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弄的,对吗。”
他说到这里停顿,倾身吻了吻我,嗓音冰凉没有温度。
“什么时候的事。”
第二百四十八从未对他动过情
他这话说的模糊摇摆,却让我如临大敌。
这句话,可以指什么时候见的面,也可以指什么时候有的奸情。
我说服自己他没有证据,他相信我,不然也不会娶我。
可我忘了,他终归是萧沐廷。
能在四十岁这个年纪爬到缅北金字塔尖,呼风唤雨睥睨一切,掌握黑道半壁江山,如果不是智慧果决到极致,暗箭早伤他千百回了。
我就算有瞒天过海的本事,面对他,也如一丝不挂,被看个完全。
我身上冒出密密匝匝冷汗,掌心湿漉漉握拳。
他非常温柔抚摸我的脊背,丝毫不嫌弃被汗水浸湿的恶浊。
他察觉我的慌乱无措,也看出我畏惧的神色,仍不急不躁,一下下顺着我颤抖的身子。
“早早,世道混乱,良心皆是虚谈,仁善忠义未必有出头之日,权利之巅我觊觎,他们皆虎视眈眈,针锋相对。”
“我背景卑贱甚至肮脏,出头艰难百倍不止,一路厮杀至今脚下累累白骨,双手染血无数,大风大浪经历过,刀光剑影雕虫小技,若沉湎儿女情长,阎罗殿下有我姓名千百回。”
说到此处,他平静的目光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前半生我为自己而斗,一颗心百毒不侵。直到遇见你,我所有理智崩塌,你嫁我那一刻,便溶蚀成为我攀爬的动力,才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有多么诱惑。我非常清楚,我这个位置有了软肋会迎来什么。”
他撩开我的发,捧起我的脸,深深吻下,他唇冰凉,每触碰一下,我就会颤抖一下。
我们紧密贴合,我嗅到他沐浴后独特的水墨香气,“不过没想到,我的儿子,竟敢在我眼皮底下纠缠我的妻子,你对他无意,他却对你,过分觊觎。”
他抬起头,笑容一如既往宠溺而纵容。
他不笑还好,一笑我就心虚,虚得我站不稳。
我宁可他现在对我大发雷霆,质问我,甚至抽打我的身子,也不愿我与他之间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隔阂。
他反握我另一只攥紧衣角的手,覆上他侧脸,“早早,为什么嫁给我。”
我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十八岁之前的我,活在贫穷卑贱的沼泽中,无路可走。
十八岁之后的我,遇到了萧沐廷,不再仰人鼻息,活的尊严体面。
他捞起破碎的我,不必在刀光剑影中承欢卖笑,泥潭卖骚。
我爱他给我的温柔体贴,爱他给我的安稳尊重。
他让我重生,让我感到自己不是没有喜怒哀乐,任由权贵买卖的玩物。
我毫不犹豫说,因为我爱你。
他问我爱他什么。
“你给了我一个家,免我四处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他长满枪茧的掌心在我脸颊流连而过,“高兴吗。”
我用力点头,“高兴。”
他手掌忽然用力,磕到了桌角,双方都很痛。
“谁给你一个家,你都会爱上他,是吗。”
我脸色骤变,不顾疼痛仓皇握住他的手,紧贴心口。
“不会,永远不会,即使他给我一座金屋,我都不会爱上他。”
他眼尾笑意逐渐收敛。
伴随他厚重的呼吸,面无表情的沉默,我的心也跟着无限下沉。
他眯着眼注视我的表情,“你说的他指谁。”
我脚下一软,重新跌回他怀里。
他这次没有动,任由我狼狈挂在他滚烫的胸肌上。
我五指紧紧攥他臂膀维持平衡,维持这个第一次,让我感到有些凉薄的怀抱。
嗜血凶残的萧鹤,城府深沉的萧沐廷,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可怕的两个男人。
我的理智我的心机我的一切,在他深似汪洋的窥视引诱下,破碎的一塌糊涂。
事到如今我只有破釜沉舟。
我身后是万丈悬崖,我和萧鹤那段世所不容肮脏的禁忌畸恋,沉与浮全在督军一念之间。
“沐廷,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身份卑贱,不清白,不干净,随时会背叛你的坏女人。”
我哽咽的语气几乎淹没他刚毅的眉眼。
出浴后裸露上半身的督军,像从天而降的太阳神,温暖和煦,与天共生。
他眸底闪过一丝挣扎,沉声说不是。
“可你心里分明已经怀疑。大少爷的确约我过去,他问我是否知道身边安插的眼线是谁,我说了不知道,他憎恨我闭口不言,在我胸口染上这样一枚痕迹,使你疑心我。”
我深呼一口气,抬头泪眼潋滟,委屈到无懈可击。
“我知道自己不堪,配不上你,可佛说众生平等,我努力从泥里往外爬,我还不到二十岁,我经历了那么多屈辱,肮脏,折磨,黑暗,因为你我爬了出来,又怎会自轻自贱,再陷泥潭。我此生一无所有,这个世界给我温暖的人,唯你一人。”
我泫然欲泣,掐着掌心同他对视,将心虚和慌乱敛得毫无痕迹。
“大少爷比草原上最烈的红鬃马,还要不驯三分,他痛恨我唯你一心,他唤我去我不可不去。可我从未对他动过情,也没做背叛你的事。”
我赤着脚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无垠的黑夜,轻轻耸动肩膀,装出伤心欲绝的样子。
然而我的脸上除了惊恐的汗,没有一滴眼泪。
我从未像此刻般,把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剖露的如此直白、彻底。
我是真的慌了神,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转瞬即要成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去真正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如果他知道我和萧鹤做了无数次,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开枪毙了我。
不止因为我和他儿子偷欢为他蒙羞,更因为我欺骗,背叛了他。
清高如他,又怎能容忍枕边人的不贞不忠。
我做什么糊涂事他都能原谅,唯有这个不行。
而我恰恰从一开始就触了他的逆鳞。
我仿佛在悬崖峭壁走钢丝,崖底是翻涌岩浆,崖岸是食人的妖魔。
萧鹤是搭建这条钢丝的罪魁祸首,也是对岸引诱我的魔。
而选择走上这条路的人,却是我。
我们就这样,他坐在床上缄默不言,我搭在窗台前泪眼婆娑,一直到凌晨三点半。
时钟滴答分秒而过,他终于动了动。
他走下床,站在我身后,为我披上一件薄薄的绒毯。
他滚烫的胸膛紧贴我冰凉的脊背,任我挣脱踢打,失声痛哭,岿然不动。
他双手环抱我,下颌靠在我肩头,“早早,不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严肃,吓到你了。”
他问我知道这个年纪,这个身份,渴望一段爱情,又畏惧算计的感觉吗。
他这话让我浑身一怔,哭声戛然而止。
他抱过我小小一团身子,来到床边,从柜子里翻出药箱,动作熟练自然为我上药。
“我只是。。。舍不得。”
月色笼罩下来,督军眉眼是无穷无尽的柔情,似乎镀了一层不真实的光影。
他说完这句话,擦干我脸上的泪丝,反手一托,裹着我倒进被子里。
我们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彼此缠绕对方的呼吸。
我没说话。
他也未再提。
啸龙山庄发生的一切,都随着今夜的缄默,彻底化为乌有,沉入他心底最深的寒潭,永不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