张贝壳床,它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怎么能生得出这么细小的珍珠?

难道是……

维斯佩拉想到了什么。

他摸着自己的眼角,问娜迦:“它们是我的眼泪吗?”

“是的,是你的眼泪,你真的太可爱了,连眼泪也那么可爱。”娜迦甜蜜地说道。

“营地的帐篷里,那个笔盒里的巴洛克珍珠,也是你收集的我的眼泪?”

“是的,它们是我的宝贝,我暂时存放在你那儿。”

维斯佩拉无语凝噎。

先不说他竟然和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一样,流出的泪会变成珍珠,这是多么不科学的事。

最重要的,这么几粒人体排泄液有什么好宝贝的?还“暂时存放在你那儿”,说得跟自己会贪墨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样。

维斯佩拉懒得和他掰扯。

他只是哼了一声,游到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余光却在观察着,一旁娜迦欢天喜地地数了数,要把那些巴洛克珍珠装进宝石匣子里的模样。

……

回去时,维斯佩拉顺手摘了许多海葡萄,作为给大家的午饭加菜。

要知道,在他生活的年代,海葡萄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海产品,它的价格一度被炒得很高。

礼轻情意重,出去玩一趟不忘给子民们带点海货,维斯佩拉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爱民如子的王子了。

上岸后,两人简单收拾一番,便来到熟悉的位子落座,和饭搭子们一起吃午饭。

维斯佩拉不饿,他象征性地盛了点汤,乐呵呵地加入话题,而娜迦就那么乖乖地坐在他身边,努力干饭。

一时间,维斯佩拉竟有些分不清,到底娜迦是需要摄入熟食的人类,还是自己是只用吃生鱼片的海妖。

“对了,宣布个好消息。”白苏看向维斯佩拉这个唯一离队过的项目负责人,轻咳两声,正儿八经地宣布道,“船修好了,咱们可以继续出发了。”

“啊?哦,这么快啊?辛苦大家了。”维斯佩拉下意识用很官方的腔调回答道,“那接下来,也要辛苦大家继续保持状态,咱们的目的地还在前方。”

“……”白苏愣了愣,小声重复道,“王子殿下,我的意思是,咱们该走了。”

“嗯,我知道,做得不错。”维斯佩拉再次予以肯定。

白苏:“……”

维斯佩拉终于发现白苏的神色不对劲,不像是要和他邀功的样子。

一旁的雪豹也嘎嘎大笑,吓了维斯佩拉一跳。

倒是克俄斯,他接过话头,替他的伴侣道明深意:“王子殿下,我想,白苏的意思,试问您是否要带着娜迦一起出发?”

维斯佩拉看向白苏,白苏猛点头。

“你可以直说呀。”维斯佩拉感觉他莫名其妙的,“娜迦和我们一起,他以后一直和我一起。”

说完,维斯佩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大祭司:“大祭司,你这卖……我能不能请一个平安符?就是保我远离水患的那种。”

“平安符?我这没有这种东西。”大祭司笑眯眯地回答道,“放心,殿下,恐怕以后,你再也不会被水所伤,你现在受到大海的保护。”

此话一出,维斯佩拉顿时明白,大祭司是知道自己身上那些变化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维斯佩拉便不再纠结。

一旁的娜迦插了句嘴,要求在出发前“打包一下行李”。

“你要打包什么?”维斯佩拉好奇道,“洞穴里的那些小物件吗?”

“不是。”娜迦摇摇头,说,“我要打包我弟弟。”

维斯佩拉:“……”

雪豹、白苏、克俄斯:“……”

倒是大祭司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问:“哦?为什么要打包你弟弟?”

娜迦正儿八经地解释道:“在海上,他比我更熟悉方向,我们可以把他拴起来,拴在桅杆上,让他给船只指引方向。”

白苏喃喃道:“王子殿下,你这条人鱼战宠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对你竟然如此忠心——我没听错的话,他要把他弟弟祭天?”

维斯佩拉有点尴尬:“娜迦,我想你弟弟应该不太愿意……”

“我管他愿不愿意。”娜迦说,“放心,我有办法抓他,让他成为领航鸟,也算他为之前的行为做出赔偿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祭司和娜迦一拍即合,详细聊了会儿要怎么诱捕另一只海妖,让它成为船队的领航鸟的事。

大祭司还向娜迦提出申请,说想借一点儿他弟弟身上的羽毛和爪子,说那是非常好的魔法材料。

娜迦大方应允了。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恨他弟弟。

剩下几个人看得瞠目结舌。

白苏悄悄戳了戳维斯佩拉,小声道:“娜迦家里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呀?”

维斯佩拉麻木道:“可能吧,我是独生子女,我不懂他这种有兄弟姐妹的烦恼。”

白苏:“……”

……

饭后,维斯佩拉打发娜迦“你要么去海里捞点儿海带,要么去帐篷里睡会儿,我有正经工作,不能一直陪你玩儿”,然后自己跟着半人马两口子一起,登船检查船只的修复情况。

这艘豪华巨轮,在经过一周左右连轴转的修理后,已经全面竣工,并且可以再次投入使用。

里面的所有设施也如出发前一样完善。

“好快。”维斯佩拉感叹道,“我有点儿理解,为什么像金字塔这样的建筑,能够千年前就屹立于世间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勤劳,真是不容小觑。”

白苏点点头,同样认同。

他也觉得能这么快修复好船只,那些工匠们真的很了不起。

或者说,能造出这么大的船只,本身就是很不得了的智慧。

克俄斯带着几个手下,去下面几层检查是否有漏水情况,两人则坐在宴会厅里闲谈。

维斯佩拉心情颇好,他甚至亲自开了瓶香槟,和他的地球老乡聊天。

“……说起来,你和娜迦之间怎么样了?”白苏一喝酒就上头,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询问道,“是不是这趟回去,就好事将近?”

“好事将近,为什么这么说?”维斯佩拉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告诉白苏,“话说回来,之前你给我的攻略,我大致照做,但娜迦对我,似乎……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实在有些过分粘我。”

“这就对了。”白苏已经忘了之前维斯佩拉要求养宠秘籍,而他给的是恋爱心得的事,喜滋滋地说道,“我就说有用吧,以前我和克俄斯呀,我一直不知道他也喜欢我,后来复盘,才发现,是因为我们接触的过程中,我所做的事都恰好在他的舒适点上……”

维斯佩拉微笑着听白苏的自吹自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稀碎。

但他不知道,等他一会儿回到营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级雄竞:提升个人能力,卷死所有人。

低级雄竞:小学生打架,把对方打服气,打到不敢和自己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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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海中海

在船上呆了一下午,维斯佩拉莫名有些烦躁。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烦躁的感受越来越深。

晚上的时候,众人在船上晚餐,维斯佩拉没看见娜迦,便去问他的亲卫。

亲卫说:“王妃吗?下午的时候,属下看见他往海里去了,兴许是有什么事吧。”

“哦……”维斯佩拉若有所思,“你们叫他王妃?”

“是的。”亲卫看了看维斯佩拉的脸色,没看出什么,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叫不合适吗?”

“没事。”维斯佩拉大概能猜到,这是娜迦自己要求的。

明天,队伍将再次启程。

事实上,下午,检查完船只情况后,许多物资就已经被重新搬运回船上了,就连这会儿,宴会厅里也只是一些宾客在放松休息,警卫队员们和卫兵们都在抓紧时间复原游轮的设施。

晚上的时候,除去一些警卫队员会留在岸上警戒,大部分人都可以回到游轮上住宿。

维斯佩拉没什么胃口,他和那天一样,握着一杯香槟,在甲板上吹风。

咸湿的海风没能把他的烦躁心情带走半点儿,他的情绪愈发低落,直到听见一声呼唤:

“王子殿下。”

顺着声音看去,是那条没脑子的大美人鱼。

“你去哪儿了?”维斯佩拉问他。

他本想提醒娜迦,不要在船的附近游泳,又想起游轮现在是停靠状态。

娜迦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海里来了段花样游泳,头朝下,尾巴露出水面拼命地摇啊摇,在水面上漾起一大串晶莹的浪花。

“要不要来夜游一会儿?我想带你去周围的海域,我保证很多东西你从未见过。”娜迦仰头一跃,邀请道。

他看起来快乐极了,今天有发生什么使他特别开心的事吗?

维斯佩拉回头看了眼宴会厅。

那里面又放起了舞曲,他的老乡正在继续他婚礼那天没有进行完的流程。

只有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干。维斯佩拉想。

“好。”

他答应下来,然后迅速脱掉外套和靴子。

娜迦往边上游了游,他本来是想去岸边接维斯佩拉的,却没想到,突然玩心大起的王子殿下,竟然直接从十几米高的甲板上跳了下来。

“爽!”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如海豚般浮到水面上后,维斯佩拉对游到他身边的娜迦说:“你知道吗?我其实对水有阴影,但因为你送给我的那颗心脏的原因,我现在很享受在水中的感觉。”

“大海是最广阔、最包容的。”娜迦赞同道。

见维斯佩拉不像有事的模样,娜迦也没纠结他直接从甲板上跳下来,叫自己揪心的事,牵着他,往大海深处游去。

这次他没有抱着维斯佩拉游,因为维斯佩拉说,他想要自己游,既然拥有了能在水下呼吸和生存的能力,他总不能一直依靠娜迦。

“你当然可以一直依靠我。”娜迦拧着眉纠正,“我不明白,难道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能为你做任何事。”

维斯佩拉听得脸红。

他能很好地应付觥筹交错间的虚与委蛇,但面对娜迦的直球,总是无法狠下心肠。

特别是,当知道娜迦不仅仅是在海里救了他,还送给了他一颗宝贵的心脏后,维斯佩拉实在无法用娜迦不懂人类的感情去否定他对自己的好感。

谁会凭白把心脏送给别人呢?

哪怕是恋爱脑、看童话故事迷了心窍,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吧?

至少,他没办法再把娜迦当成是“泰迪”了。

“心脏有什么别的作用吗?下午你不在时,我总有一些心慌,刚刚见到你就好了。”维斯佩拉随口问道。

他们越潜越深,但维斯佩拉并不觉得视线受阻,显然,他的夜视能力更好了。

在两人身后,有一些小鱼跟在他们的尾巴和腿边,从翻涌着的泡沫里得到一些密集的氧气。

“没有,除了让你拥有和我一样长的寿命,以及在水下生活外,它没有任何别的作用——哦,我是说,也许你会再长高一点、更结实一点。”娜迦解释道。

“真的吗?”维斯佩拉不太相信,“我怎么觉得它好像仍然与你有很强的联系,像是还在你的胸膛里跳动一样。就像现在,靠近你,我的心跳勃发,并且和你频率一致。远离你时,它会带着我,一起……一起想念你。”

说到这里,维斯佩拉的声音小了一些。

前几天,他还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娜迦的求爱,拒绝与他交尾,现在,却说出这么暧昧的话。

但维斯佩拉真的很难否认这个事实——心脏的确是非常想念它的前主人。

“哦,原来你是说这个。”娜迦绕着他转了个圈儿。

维斯佩拉游得慢,尽管因为这颗强有力的心脏和他真的变强壮了一些的原因,他体力其实很不错了,但他毕竟不是适合游泳的生物,没有鱼尾和鱼鳍,很难游得太快。

这就导致,娜迦除了刚开始时,有些不放心地牵着他,然后几分钟后,他意识到,维斯佩拉身上有自己的气息,而这一片海域,没有任何大型水生动物敢触他霉头,所以大胆地放开了可爱的人类王子的手,像是维斯佩拉口中的小狗鱼一样,撒了欢地绕着他左摇右摆。

偶尔尾巴尖尖缠绵地卷着王子的一条腿,偶尔游到很前面,维斯佩拉的必经之路上,快速搅动海水,形成一个满是水泡的圈,让避无可避的维斯佩拉从中间钻过去。

维斯佩拉:“……”

不由地想到了白苏说的,他曾骑着他的半人马伴侣玩马术、钻火圈。

维斯佩拉正要教训他两句,娜迦却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甜蜜地说道:“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到那里,我再和你解释。”

“好。”维斯佩拉没甚所谓,“你抱着我游吧,我有点累了。”

闻言,娜迦更高兴了。

他巴不得一直抱着可爱的、英俊的、像美人鱼幼崽一样柔软的王子,抱着他游泳,让他浑身上下都沾满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他甚至偷偷在维斯佩拉耳后的薄鳍上亲了一口,并心满意足地收获一个根本算不上凶狠的瞪视。

游过一片深海中的礁石群,游到海底有着细沙的地方,维斯佩拉以为,这已经是这一片的尽头了。

但娜迦带着他,从两块岩石的夹缝中穿过,然后来到了另一片隐藏的幽深海域,维斯佩拉才发现,什么是海里还有一片海——这是一片蓝到几乎发黑,根本看不见底的深海。

维斯佩拉猜想,它的上面应该有一块陆地阻挡了阳光照进来,所以才会那么黑。

就连偶尔游过自己身边的鱼,都比夹缝那边的鱼要丑很多,皮肤坑坑巴巴麻麻赖赖的,眼球还特别浑浊。

它们基本不靠眼睛行动,而是靠别的器官来捕捉环境。

“带我来这里干嘛?”维斯佩拉问,“你下午就是在这里吗?”

“嗯。”娜迦清了清嗓子,以海妖的语言发出一声长吟。

维斯佩拉现在还无法完全听懂里面的意思,只知道,是在呼唤什么人。

大概几十秒后,海水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

维斯佩拉有些惊慌失措,他下意识紧紧地握住娜迦的手臂,换来对方安抚性的拥抱。

“别怕。”娜迦拍了拍他的背,说,“带你见见我的朋友,帕托,也是那天救下游轮的鲸鱼。”

维斯佩拉点点头。

很深很深的海底,一头巨大的蓝鲸浮了上来。

维斯佩拉猜测它可能超过了四十米长,因为它的眼距已经宽到自己必须转头才能看完两只眼睛。

“好大。”维斯佩拉感叹道。

“是的,它很大,不过它还只是个小宝宝呢,它的妈妈临终前把它托付给我,而我,竟然已经把它养到这么大了。”娜迦一副好爸爸的模样,自吹自擂道。

他让维斯佩拉留在原地,自己凑过去,摸着帕托的额头,悄悄说了些什么。

然后帕托偏了偏头,纽扣大小的小眼睛盯着维斯佩拉看了看,它似乎想以吐泡泡的方式和维斯佩拉打个招呼,但是被它的后爸娜迦迅速按住了吻部,劝道:“哦,不用,你不能朝他吐泡泡,你会把他吸进嘴里的。”

然后帕托就放弃了动作。

倒是维斯佩拉,他主动凑过去,学着娜迦的样子,摸着帕托的额头,和它说了会儿话。

和这个可爱的大家伙打完招呼后,娜迦抱着维斯佩拉一路往上游,浮出水面,那上面果然有一片岛。

不是牙岛,是陆地的碎片。

娜迦把蛇尾变成人腿,拉着维斯佩拉往小岛上走。

维斯佩拉正想教训娜迦两句,让他不要在没带衣服的时候随意变成人形遛鸟,就被娜迦拉着,急急忙忙地往树林里躲。

“干嘛呀?”维斯佩拉不解道。

“咱们得先躲躲。”娜迦说,“我在帕托那里存了点东西,现在它要帮我送上来,可能场面会有点儿夸张,你跟在我后面……”

话音刚落,维斯佩拉听见一声幽长的鲸啼。

他抬眼往海面看去,月光下,巨大的鲸鱼突然冒出水面,然后向空中喷出一道高高的水柱,那水柱中不光是水,还有许多东西,在下落时掉在沙滩上,掉在附近的浅滩。

而后,帕托翻了翻肚皮,侧躺着砸进海里。

“那是什么?”维斯佩拉愣愣地发问。

他们没能走出太远,受到了一点波及,有一只小小的海蟹掉在维斯佩拉的头发上,娜迦替他拿了下来。

但维斯佩拉的注意力,此刻全在满沙滩的各色宝石上。

“是我想送给你的求婚礼物。”娜迦无限甜蜜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之后的某一天,维斯佩拉作为王储,在庆典上代替他年迈的国王父亲参加游行。

身旁,是一位人高马大的王妃。

娜迦努力地微笑。

一旁的街道上,一个小孩透过被风扬起的纱帘,看见了马车上美丽的王妃满口鲨鱼一样的利齿,被吓得哇哇大哭。

维斯佩拉:“……娜迦,要不你还是别笑了吧。”

娜迦:“什么?你嫌弃我了?你以前说我长得很美,笑起来像天使一样,你是骗我的?”

维斯佩拉:“我有说过这种话吗?”

娜迦:“你说过。”

接下来的游行过程中,两人就“海妖需不需要整牙”这个话题聊了一路。

行至波盖里亚集市,为了表现王室成员之间感情良好,维斯佩拉牵着娜迦下来。

维斯佩拉:“等等,你今天怎么这么高?”

“我穿高跟鞋了呀。”娜迦风情万种地撩了撩他的蓝色卷发,提着裙边,笑眯眯地说道。

他穿着和维斯佩拉同样款式的长裙,看起来非常高贵和优雅。

因此,人民常常怀疑,她并非是什么平民王妃,而是某位小部落的公主。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题,娜迦就会优雅地捂住嘴巴偷笑,像是默认了一样。

维斯佩拉知道,娜迦心里巴不得别人那样想他——自从听过诸如《睡美人》《白雪公主》等的童话故事后,娜迦口风一转,很少再提及自己是小美人鱼了。

他的新人设是公主。

路过一家图书店,维斯佩拉根本来不及阻止,娜迦就冲了进去,挑选起来。

结账时,维斯佩拉看到上面的署名,“桑落”,他知道,回家后,等待他的,将是新一轮的cos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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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童话故事(完)

饶是维斯佩拉见过不少大世面,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满地的黄金、宝石、珍珠。

娜迦拉着维斯佩拉的手,带他来到沙滩,抱着他坐到一块低矮的礁石上,然后自己跳进水里,去打捞那些落在海里的珍宝。

他捞上来一顶皇冠,扣在维斯佩拉的头上,说:“很适合你,或许许多年前,它本就属于你的某位太爷爷?”

又献上一柄权杖,问:“你对这一片海感兴趣吗?或许你愿意成为海的国王?”

一件件华贵的首饰、古董、艺术品被他打捞上岸,这是娜迦积攒了很久的家底,他把它们统统献给王子殿下。

维斯佩拉身上已经挂满了琳琅的珠宝,那些他身上挂不下的,像小山一样堆在沙滩上。

“够了。”维斯佩拉叹息道,“太多了,你不用送给我这么多东西。”

娜迦抱着维斯佩拉的小腿,漂亮的脸搁在他的膝盖上,轻轻蹭了蹭,讨好道:“我想把我有的东西都送给你。”

“所有有价值的、宝贵但不及你的,你都应该拥有它们。你本身就是最宝贵的。”

“我甚至愿意为你献上心脏。”

娜迦牵着维斯佩拉的一只手,引着他来摸自己的胸膛。

肌肉下面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心,那与自己相同频率的震颤,让维斯佩拉指尖发抖。

即使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会为海妖献祭一样的姿态所动容。

“娜迦,或许我之前说的,你不懂人类的感情、不懂爱情——是我错了。”沉默良久后,维斯佩拉缓缓说道,“我太自大了,我小看了你的感情,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比赠予一颗心脏还要炽热的感情。虽然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现在再说一遍:谢谢你,娜迦,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娜迦深情地望着维斯佩拉,“谁让我如此迷恋你呢?远远地看见立在甲板上的你,我就知道,你会是我的王子。”

维斯佩拉跳进海里,多亏了那些变化,拥有一部分海妖血液的他,现在越来越享受泡在水里的感觉了。

月光给海妖美丽的面庞打下一层阴影,阴影又使他更丰满立体。

维斯佩拉忍不住把手贴在了娜迦的脸颊上。

“那个蘑菇还挺管用的,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维斯佩拉说,“我其实一直不喜欢聪明人,我希望我永远是人群里最聪明的,但你实在太笨了,变聪明一点也不赖。”

他指的是,那天在巢穴里,娜迦说要好好追求他的话。

维斯佩拉回忆了一下最近两天,发现娜迦真的有在认真追求他——喂食、制造惊喜、送礼物,以及无时无刻的赞美和表达爱意。

就像我从前看过的爱情电影。维斯佩拉莞尔。

“我多么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追求。”娜迦朝维斯佩拉贴近了一点,他的双手分别护在维斯佩拉的腰侧和后背,那是一个极具保护欲,也非常真爱的姿势。他像花瓣一样弧度圆润的菱角唇贴着维斯佩拉的耳廓,轻轻说道,“但我不会勉强你,我只会祈求你怜爱我、赏赐我。王子,我是那样的喜欢你、深爱你。”

“你听,我们的心跳是完全重合的,你敢说你的心脏没有因为我而跳动?你敢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我……”维斯佩拉有些犹豫,“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我以为那是猎奇心理作祟——我想要把你收藏起来。”

“你讨厌我这样对待你吗?”娜迦问。

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钻进维斯佩拉漂浮在水中的衣物里。

收起锋利指甲后的指尖,暧昧地划过寄居着海妖心脏的胸膛。

“你知道吗?”娜迦的手绕到了维斯佩拉的后背,抚摸着那道凹凸不平的疤,那是高贵的王子殿下身上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却是两人之间最拉扯不断的联系,“我找到你时,你正被几只愚蠢的鲨鱼顶着玩儿,你的脚踝被礁石蹭破了一点,只有一点。是那一点血腥味指引着我找到了你。我把你带到岸上,近距离地看着你,你比我幻想了无数次的模样还要英俊,当时我想,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

“所以你……”被抚摸的羞怯让维斯佩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恰好缩进娜迦的怀里。

“所以我亲手划开了你的后背,原谅我,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不是前胸?”

“因为我不想你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伤疤,你是那样完美——我把我的一颗心脏放了进去,猜猜,我是怎么想的?”娜迦笑着问。

维斯佩拉想了想,说:“你疼吗?”

“不疼,我当时感受不到疼痛,事实上我兴奋极了。”娜迦说,“我想,我的一颗心脏在你那里,你像一个小宝宝一样,我很开心我有一部分属于你。”

维斯佩拉发誓,他从未听过这样动人的情话。

一个美丽的、危险的、甚至有一点邪恶基因的海洋顶级捕食者,在我面前,最脆弱的脖子上戴着我送给他的,像枷锁一样的项链,并在第一次遇见我时就向我献上了忠诚和心脏。

他是如此迷恋我。

他现在还在向我求爱。

维斯佩拉没有谈过恋爱,没爱过什么人,但这不代表,他愚钝到察觉不到自己的想法。

“你有些说服我了……”

维斯佩拉反应过来时,他的双臂已经环在了海妖的脖颈上。

他们胸膛贴着胸膛,腿……腿被蛇尾缠绕。

骄傲的王子直到此刻,也不愿意直接说出他对海妖的喜欢。

但他默许了海妖的动作,并挑衅似的说道:“听说,蛇类有一对交接器?”

夜游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大海里,有无数眼睛,它们在暗处窥视着美味的人类,那是普通人难以应付的危险。

除非,你的伴侣本身就是最顶级的捕食者。

……

游轮重新启航时,罗比斯大臣特意搞了个庆祝仪式。

但维斯佩拉王子殿下与他儿子的伴侣,农场主白苏,两位赈灾行动的核心人物,双双缺席了剪彩仪式。

这项工作只好由大祭司来代劳。

事实上,他们甚至缺席了早餐和午餐,直到晚餐快结束时,才在宴会厅里露面。

而这时,塞壬作为领航鸟,已经在船上打了一天工,被迫继续上夜班了。

维斯佩拉好奇道:“你是怎么把他弄船上来的?”

娜迦回答道:“就是骂他,等他气得冲下来打我时,拿网罩住。”

一旁正喝着果汁的白苏咳得惊天动地。

“……”维斯佩拉评价道:“你俩都挺没素质的。”

海上生明月,重新踏上旅程,之前因为事故而紧张的气氛,被宴会厅里突然响起的舞曲彻底清空。

在场的,闲着的人们,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牵着自己的爱人走向舞池。

娜迦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维斯佩拉。

维斯佩拉汗颜:“恐怕我没有体力陪你跳舞,你知道的,我身体还没有恢复。”

一对交接器还是太夸张了,即使其中一个只起到辅助作用。

“好吧。”娜迦并不勉强,“我只是有一点好奇你们人类的舞会。故事里说,小美人鱼为新郎和新娘跳起了优美的舞蹈,所有人都高采烈地为她喝彩,这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支舞——你想看我跳舞吗?”

维斯佩拉摇摇头:“我猜你不会跳舞。”

“你总是对的。”娜迦耸了耸肩,嘟囔道。

白苏和克俄斯也在跳舞,准确地说,是单纯地在舞池中牵着手旋转,因为他们的身高差实在有些大,没办法贴面。

但他们看起来非常沉溺其中。

维斯佩拉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然后转头告诉娜迦,海难的那一晚,这两人才是在船上结婚的新人。

娜迦看上去很感兴趣,追着维斯佩拉,向他询问了很多细节。并表示下次吃饭时,会再问问他们本人。

“我们也会有一个婚礼吗?”娜迦问。

“会的。”这次,维斯佩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他决定在第三次的生命里,坦率地接受生活里的所有意外之喜,就比如他真的拥有了一个海妖伴侣。

或许一场宫廷式的婚礼,会让娜迦成为他羡慕的童话里的公主?

想到自己在游轮的套房里,那足足堆满了一整个起居室的金银财宝,维斯佩拉认为,有一个笨蛋伴侣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藏私房钱,不会和他的爸妈一样有什么财产纠纷。

“糟了!”维斯佩拉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大祭司说,那个菌菇吃了对你有好处,我给忘了。”

这会儿,游轮已经开出去不知道多少海里了。

“对你也有好处。”娜迦说,“吃了它,或许你的指甲能变得更锋利一些……你去哪儿?”

“去夜游。”维斯佩拉说,“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夜游。去吗?再去一次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片沙滩,美丽的小美人鱼。”

娜迦的眼睛亮了。

他想,维斯佩拉对我好好哦,要游去牙岛,给我采蘑菇。

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王子。

人声鼎沸的宴会厅里,如那晚的海上婚礼一样,帷幔垂垂,金碧辉煌,歌舞升平。

维斯佩拉从热闹的人群中逆流而过,只不过这次,他不是独自一人。

他们来到甲板,先后跃入水中。

夜光藻和一些没有智商的小鱼,被两人游过的轨迹吸引,呆呆地跟在他们后面,偷一点氧气。

海妖抱着他的人类王子,向更深、更蓝的地方游去。

这是比童话还童话的结局。

王子没有和邻国公主结婚,而是和救了他且深爱着他的美人鱼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非常喜欢看冷静自持的上位者为了下位者打破原则。

感谢在2023-12-1623:08:29~2023-12-1808:0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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