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楚子霖迫不及待地去找这几个人,路过后楼的楼梯间,他看到姜扬带着学生会的同学在打扫卫生。
亲切友善的学生会长,每一个微笑都让人如沐春风。
楚子霖上楼时顺便踢翻了放在台阶的一个水桶,猛地掉落下来,重重砸在了姜扬的肩膀。
“哗——”的一声,肮脏的深褐色污水像瀑布一样淋了他一身,顺着洁白的校服外套淅沥地往下淌,还有一些脏水甚至溅到了他的脸和头发上。
身旁的同学尖叫了几声,抬起头看到楚子霖的脸,又顿时噤若寒蝉。
“你做什么!”姜扬深吸了一口气,腐朽臭烂的味道从身上散发出来,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扭曲,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愤怒,额头上的血管要爆裂开似地跳动。
楚子霖好整以暇地倚着楼梯扶手,向下探出半个身体,结实的小腹绷得很紧,“真不好意思啊,”他勾起嘴角,“我是故意的。”
周围的同学神情紧张地看着像落水狗一样的姜扬和嚣张挑衅的楚子霖,像是围观不见硝烟的战场。
在学校里,姜扬一贯都伪装成谦谦君子的样子,此刻也没办法骤然撕破脸皮,况且他还未必有胜算。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姜扬深吸了几口气,恼怒的表情如冰雪消融一般瓦解,又恢复了熟悉的温和,“下次注意看路啊。”
楚子霖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觉得好没意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他在天台找到了那五个人,动了些拳脚又把他们赶到了河边。
尽管只过去几天的时间,河里的温度却下降不止一点,清澈的水面有几块浮动的冰碴,阳光照在上面熠熠生辉。
很快,下午的时候,楚子霖训练学生冬泳的新闻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校园恶霸的名声再一次让人闻风丧胆。
“实在是太过分了!”校长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怒吼,“楚子霖,你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
楚子霖无所谓地站在办公桌前边,双手插着口袋,“我帮助同学锻炼身体,再说都是他们自愿的,”他狭长的眼睛往旁边一扫,“是不是啊?”
五个冻成冰棍瑟瑟发抖的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实在是太过分了!”校长气得脸都白了,“我今天必须把你家长叫来!”他看向一旁的老师,“现在就联系家长,给他爸爸打电话。”
楚子霖没忍住笑了两声,“老师,我爸一年只回来一次,您等明年再见他吧。”
老师立刻在校长身边低声说“楚总确实很忙”,校长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却只好改口,“那我今天就要看到你妈妈,”他愤怒地用力大拍桌子,“让你妈现在就过来!”
“行啊,”楚子霖的笑意仍未消减,“那你去墓地把她的骨灰挖出来吧,”他用上目线看人时眼神阴翳,像是黑暗里寒光一闪的匕首,“或者你乖乖等着就好了,也许她今晚会过来找你呢?我妈妈最喜欢穿红裙子了。”
“你、你……”校长脸色惨白地瘫在椅子上,嘴唇哆嗦半天抖出来一句,“实在是太过分了……”
最后还是纪书宇妈妈急匆匆赶来学校把楚子霖接走,她在办公室不分青红皂白地据理力争,差点给楚子霖要回来一面维护正义的锦旗。
回到家关上门,妈妈又劈头盖脸地把他和坐在沙发看热闹的纪书宇都骂了一顿。
“又去打架!你们两个——从小到大都不让我省心,高一我去给你们开家长会,一个化学考7分,一个物理考9分,我想躲到桌子底下都不好意思坐你们俩的位子!”她痛心疾首地沉浸在回忆里,一手指向纪书宇,“我上午听老师骂你一遍,”又颤抖着指向楚子霖,“下午再听一遍她骂你,”她揪着楚子霖的耳朵像扯面一样往旁边拎,“你今天还把同学都踹进水里!”
纪书宇连忙拿出手机,抓拍楚子霖呲牙咧嘴喊救命的视频。
他们挤在沙发上被骂了半个小时。
直到楚子霖捂着眼睛把整张脸埋进膝盖,纪书宇才幸灾乐祸地喊了一句,“妈,行啦,你都把他训哭了。”
“哭什么啊,不许哭,”妈妈偃旗息鼓,穿上一件烟粉色的大衣,“我去接小姨了,今天先放过你们。”
“小姨不是都到预产期了吗?”
“医生说还要再等几天呢,她在那边住得不舒服。”
关门声响起后客厅又陷入安静。
纪书宇踢了踢楚子霖的小腿,“喂,装这么久差不多得了,人都走了。”
楚子霖抬起头,眼睛被手压得有些红,“每次你都不帮我说话。”他站起来走到茶水台,接了杯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喉结滚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纪书宇懒洋洋地在沙发上侧躺下去:“拜托,我还没有怪你,都是你惹事害得我和你一起挨骂。”
楚子霖放下水杯,倚着桌沿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客厅,他解开绑着头发的皮筋,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垂到肩膀,衬得他整张脸有几分女气。
纪书宇刚想说“你要不要去剪头了”,就看到楚子霖突然在沙发前面蹲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力揉了揉红红的眼睛。
这片别墅区建在远离城市道路的地方,少有车辆经过,平时听不到一点喧嚣的声音。
所以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空气就变成了绝对的寂静,落地窗下浮动的灰尘浸泡在明亮的光线里,像是深海里缓慢穿梭的游鱼。
过了一会儿,纪书宇递过去一张纸巾。
……
你和他认识十七年了。
五岁的时候,你看到他被父亲从二楼扔下来,眉眼冷冽的男人说“我最讨厌你这双眼睛,你的眼睛里住着你妈妈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