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犯回忆录(3)(1 / 2)

战犯回忆录 美岱 2145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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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I:爱与恨】

我们该从哪里开始?或许,从一个党卫军军官终于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犹太人开始?

下着雪的灰色天空,树桠被冻住,张牙舞爪地向天伸展,仿佛绝望的求救。铿铿锵锵铲雪声和军靴踩在积雪上的滞涩声,以及皮鞭落下时带出的呼啸声和低沉的哀嚎声,撞击在冷灰色的低矮房屋上,被反弹出去,如幽灵般游荡在铁丝网围起来的这团空间中,直到充满,饱和。

雪落在睫毛上,如堆积的柳絮般模糊视野,他眨了眨眼,看自己呼出的热气被低温凝成一团乳白色的雾。透过这雾,他终于见到了他。

他的内心掀起风暴,他激动得难抑颤栗,却面无表情,走到正在铲雪的他的面前,冷峻地、直勾勾地盯住他。

不该与军官对视的戒律深深刻在犹太人的记忆里,那意味着毒打,甚至是死亡。是以他盯着犹太人几乎十分钟,那凹陷无神的眼眸终于抬起。

诺亚·奥菲尔斯手中的雪铲掉落,浑浊麻木的眼睛里露出惊讶。当然,尽管在这段日子里诺亚·奥菲尔斯丧失了很多情绪,但惊讶与恐惧却如影随形。毕竟死亡以令人无法想象的直白和惨烈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于他面前,如魔鬼般摧毁他,压迫他。

但现在,这惊讶里中是没有恐惧的,相反,他笑了。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海恩……施瓦茨队长。”姓氏与军衔被说出来时是逐渐低沉下去的语气。黑色党卫军军服,左边领章上两条细杠旁缀着3颗星,右边领章缀着SS符号,犹如两道所向披靡的闪电。左袖上绣着的“Norge”字样的袖标显示他二级突击中队长的身份。

诺亚的笑容变得僵硬,变得苦涩,变得比这波兰的冬日还要寒冷。他认命般地垂首,看眼前的纳粹军官从腰间抽出皮鞭来。

所以,故事还要从这里开始吗?从海恩·施瓦茨终于找到了他的犹太人,在极狂喜中升起极度的愤怒,竟抽出党卫军特制的皮鞭抽打在诺亚只穿着单薄条纹样式衣裳的瘦弱身体上,看他在承受第一鞭时就倒下,却抑制不住扭曲的憎恨,拼了命地打第二鞭,第三鞭……直到诺亚的鲜血如颜料般混杂在灰黄色脏雪地里,满是伤痕的面庞上呈现出诡异的紫红,整个身体都在无助地痉挛……要从这里开始吗?

如果不从这里开始,那么便从一辆从德国跨越国界线开往波兰的火车车厢中开始?浑浑噩噩的诺亚被挤在角落里,看苍灰的天空从火车木板车顶的缝隙中掠过,听身体砸在铺满碎石的铁轨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噗噗噗,三个人撬开地板逃了吗?那么,为什么机关枪会打这么一长串的子弹,枪声那么富有节奏感,简直是撒旦的夺命催魂曲。

或者,再往前,再往前看看,也许还有更适合故事开始的地方。

比如海恩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那面漂亮如水晶般的玻璃橱窗,他哭着,后悔着,害怕着,却为了可笑的理由将恶意对准了自己最爱的人;比如在昏暗的阁楼里,诺亚牵着海恩的手,在门德尔松的钢琴曲里,一句一句地教他念海涅的诗,教他念陌生的英文单词;又比如,在离去的伤心时刻,海恩丧失理智时留下的那一吻……

不,不是从这里开始的,最合适的开始,从来不起源于人物本身的行为,而是隐藏在行为之后的动机。不过,又是什么,决定了动机呢?

在这份回忆中,一切都要源于那个夏天,那个闷热的,令人窒息的,1931年的夏天。

“没了,没了,全没了。”十一岁的海恩看到父亲老施瓦茨手中的报纸落在地上,在一阵呆滞后,发狂般地拿起他赖以为生的工人锤,朝着家里唯一一张还能用来吃饭的木桌砸了下去,飞溅出去的木渣划上了海恩·施瓦茨那双脏兮兮的小手,他还没来得及哭,就见母亲从厨房里中走来,急匆匆地在面前的围裙上抹去手上的水,跪在地上颤抖地将父亲扔掉的报纸捡起来。

“啊——”母亲的声音也是声嘶力竭的,但戛然而止,因为这个患有痨病的女人在极度的刺激下很快便剧烈咳嗽起来,海恩吓坏了,连忙从凳子上溜下,俯身到母亲身边,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报纸上的头条,一行黑乎乎的,却触目惊心的大字。

“达姆施特塔国民银行于今日正式宣布破产。”

自此以后,海恩的记忆中,就是父亲每日一早去银行讨债时留下的背影,那背影是无力和绝望的,老施瓦茨心里很清楚,这是无用功,银行倒闭是因为资本外逃,就算清算,像他们这样的小储户有成千上万。他们等不到了,他们是一粒粒被忘却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