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后,只蔻妃独得恩宠,虽然细论起来,蔻妃实在没有什么争宠的举动,但其他妃子仍然什么得见天颜的机会,左算算右算算,入宫后和皇帝相处得最多的时间,居然是参加宫宴,远远地和他一起吃饭的那几天。
其他妃子每天绞尽脑汁,不是御花园偶遇皇上,就是碰巧把风筝丢到了御前,今天你在宫里扎秋千秀裙子,明天我就能宫门口弹琴唱歌儿。
只有皇后,好像从来都不急。
其他妃子找她哭哭啼啼的时候她不急。被群臣参文说无所出的时候也不急。
只有听到蔻妃离世的消息,才第一次见到皇后晃了神。
别人听到了都在假惺惺的哭,只有皇后,望着泛青的窗纸,一眼不发。
等到了第二天,又好像没事人一样。
记得刚入宫那一年冬天,过来给皇后请安,皇后留下她在宫中品茗赏雪,用一个小泥壶,往里咕嘟嘟地煮着茶。
窗外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把宫中糊窗的霞影纱都映得通亮。
皇后坐在窗前读一本传记,这时福公公进来了,行个礼,告诉皇后娘娘皇上今天不能来啦,让皇后自己吃晚饭吧。
皇后娘娘倒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让人把准备好的菜肴端上来,对杨梳鱼温柔一笑,道:
「这下也好,我们一起用膳,说说话儿,你上回要说你家乡有个名小吃,正好细细地告诉我,我们明天一同研制研制。可好?」
杨梳鱼傻乎乎地问:「皇后娘娘,皇上今天又不过来了,您心里不生气吗?」
皇后笑了笑,道:「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本宫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皇后,就好像家姐一样温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皇后,为什么会在这个深宫的早晨,站在这里一言不发呢?
她到底在看什么呢?
风呼呼地从北面旋来,激起一声清脆的钗环玲儿响,皇后被惊动了一般,微微抬起了头。连云髻仿佛颤动了一般,带动得头顶的凤钗愈发发出伶仃的声音。
在寂静的深宫显得格外刺耳。
杨梳鱼心喊一句妈呀,拉着莲花立马往柱子里侧又挪了挪,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只恨爹妈多生了两个鼻孔,生怕出气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皇后的贴身侍女月桂似乎悄声说了些什么,可惜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随后,空气里仿佛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皇后走了。
杨梳鱼把头伸出来,四下一望,确定外面已经没人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皇后刚刚伫立的栏杆前。把脑袋伸出来半只,顺着皇后刚刚的视线往下看。
清冷的宫城里,雾气已经慢慢消散,透过薄雾,可以看到宫内,除了换岗的侍卫,几乎空无一人。
四处悄无人烟。
只有快及宫门口的地方。
一个披铠束发的男子,正要出宫。
50
小将士于查觉得,自己的将军,自从带上这个夷族少年回府之后,脑子看上去似乎……
有点问题。
这些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经常性情绪失控,经常性情绪失控,和经常性情绪失控。
这位少年,据说除了之前流落戏院,偷学得《双龙恋之俏冤家千里哭情郎》里几句中原话之外,其余一窍不通,只会夷语。
所以除了那天在街上抱着将军大腿那几句,平时他说了些啥,于查并听不懂,只是有时候站在一旁,看见这位爷面带微笑地说点什么,似乎态度还很和善,将军就突然开始…发狂。
就像现在。
于查正站在将军房外驻守,昏昏欲睡之时,房内突然平地一声雷,紧接着他平常还算不苟言笑的将军的一声怒吼,几乎把房顶都给扬喽:「我哔—你他妈是人吗!老子吃饭你跟着!老子洗澡你也跟着!哔—要不要老子拉屎你也看啊!」
凄厉的吼声阵阵传来,真正地撕裂了黑夜,门口驻守的小将士们纷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没等进门查看情况,门里默了一两秒,更为暴躁的叫声从里面钻出来:「什么叫做夷族都!这!样!当老子没去过夷族!!你就算搁夷族也是个变!!态!!!」
于查的寒颤这回从脚底摸到天灵盖了,颤颤巍巍地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道:「将…将军,你…你…你没事吧…」
门里默了一秒,传来曹锡梁疲倦的声音:「没事。」
于查小心地「哦」了一声,还未来得及,递上两句热腾腾的关心话儿,门里的情形似是又变了个样,他们征战沙场无所不敌的曹大将军在里面急道:「哎哎哎,这什么情况?你哭什么,你还委屈上了,我说你不是人,又不是在骂你,是事实啊,你还哭?一个大男人不嫌丢脸?」
「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了吧,你别哭了,您老人家把眼泪收一收,好好好,不是老人家,不是,大哥,你能别老抠我这字眼儿吗!」
「算了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你且在这慢慢哭着吧,我先撤了。」
话毕,只听见里面一阵叮咣作响,于查把耳朵贴近门,想要听得更仔细一点。门哐当一声巨响。
他们征战沙场无所不敌的曹大将军身披一件外套,衣衫不整,胸膛半裸地就从里面冲出来了。
…似乎面色还很红润。
于查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头进去,拿眼睛瞄了瞄浴室里面
–空荡荡的浴室里,只有那个夷族少年,一脸享受地泡在浴桶里。
于查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把头伸出来。
漆黑的夜里,寂寥廖地摸来一阵凉风。
嗯…是时候给将军找找女人了。
51
少年说:「其实你骗我的吧?你根本不是什么大将军。你应该是皇帝养的小白脸。」
曹锡梁靠在酒楼栏杆上,把嘴里叼的一根草呸地吐出来,懒洋洋地不说话。
少年接着说:「我跟着你这几天,天天的不见你练兵打仗,不是闲逛就是喝花酒的,这哪像个大将军该干的事,不对啊,就算是个小白脸,也该守身如玉啊,你怎么还喝起花酒来了?」
曹锡梁拿过面前的一盏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见他不否认,少年把眉毛拧成了一条绳,语重心长地说教他道:「白脸兄,纵然你一时想不开误入歧途,但好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现在应当利用你这好环境,好好奋斗一番,成就那个事业,凭你这样的关系,想做点啥,还不是轻而易举?」
曹锡梁把杯中酒喝了,道:「哦?照这么说,想必阁下失忆前一定是大有作为,青史留名。」
少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想我英俊潇洒风流神武,少说也得是个状元,可惜,却沦落到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被迫在这和你逛酒店,如果记得起,说不定现在受的是皇家的香呢。」
曹锡梁:「……」
楼下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响动,两个戴冠佩剑的中年男子走上楼来,楼上小厮赶忙热情地迎上前去,其中一个面孔稍黑的男子道:「怎么今天没有厢房了?」
小厮陪着笑脸说:「爷今天不巧,厢房早满了,爷若是早点儿下订,下回小的给您留间上房。」
那个面孔稍黑的哼了一声,看上去颇为不满,旁边那个面白无须的倒是显得和气,伸手拦住了,冲小厮笑了笑,道:「那劳烦,给我们安排个位置隐蔽些的客座。」
小厮连连点头,道:「好嘞,爷,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一连牵引着领着他们,来到曹锡梁一桌身后的屏风背后,只听见「扑扑」几声布条拍打凳子的声音,随后,那个黑面孔的声音响起:「好了,无事了,你退下吧,酒菜还是和往常一样的上。」
小厮一叠声地应着是,忙不迭从屏风里拐出来,直往楼下去了。
少年好奇地道:「咦?我刚才分明看到厢房都还空着,怎么这小厮,放着钱不赚,在这撒谎呢?」
曹锡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屏风后面两人此刻却闲话起家常来,说的无非是些闲话,譬如最近老兄身体可好,我一切都好,你好不好,我也好,我好你好大家好之类云云。
少年道:「他们俩进店之前就不说话的吗?怎么进了店之后才开始说这些,好不好的,看看气色不就知道了,还需要这样罗里吧嗦。」
曹锡梁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仍旧不说话。
小厮此时端着酒菜上来了,往屏风后添上,面黑的那个男子粗声道:「这里用不上你了,下去吧。」小厮连声称是,又赶忙退出来了。
里面碰了一次杯,又传来潺潺的倒酒声,面黑的那个压低了声音,道:「上回的事情办好了吗?」
面白的那个道:「自然。」
面黑的说:「那我就放心了。」
言罢两人又开始闲话家常,吃菜喝酒,好不热闹,曹锡梁懒懒地从客座上站起来,从另一侧楼梯下楼,径直走到柜台,抛出一锭银子,懒道:
「我那些个朋友今儿有事,不来了,房钱照给,酒菜不必上了。」
掌柜接过银子,嘿嘿地连声称是,道:「小公子下回若再想宴客,尽管知会一声,小店定将厢房全部留用,保准您满意,保准您满意!」
曹锡梁招了招手,转身走向大门,少年步步紧跟,悄声道:「卧槽,感情楼上厢房都是你定下的,我怎么没听说你这几天要请客吃饭,光订不吃,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曹锡梁叨着草优哉游哉继续往前走,少年又继续跟上,道:「难不成你是故意的?刚刚一上楼,你就让小二给你安排了那个鸟不拉屎的位置,就是为了偷听?」
「哇,那你真的有蛮恶趣味了,那里就两个大叔,说的都是些闲话,没想到你有这种癖好啊,啧啧啧,难怪不见你娶妻,喝花酒也不见你点姑娘,感情你喜欢大叔,这品味真够奇怪的,哎我说,我觉得你还是好好…」
「嘭!」
一声巨响。
一只手有力地撑住了少年身后的木板。
曹锡梁微微抬起头,狭长的丹凤眼盯住少年,道:
「再啰嗦,老子把你给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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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许知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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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豆蔻已被煮成粥
许久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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