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tabletsx131x132x133(1 / 2)

透骨香 鱼双意 5835 字 1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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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是厚厚的黑色地毯,蒙着一层薄灰,走一步就溅起呛人的微尘,夏知冷不丁的踢到了什么,嘶了一声,疼得眼泪都要下来。

他现在脚嫩生生的,踩一下硬东西就要疼,更别提这样冷不丁的踢一下了。

这地毯毛长又厚,里面藏着什么还真瞧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出闪烁的寒星,夏知把东西捡起来,随后马上又扔了——那竟然是一幅连着链子的银色手铐!!

而这些倒也罢了,比较恐怖的是——这是玻璃筑成的墙壁——是防弹玻璃。

夏知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大抵是因为那玻璃墙上蜘蛛网一样的巨大痕迹,那是只有子弹重击防弹玻璃才能造成的巨大裂纹。

从满墙装饰着鲜花般绚烂漂亮的玻璃香水的房间来到这里,就好像猝不及防的撕下了美人一张光鲜亮丽的皮囊,见到了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触目惊心。

夏知本来只是想找监控室,没想到误入了这边,当即感觉到了一种阴冷的不妙,他后退一步,却又踩到了什么。

夏知捡起来发现,那是一本书——或者说,一本日记。

夏知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他最好扔下这些东西,立刻离开这里。

但他还是挨不住好奇——

就看一眼。

就……就看一眼,他想。

虽然他尽量不招惹贺澜生,事事能温顺就温顺,但无可否认,夏知也时刻被一种忐忑不安笼罩着。

毕竟脱去温顺的皮囊,他其实一点,一点也不信任贺澜生。

夏知与贺澜生在一起的感觉,就像在和披着羊皮的野兽跳舞。

他看着它是羊,偶尔也会被羊皮囊的温顺蒙蔽,但他又清醒的知道,贺澜生不是羊。

可羊皮下究竟是什么怪物,他又一无所知。

在离开之前,他只能和这只未知的,温暖的“羊”共舞,然后等着他什么时候失去耐心,彻底撕掉羊皮,露出狰狞的血盆大口——

夏知颤了一下,果断翻开了那本日记。

然后他发现这好像不是日记,看起来更像一本调香手记。

上面记载了各种香料的名称,凌乱而嘈杂,玫瑰,茉莉,依兰……檀香,雪松,香柏……肉桂,柠檬,葡萄柚……

然后是一些香水的配方。

夏知草草的翻了翻,基本都是这些,冷不丁有一页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抵是因为其他香料都是用中文写的,只有这一页用得却是有些潦草的花体英文。

虽然潦草,但也能看得出男人优雅的笔锋——但至少能确定,这本日记的主人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精神状态着实堪忧。

这一页记载了一则童话——渔夫和魔鬼。

魔鬼作恶多端,被神明关进了瓶子里。

夏知辨认着凌乱的字母,皱着眉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翻译:“在瓶子里的……第一个、一百年,谁打开瓶子拯救我,我一定会让他拥有数不尽的财富。”

他总觉得这个故事……迷迷瞪瞪好像有什么声音在他脑海中重复似的,就好像有谁给他温声的讲过同样的词句——

夏知迟疑的往下,“在瓶子里的第二个一百年,谁救了我,我会替他找到全世界的宝藏,全部送给他。”

那声音在夏知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在瓶子里的第三个一百年,如果有人救我,我就满足他三个愿望……”

“可是依然没有人来救我。”

夏知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这个声音,它来自一个肌肤相亲的夜晚,一段交颈相依的温存——

“我在海里呆了四百年,我很生气,于是我发誓……”

夏知终于读到了最后一句话——

夏知的瞳孔遽然放大又缩小,他想起来了,贺澜生……这是那天晚上,贺澜生给他讲的故事!

“谁现在来救我,我就要杀死他。”

脑海中自动往下播放的声音,与那一夜的贺澜生重叠,甚至……如幽灵般浮现在耳际。

夏知的手一颤,日记落下来,狠狠摔在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上——

这个房间没有开灯。所有的光都来自于另一个房间的玻璃吊灯,门敞开着,明亮的光和长长的影子一同被他踩在脚下。

而现在,更长的,更宽阔的影子,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吞噬了他。

他僵硬在原地,只觉冷风嗖嗖得从骨头缝里吹进来,浑身发寒,几乎不敢回头。

他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像床上温存过后暧昧的软语温言的情人,也像从地狱爬回来后披上人皮的厉鬼——“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少年脸颊雪白,转身看贺澜生,活像是见了鬼!

他猛然推开了贺澜生,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有一脚还踩在了笔记上,差点没站稳。

贺澜生身材修长,穿着银灰色的西装马甲和丝绸衬衫。

他自觉今天着装得体,少年却身体发抖,脸色几变,最后近乎惶恐的瞧着他。

显然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多次的背叛和伤害,多次的哄骗和枷锁,让少年如今好像一只预感到自己命运,只能哀哀的发抖啼叫的羔羊。

他显然是害怕他毫不留情的揭下面具,让逃离现实的乌托邦又变成可怕的笼中泡影,毕竟美丽的泡沫碎了,漂亮的少年就要永远留在笼子里,面对着手铐,链子,还有无情的惩戒和管教——甚至死亡。

“别害怕。”贺澜生朝他慢慢走过去,少年却一步一步后退,但忽然他又停住了——

他离那个冰冷的笼子,只有一步之遥。

笼门没有锁,再退,就直接退进了笼中。

于是他只能四肢僵冷的站在原地,看着贺澜生走近他,捧起他的脸,温存的哄着他:“这只是一个故事。”

——真的只是故事吗?

——当然不是。

至少对贺澜生来说,不是。

那些因为夏知的死讯而疯癫的日子。那些昼夜不休喝酒,调香,一年又一年沉沦的癫狂岁月,是贺澜生一段毫无光泽的潦倒人生。

第一年他喝醉了想,夏知一定没死,是在骗他,他不信。

如果夏知回到他身边,告诉他他在骗人,那么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第二年他想,他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夏知,他只是喜欢夏知身上的香味,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了就死了,谁他妈的在乎。

他开始疯了一样的寻找香水,他甚至不服气的想,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比透骨香更让人着迷的味道,他贺澜生他妈的不是喜欢夏知,他没有多喜欢他,他只是喜欢香味。

可让人气馁的是,他没找到这样的香水。

没关系,没关系,他可以学。全天.出文机器人110(379682[1

于是他从头开始学习调香,他本就天资聪颖又有钱,想学什么多的是大师倾囊相授。

而入门的时候,大师让他辨认香料,之后让他闻香,贺澜生很容易的就辨别出了其中味道。

大师很惊讶的说:“你的嗅觉有些过于灵敏了。”

“你很适合调香这个职业。”

为了忘记悲伤,贺澜生头栽进调香的坑里,秤,研钵、研杵,玻璃容器,滴管,筛子,香水试纸,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每调出一种香味,便有一种填补内心的成就感,他渐渐有了一大批追随者,很多人喜欢他的调香,砸以重金,他们说ETERNAL是横空出世的天才调香师,调出的香味虽然用料不同味道不一,但永远有一种令人着迷的独特香调。

贺澜生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的鼻子那么灵敏,他能清晰而明朗的辨认出他调出的每一种香味都完全不同,给人的氛围感也完全不同——哪里来的同一种香调,真是胡扯。

好像悲伤也真的渐渐淡去了,他好像也快忘记了夏知,忘了什么透骨香,如他所愿的那样。

但他厌倦了这种被人追捧也被人肆意评价的生活,只自己调香,再不往外出售,也不与品牌合作,他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他不想,自然谁都强迫不了他,只是他调制的香水,很快被炒到了天价。

但他很快遇到了瓶颈。

他的瓶颈很简单。

他调不出那一味香。

他着急上火,试了他知道的所有与那味道最相似香料的各种比例的混配,但他无论如何也调不出自己想要的那一味香——那到底是什么香?!他为什么调不出来?!

于是在一个惊雷乍响的夜,几夜未眠的贺澜生又梦到了与夏知缠绵的时光。

少年含泪的眼瞳,像深夜发光的萤火,轻轻萦绕着他。

随后又是一片浓黑,红衣的少年戴着黑色的玉枷,紧紧握着他的手,在一片深黑的密林疾行。他说了什么,少年蓦然回首望他,眼神凌厉,干脆,果决。

那一味香忽然在梦里浓烈起来,少年乌黑明亮如浮银的眼里,盛着那夜孤冷的月光。

香味艳艳烈烈滚滚铺开,满满充斥了他的心脏。

——是他朝思暮想的天香。

世间百香与之相比,全然烂俗之物。

他醒来后疯了一样砸碎了他调过的所有香水,那些万金难求的香味浓烈的混杂在一起,从单一到复杂,熏得人头晕眼花,然而就在精致昂贵的水晶瓶子顷刻破碎的刹那,贺澜生终于嗅到了那股香调。

那无限逼近透骨香,又和透骨香完全不一样的香调。

在贺澜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即将踏入新生活的时候,又毫无预兆的忽然记起。

如同一道惊雷,再次把他的灵魂捶击的支离破碎。

他没有去寻找,去调制什么更美的香味,他一直一直,一直都在试图复刻透骨香。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复刻透骨香。

哪怕是最强大的调香师,也做不到。

因为那本就是独一无二的夏知他自己。

从他入门调香的那一天,他的师傅就告诉他。

“调香师调出的不是香味,而是灵魂。”

“他们爱你调的香,爱你调出的氛围,便是爱你那一刻的灵魂。”

无论他承认还是否认,无论他走多远,无论历经多少岁月。

贺澜生的灵魂深处,永远藏着少年眼里,那一夜孤冷的月光;

刀劈斧凿,刻骨铭心,又优优柔柔,化在他手中打磨香料的研杵下。

所以名为Eternal的调香师手下,无论味道千变万化,背后永远会有一味迷人的香调,如同泠泠的冷月,融融的晚星。

他的粉丝评价说。

——“像一种……念念不忘的味道。”

他当初因为这句话隐退。他不承认什么念念不忘,什么追随者,都是一群肆意猜测人心的蠢货。

可时隔半年,他又因为这句话,从光鲜亮丽的调香师变成了日日买醉的酒鬼。

——是他念念不忘的爱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天香。

贺澜生浑浑噩噩想,好吧,他输了,现在夏知回来,告诉他没死,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这是他的第二年。

第三年,他开始反思,他反复回想他们的初遇和相处,好吧,是他错了,他不该那样粗鲁的对待他,等夏知回来,他便用心的追求他,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好好的开始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可是夏知没有回来。

也许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个夏天,永远都是贺澜生的一场梦了。

他在无望的等待中近乎疯狂,他终于认清,夏知死了。

死了,没有了,留在世上的,只有一座冷清的孤坟。

他那天喝了很多酒,又冷静又癫狂的想——要是夏知当初死在他手里就好了。

死在他的手里……

他捂住眼,浑身发抖,指缝下的眼睛却亮地令人毛骨悚然——

那样,他们就能躺在一片地下,睡在一座坟里。

……

又或者,当初他看得紧一点,让夏知没有逃掉就好了。

如果夏知没从他手里跑掉。

他也就……不会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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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夏知回来了,他果然是在骗他!

但他能原谅他的欺骗,他甚至欣喜若狂,他学了控制快感的手段,他等着把少年带回来与他情意绵绵——直到他看到了戚忘风的婚戒。

他可以原谅夏知很多事。

独独原谅不了,夏知要和戚忘风结婚。

于是贺澜生喝了很多酒,枪伤和心脏都很痛,痛得他几乎满地打滚。

他再一次动了杀欲,他想杀了夏知,杀了这个这些年让他痛让他疼让他浑浑噩噩人不人鬼不鬼的魔障——他们完全可以同归于尽,从此夏知不会属于别人。

他们生不能相爱,死后却能相守。他死了之后父母还有女儿,公司还有姐姐。

他去了婚礼现场,没有被戚忘风安排的替身蒙骗,他自然不可能再上替身的第二次当。

他借着东风,将计就计的布局算计,一环又一环,最后一环便扣住了伤痕累累的少年。

他准备了笼子,也准备了枪。

……可是带回来的夏知太乖了,也太听话了,受伤的样子很可怜,也太招人疼,不跑不闹,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比之前却温顺得太多。

少年一用那含着水的眼睛瞧他一眼,贺澜生就舍不得了。

他毕竟不是疯子,不是变态,也不是杀人狂,他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与这芸芸众生中所有为情所困为爱发愁的人一个样。

酒意是令人深夜不知所谓的沉沦疯癫,而爱意却是令人醍醐灌顶的深度迷恋。

少年的身体那样温暖,眼睛那样明亮,他还是那样动人,他一点也不舍得杀他。

若能人间岁月长相守,谁愿地下黄泉两不知。

于是贺澜生在心里悄悄的退了一步——

好吧,那就一笔勾销吧。

——他们可以继续谈一场恋爱。

他不会关着他,让他反感,但他会把人看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

——“那只是一个故事。”

贺澜生嘴上的话温柔至极,眼睛却黑得怕人。

夏知不瞎,他看得见,他明白贺澜生的潜台词。

——如果他不听话。

它当然也可以不是一个故事。

就像贺澜生也不仅仅止是贺澜生那样。

他还是一只被困在笼中三年之久的野兽,是深夜在地下室恨欲发疯的怪物,也是玻璃瓶中誓要杀死恩人的魔鬼。

贺澜生低头吻下来。

夏知发着抖,仰着头,温顺的承受。

笼子被破烂的幕布挡着,安静的沉浸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它银色的骨骼,静静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贺澜生牵着夏知的手,把他从地下室带回了上面。

好像慢慢把他从地狱带回了人间。

贺澜生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安抚的,或者解释的话。

夏知回头望了一眼电梯。

他总感觉那个被他扔掉的冰凉的手铐现在拷住了他的脚踝,他站在这里,拖着长长的锁链,而锁链的另一头,就在冰冷的笼中。

贺澜生把他身体带到了这边,却故意把他的灵魂忘在了那里。

夏知知道,他今天跑的地方不少,而贺澜生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

——这是一次警告。

夏知这边是胆战心惊,而陆寅虎最近的日子,却也不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