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让你们外地人去看神树,”他解释道,“神树长在雨林里面,太危险了,寨子里很少有人能深入那里。”
望天树,别名擎天树,一种生长于滇省热带雨林里的大乔木,高约40至60米,其树叶可解毒。
被称为神树的那棵望天树高度则达到了惊人的108米,并且还在持续生长,是国内有记载的最高的树,被当地人信奉为神灵。
傅静思此行的目的,便是去探访这棵神树,幸运的话,他会为神树画一幅画。
“我可以付钱。”他说。
老板有些恼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年轻人。雨林比你想象得更复杂,春天很多野生动物活跃,没有人有把握带你进去。”
傅静思还想继续争取,就听到吊脚楼的木门被人砰一声撞开。
一个高鼻深目,皮肤黝黑,穿着传统苗疆服饰的俊朗少年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在老板气急败坏的吼声中,少年笑嘻嘻地把大门关上,大喇喇走进客厅,也坐到了火炉前。
“不要凶嘛老爹,没把蚊子放进来。”滇省多蚊虫,因此吊脚楼里四处都点着熏香,少年一边把身上叮当作响的银饰往下摘,一边觍着脸凑近老板,试图去拿烤好的串儿。
老板骂骂咧咧数落他几句,还是把一大把肉串塞给了少年。
“小讨债鬼,这么晚才回家,下次不给你留门。”
少年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后脑勺,几束彩绳编成的细细的辫子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弹跳了几下。
“不给我留门我就使劲撞开。累死我啦!几个游客要拍什么七彩滇省苗疆少年的写真,硬拉着我在景区里摆拍了一天!钱没赚几个肚子饿扁了,唉。”他大口撸着串,夸道,“好吃!当年你就是用这手艺骗了我妈!”
眼看着老板和少年又要进入下一轮的家长里短碎碎念念,傅静思赶紧见缝插针,清了清嗓子。
“咦?”少年果然上套,他本就坐在傅静思旁边,这会儿转过头来,使傅静思清楚看到,他的高鼻深目里带了一点迤逦的异域特色。
——少年是个混血儿,并且大概率是高加索人种。
傅静思常年作画,观察力极强,立马就得出结论。想到刚刚他称呼民宿老板为老爹,傅静思猜想,少年的母亲应该是个外国人。
吊脚楼里暖黄色的灯不算很明亮,摇曳着的火光更是给屋内增添了浓厚的阴影,但少年并没有城里人那么严苛的边界感,他穿着彩色的民族服饰,如小鸟般活力十足,大大方方地靠近傅静思,眼神流转,毫不遮掩地打量着他。
他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感兴趣地接道:“我在外面听到你说,你需要一个向导。”
“是的,我需要一个向导。”傅静思回答道。
“你要去看神树。”
“我要去看神树……我会付钱。”
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问:“你能付多少钱?”
傅静思沉吟道:“我可以付很高的价钱,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
“成交!”少年欢快地应下,他向傅静思伸出手,“那么我就是你的向导了!”
傅静思一怔,但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小混蛋翅膀硬了是不是?”老板怒目圆睁,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拍向少年的头顶,把端坐在小板凳上的少年打了个趔趄。
“痛痛痛痛!”少年差点被老爹一巴掌拍下板凳,手慌乱扶住一旁傅静思的手臂,这才稳住了身形。
父子俩谁都没注意到傅静思突然难看起来的脸色,正围着火炉吵嚷,就听傅静思平静又掷地有声的声音:“你需要多少钱?如果我聘请你做向导的话。”
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坚定,老板愣怔了一下,没有再次打断。
“两万。”少年同样平静地说道,早在门外他听到傅静思会付钱时候,就想好了自己需要的报酬,“我要两万,可以吗?春天的雨林很危险,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这里也只有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成交。”这回是傅静思先伸出手,少年很快便握了上来,两人迅速达成约定。
少年的手温暖干燥,掌心并不如傅静思柔软,指腹和关节处有粗糙的茧,比傅静思常年握画笔的手还要有力。
“爸爸,我们需要这笔钱对不对?”傅静思留意到,少年换了一个更为亲密的称呼。
弥漫着食物诱人香气的吊脚楼里,少年浅色的瞳孔在火光下显得异常灵动,他将手轻轻搭在父亲结实的胳膊上,极温顺地说道:
“爸爸,你相信我,我可以平安去到神树那里。”
·
粟千古寨位于高海拔地区,多晴少雨,远离城市光污染,肉眼可见银河。
傅静思住的房间带有一个阳台,此刻他正卧在躺椅上,放空思绪,静静欣赏着满天繁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少年俏皮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傅静思微微偏过头,看见已经换下传统苗服的黑皮少年正趴在阳台的隔断处,笑容灿烂的看着他。
“嘿,我的房间在你隔壁,阳台是连着的。”
星光映在少年漂亮的脸庞上,傅静思心猛地一跳。
“过来。”他说。
少年一点儿也不故作娇羞,单手撑在一米多高的阳台隔断上,像只矫健的黑猫,顷刻间就落在了傅静思这边的阳台上。
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傅静思忍不住想,少年脚下是不是也有猫科动物的肉垫。
柔软的、粉红色的肉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