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番外二:小陆的故事(1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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擤完了鼻涕,崔东东带着鼻音叹道,“要不然,我们俩在一起算了?反正你长得跟小满有一点点像,还能将就用用。”

“放屁!我们俩一起走出街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搞基呢。”六一也带着鼻音说。

“你本来就是基佬啊。”

“我不是!我没有!”

“唉,”崔东东对他这无可救药的破德性长叹了一声,瘫回地上,吸了好一会儿鼻子,最后无可奈何地承认道,“有时候,我也想过……我是喜欢小满,但可能也没有到爱她的程度。心里想着她,还是会跟别人上床。”

她抹了一把脸,叹道,“可能我只是喜欢她给人的安全感、安定感。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就是她这样温柔美丽、清新脱俗、独一无二的姑娘才能让我这颗浪荡的心彻底安稳下来,就是家里有这样的姑娘,我才没有闲心出去花天酒地……”

“结果你还是天天出去花天酒地。”六一残酷地指出。

崔东东尴尬地咳了一声,“所以我没药救咯。爱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我这么浪荡而优秀的女人,真是天生的情场杀手,不跟任何人在一起也好,免得害了她们……”

她反手又拍了六一一巴掌,“你这种死别扭的小基佬,也单身一辈子算了。你看你这个表面张牙舞爪、内心缩头缩尾的衰样,有谁瞎了眼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爱上你呀!”

六一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苦了吧唧地缩成一团。东东爬起来在地上到处乱翻,终于翻出一包幸免于难的香烟,把六一摇起来,给了他一根。两个衰仔沉默又悻然地抽着烟。

抽着抽着,崔东东/突然微微偏了偏头,“哎,你听到没有?”

“什么?”

“好像谁在唱歌。啧,唱得真像小满!”

崔东东一骨碌滚了起来,顺着那若隐若现的歌声往外跑去。六一酒劲还没过,颠三倒四地追在她后面,“等等我!”

番外四:城寨往事(4)

崔东东顺着歌声,跑了半条街,最后停在了红灯区的一户鸡窦楼下。她让六一在底下充作垫脚石,踩着六一的肩膀攀上窗户,隔着密密匝匝的铁栏向里望去。

本以为是位骨骼清奇的美人,结果失望地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黄毛丫头。小丫头披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薄衣裳蜷缩在房间角落里,屋里挂着一盏鸡窦里常用的昏暗的潮红色的小壁灯。夜深人静了,她却还在哼哼唱唱,唱的是小满的那首《满天星》。

崔东东沮丧地爬了下来,对六一说,“嘁,一个小孩。”

他们准备离开,却听见屋内的打骂声。崔东东赶紧踩着六一又爬了上去,只见屋门被打开,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射进屋子里——一个古惑仔模样的男人抓着小丫头的胳膊,强行给她绑上一根压脉带,硬要将一支毒品针剂往她细瘦的手臂上扎;小丫头瘦得脸颊都凹陷下去,十分虚弱,却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连抓带咬,被男人一连扇了好几个巴掌,又被揪着头发将脑袋撞在墙上。

“不好,那扑街给她扎针,我去救她!”崔东东从六一身上跳了下去,弯腰拔出靴脚的匕首,一串车钥匙扔给六一,“回去骑我的车来!”

六一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五分钟之后,他背着双刀,骑着一辆鲜红如烈火般的机车冲了回来,正见前方:崔东东从鸡窦的偏门破门而出!

崔东东一手拽着那小丫头的胳膊,另一只手狂乱地挥舞着匕首逼退追赶的几员大汉。六一熟练地一个大漂移,急停在她们面前。三人犹如夹心汉堡一般挤在机车上,后面跟了一串追喊追砍的大汉,在深夜空旷的小街小巷上一路狂冲。

崔东东怀里护着那小丫头,扭过头去朝追赶的大汉们比出一个“FUCK”手势,留给他们一串猖狂的哈哈大笑。

……

骑出了老远了,六一才来得及回头问,“是谁家的场子?”

“咳,没印象。”崔东东。

“是……是和盛会,”小丫头虚弱地说,“他们会……会杀了你们……你们别管我了。”

“说什么傻话?”崔东东说,“老娘抢的妞从来不还!况且他们刚才也没认出我,哈哈哈!”

话音刚落,斜刺里追出一辆面包车,副驾驶座冒出个大汉的脑袋,大吼,“是骁骑堂的崔小妹!就是她砸我们场子!追上去干了她!”

“……”崔东东。

前面路口也出现了一辆面包车,车上下来四五个大汉,拦住了狭窄的路口。眼看腹背受敌,六一减慢了车速。崔东东催他,“怕什么!撞过去!”

“大姐,我们车上挤了三个人!撞过去三个人一起飞咩?”六一说。

“操,那怎么办?”

“下车!干他们!”

“顶你个肺!”崔东东说,“干就干!”

他们在道路正中下了车。后面一辆面包车上也下来了四五个大汉,纷纷从车上拖出砍刀。崔东东将小丫头挡在自己身后,摸出匕首比出决斗的姿势,她满面杀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提着砍刀冲过来——又很快提着砍刀倒着退了回去。

“是血修罗!是夏双刀!”“他一个能砍四十个!”“跑啊!快跑啊!”

一群大汉叽喳叫着,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油门一轰,飞速遁逃了。

崔东东颇为无语地回头看向六一。六一拎着两把青龙刀站在路中央,先是比她还茫然,反应过来之后渐渐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拽什么拽?会砍人了不起吗?刚刚是谁喝醉了哭成一副狗样?”

“你没哭?你的臭鼻涕还在我衣服上!”

“新刀哪儿来的?给我看看。”

“不给!走开!”

“啧啧啧,青龙送的吧?今晚回去抱着它边哭边睡呗。”

……

两人一路斗嘴,带着小姑娘去了私家医院。她原来名叫小萝,看着显嫩,其实只比他们小两岁,那一年刚满十八。检测结果为营养不良、药物滥用,身上还有新新旧旧不少伤痕。她家里欠了和盛会的高利债,她爸拿她充货抵债;她不肯接客,抵死挣扎,绝食相抗,最终被强行注射了毒品——好在因为她殊死抵抗,仅被注射了两次,且浓度很低,还未形成严重的毒瘾。

“啧啧,长得这么寒酸,也要被拉去接客,真惨啊。”崔东东在病房外偷偷跟六一说。

六一看不出来美丑,不与她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你养?”

“可能吗!”

“对啦,那还不是只有我养。难道还送回去给她那个无良老爹再卖一次吗?”

……

他们这一对狐朋狗友,半夜三更地砸了别人家的场子,抢了别人家的妞,害得青龙大佬新婚第二天就得去跟和盛会的大佬肥七“开会”。最终由青龙大佬出面子,惹事的崔小妹出钱,向和盛会赔了三倍的“货款”,算是把这小丫头给“买”回来了。

崔东东难得没起色心,将小萝好吃好喝地供着,当作未来的古惑妹养:先是陪着戒毒,再是亲自指导赛车和打打杀杀,抽烟喝酒赌钱泡吧,聚众斗殴严刑逼供,什么生野教什么;小萝聪明勤奋,来者不拒,什么生猛学什么。短短半年下来,就养出了一个龙精虎猛的古惑妹。

小萝身材娇小,不喜欢扛大刀,喜欢玩枪。崔东东花大价钱给她搞了一把好枪,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给她作枪场,一颗一颗上的都是真子弹。这天崔东东兴致勃勃地带着六一去看小萝打空瓶,眼瞅着远处一排瓶子“砰!砰!砰!砰”地挨个炸成粉碎。

“厉害不?厉害不?”崔东东冲六一显摆道。

六一这时已经做了半年红棍,又跟着青龙去了一趟泰国,突飞猛进地成长,已经很能装腔作势了。他冷冷淡淡地哼出一声,“又不是你自己能打,得意什么?”

小萝放下枪走过来,又轻又软地唤道,“东姐,六一哥,我练完啦。”

六一观其言行和穿扮,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小萝这半年来被养胖了一些,小圆脸蛋粉红/粉红地鼓了起来——六一不在意美丑,但承认这样的确是比初识时要亮眼得多。明明是很大方可爱的面相,但她说话时刻意轻言细语,发型与妆容都有些令他眼熟。

六一缺乏直男们粗线条大马虎的特质,心思要敏感一些,总觉得小萝并不是看上去这样温柔腼腆的性子——他姐姐才是真·温柔腼腆,他分辨得出来。

后来他找了个机会跟东东单独讨论,但那时已经迟了。

……

“迟了什么?”何初三好奇地问。

崔大姐头十分羞涩地掩面,“你萝姐已经把我睡了。”

“咳,咳咳,”何初三被咖啡呛到,“我以为,咳,不,不是你先主动吗?”

“怎么可能!我那时候一心想着小满呢。她又没有小满美丽温柔,只有唱歌像小满,而且又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啊,我才没想过睡她呢。”

“咳,咳,那她……”

崔东东羞涩地捧着脸,陶醉又回味地道,“她有天晚上趁我喝醉了,把我绑起来,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你萝姐可猛了!”

“???”何初三。

“唉,我后来就跟六一说,‘你学学人家小萝,看上谁就绑回去睡,多犀利。’”

“???”何初三。好孩子不能学的吧!虽然六一哥不是好孩子……

“不过他过几年不就把你绑回来了嘛。”

何初三有些忐忑地问,“六一哥那时候,是怎么知道我的?”

“你爸放过鞭炮咯,城寨里第一个大学生,那么出名!哎,不过,我想想……”崔东东努力地揉着额头,“他好像之前真的见过你……”

何初三更加往前探了探身,下意识轻轻拨弄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东东姐,是什么时候见过?”

崔东东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好像就是你阿爸放鞭炮那天,我记得我跟他,还有小萝,都在现场……哦!哦那天小马也在!”

……

说到小马,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但鉴于何初三对于初识之事非常性急,崔东东长话短说,只说小马是城寨里一户屠夫家的亲戚,来自大陆乡下,自小父母双亡,在乡下没有活路,就来香港投奔老叔。这小子生得五大三粗,却十分心怂胆小。有一次被一群古惑仔堵在小巷里抢钱,妄想通过巧言善辩逃生,结果屁用没有,被抽个够呛,最后被路过的六一给救了。

崔东东后来调侃六一,说按照你喜欢青龙、小萝喜欢我的惯例,小马应该会喜欢你,小伙子长得普通了一点,不过胜在活泼憨厚,你们就索性作一对基佬兄弟吧——这个被六一嗤之以鼻的建议,在崔东东目睹小马对靓妹们的大奶/子的锲而不舍的追求之后,相当自然地烟消云散。

那一年六一二十岁,一手促成了青龙与小满的婚姻,在失意、伤痛与不愿打扰他们幸福的心态之下,搬离别墅,到了村屋独自居住。青龙为他配了一辆轿车。初夏的傍晚,温热的海风吹拂下,这个没有大佬管教的年轻“红棍”开着轿车,载着一群叽叽喳喳、嬉笑打闹的朋友——东东、小马、小萝,在城寨狭窄逼仄的小街小巷中横冲直撞。

“大佬大佬!前面走不通啊!”识得这段路的小马,在副驾驶座抓着安全带惨叫。

“管它的!开进去把墙撞开!天下之大,哪有我们去不了的地方!”在后座上叼着烟得意地指手画脚的东东。小萝抱着她的胳膊假装乖巧害怕,眼里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六一哈哈大笑着,在东东的呼啸声与小马的尖叫声中,当真一头撞破了小巷尽头破败的围墙,从另一户居民家后院撞了出去!在居民的追骂声中,他将手臂伸出窗外,大方地挥洒了一大叠纸币。

“呜哦——!哇——!哈哈哈哈!”崔东东攀上轿车顶窗,探身出去一边大叫一边迎风张开双臂,“WE ARE THE WORLD!”

“别说鸟语!”六一的声音从驾驶室车窗里飘出来。

“我爱你们——!哈哈哈哈——!”

他们大疯大闹着在城寨中招摇过市,放纵地挥洒着仿佛永远也无尽的青春。突然一连串鞭炮声震响了整座黑暗的城池,紧密林立的楼宇之间回声嗡嗡不断。

“就在附近!去看看!看是死人了还是嫁人了!”崔东东怂恿道。

道旁的小巷容不下轿车进入。几名青年嘻哈打闹着跳下车,穿过小巷来到了一片破败的居民楼前。此处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围观者。崔东东堵着耳朵,踮起脚尖向前张望——一位衣着破旧但朴素干净的壮年男子正站在人群中央,手里拿着点鞭炮用的香烛,满脸掩盖不住的喜悦。

“喂,什么事啊?”崔东东拄了拄旁边的路人,大声问。

“出状元咯!老何家的儿子考上了大学生!”

“哪个大学生?在哪儿?”

“那儿!他爸后面!”

崔东东伸长脖子又张望了一下,终于看到了壮年男子身后,一个身材纤瘦、捂着耳朵微微笑的小男孩——都要读大学了,还完全没长出个男人样,又瘦又白,一看就是个书呆子。

“嘁,大学生有什么好看的!”没读过一天书,纯靠自学就将自己学成了大掌柜的崔东东不屑道。她是不信学校教育这等东西。

转身吆喝着伙伴们要走,她发现小马和小萝都兴趣缺缺,只有六一还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那个即将进入大学校园的男孩。

“怎么啦?”崔东东拍了他一把,“一见钟情了?”

六一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就是觉得会读书挺厉害的。我就只会打打杀杀,字都不识多少。你看他阿爸对他多好,从小教他读书,还为他放鞭炮。”

“书呆子有什么好厉害的,”崔东东推着他往外走,“你可是城寨里最年轻的红棍,难道还比不上这个读书读傻了的小屁孩?”

“我刚刚看到他眼睛了,他眼睛很亮,很精神,看起来不傻。”

“行啦!走吧!人家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我们是行走江湖的古惑仔,大路朝天,各走一方,别再看啦!”

……

何初三低着头,微笑着抚摸着手指上的钻戒。“所以他就记得我了?”

“肯定是记得啦,所以后来才点名道姓地要抓你来写剧本。估计他也想近距离看看读书人究竟什么样吧。”崔东东乐道,“然后就对你二见钟情啦。”

何初三的微笑变作苦笑,“哪有二见钟情还血淋淋地扯别人指甲、断别人手指给我看的?后来还打我呢……不过他那天还请我吃了牛杂,看了电视。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发现,他那些恶狠狠的样子都是装模作样罢了,他得做红棍、做大佬,就得端出那副会咬人的样子。他想帮青龙做事,就得天天出去打打杀杀。其实他本人性子很懒的,不爱那些血淋淋的事,连杀鱼都不喜欢,他就喜欢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吃一些小零嘴,喜欢赖床,喜欢帮我洗碗,喜欢去电影院约会……”

他自己止住了话头,低头摩挲着戒指。过了好一会儿,道,“谢谢你今天出来陪我聊天,东东姐。前几天,他再次拒绝见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要熬不住了,三年啊,他真狠得下心,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但听你说一说过去的事,我能理解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傻。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你说的对,就需要狠狠敲他一棒,狠狠地打醒他。他不是想要我幸福美满吗?我就幸福给他看吧。东东姐,你下次去看望他,麻烦跟他说,我有女朋友了。”

“唉,他能信?”崔东东又不是不知道何初三当年用小荷作挡箭牌的事。

“一天他不信,一个月,一年,他总会信的。你一个人说给他听,他不信,小马哥也这样说,小萝姐也这样说,多几个人说,他总会信的。言语上他不信,有照片,有信件,甚至还有结婚证书,他总会信的。”

“呃,就算他信了,然后呢?”

何初三抬眼看向崔东东。如当年六一所说,他的眼睛很亮,很精神。即使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他总能为自己凿出一片天光。即使在孤独与压抑之中,他总能为自己保有那一丝温柔而热切的希望。

“他只要肯见我就好。这几年来他不是不肯见我,是不敢见我。他知道只要能见面,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他怕他见了我,他会忍不住。”

何初三笑了起来,志得意满的。

“他知道他有多爱我。我也知道。”

……

城寨往事,END。

番外五:失恋(1)(K仔X秦皓)

王凯文,芳龄二十一,这辈子第二次失恋。

而且两次失恋对象还是同一个人。

第一次失恋,是他的初恋。那年他才八岁,住在暗无天日的蛟龙城寨,阿妈在餐馆做女工,每天起早贪黑,没时间管教他。他又穷又野,跟一只小狗一样,有一天夜晚独自在巷道里踢球,被一个无赖少年找茬抢了球、还打了他。他脑门一热,拎起一块砖上去就砸破了少年的脑袋。

少年发出哀嚎咒骂。他这才意识到他砸了城寨内沙家帮一个红棍的儿子,一个黑帮小少爷。

一群恶汉很快将他围了起来,他阿妈正巧出来找他,也被抓了起来,小少爷叫嚣着要将他们俩母子暴打一顿再沉海。正是惊恐万分的时候,巷道阴影里走出来一位背着书包的清瘦少年,跟他们说:“喂!你们知道他俩是谁吗?”

“扑街仔你多管闲事什么?!”少爷骂道。

“那个小孩子是你们沙家帮沙大佬的私生子,女的不是他妈妈,是他的保姆。沙大佬的老婆很凶,弄死了他亲生妈妈,沙大佬不得已才把他偷偷养在外面的。”少年平静又振振有词地说,“不信你们问他住在哪儿?哪条街?”

王凯文完全不知道少年在说什么,被黑道少爷踢了一脚,满脑空白地报了自己住的那条街名。

“你要真是沙大佬的儿子,刚才怎么不说?!”少爷疑道。

“他才八岁,他不知情,保姆也不知情。是我阿爸作中介替沙大佬找的保姆。你爸不是沙大佬的人吗?打给他问一问是真是假。”少年说。

小少爷将信将疑地给自家阿爸打了个电话,说了情况报了街名,话没说完就被自己老爸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挂了电话点头哈腰地给大佬私生子道了歉,带着人飞一般地逃跑了。

少年将王凯文和他阿妈扶了起来,“你们没事吧?”

他刚才说的话是那样笃定与条理清晰,搞到王凯文自己也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阿妈,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我亲阿妈吗?”

“啊?”阿妈也傻了。“你是我生的呀。”

少年笑了,咧出两排雪白的牙——城寨中少有这样整齐洁白的牙,“是我编的。沙大佬私生子刚巧跟你们住在同一条街,他家保姆来我阿爸诊所拔牙时偷偷跟我阿爸说了。我阿爸人可好了,大家都爱跟他说话。你们有时间也欢迎来看牙呀。”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条街?”王凯文惊讶问。

“你每天都在这里踢球然后回家呀。我放学回来经常看见你。有一天你还将球踢到我身上了,你不记得了?”

王凯文仿佛仰望天神一般地看着他:真的不记得,如果早一些能认识这位善良聪明又风度翩翩、笑容如此甜美的小哥哥……虽然在他阿妈的记忆里,那是一位瘦得尖嘴猴腮、像只小耗子一般的小哥哥。

从此之后他每天傍晚时分都会抱着球去那条小巷子里等着这位小哥哥放学回家。小哥哥学业似乎十分繁忙,总是急匆匆地路过,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匆匆而去。他抱着球呆呆地站在巷口,迷恋得快要痴傻了——如此痴傻了仅仅一个礼拜,他阿妈就找到了一份城寨外做保姆的工作,主人家愿意收容他们母子俩去住别墅的佣人房。于是她阿妈不顾他的哭泣反抗,带他搬离了城寨。后来他偷偷溜回城寨好几次,可惜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小哥哥。

初恋在他幼小的记忆里渐渐模糊,只留下两排雪白的牙。

十几年后,因缘巧合,他再度见到了他心中的白月光,不,白牙光。

然而他的白牙光已经有对象了。这位对象人靓腿长,还是位大佬。王凯文比也比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好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不过,他的白牙光与对象之间有着很大的争议,一位是善良清白的中环精英,另一位是满手鲜血的社团大佬,想也可想见他们之间的距离与冲突。白牙光拼尽全力要救爱人于火海之中,制定了一套替爱人消灭仇敌的大计——第一步是先将爱人监禁绑架。

王凯文:???白牙光的爱这么猛?

王凯文再是喝醋,仍是愿意鼎力相助,以报救命之恩,以赎深藏之情——而且不瞒大家,看到情敌被关,他心中还是有一咪咪暗爽的。

顺便的,他还有一点点微妙而邪恶的小心思,总想着这两人万一分歧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彻底闹翻,那他还有一丁点可趁之机嘛。

但在这一天,在他送白牙光去向家人出柜之后,他被对方看穿了暗恋心意。在白牙光开口之前,王凯文自暴自弃,抢先发言,自己给自己发了好人卡。

唉,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白牙光为了那个傻大佬,弃清白不要,跑去当社团的代堂主;怕阿爸怕到腿发软,却还是要手脚并用地爬上楼去跟阿爸出柜。而那个傻大佬被监禁在地下室里,明明撬开了锁链却不急着逃跑,居然傻不拉叽地等白牙光回来“说清楚”,然后被白牙光轻轻松松哄着吃了安定药,又锁回去了。就这么一对天造地设的活宝贝,他王凯文何德何能,哪里插得进去?

这恋失得痛彻心扉。

王凯文心中太苦了,当天晚上便去基吧买醉。他正在帮白牙光“办大事”,做的都是机密工作,不方便泄露身份。于是特意挑了一家正在举行假面舞会的酒吧,戴了一副半面的超级侠面具。

既然都失恋了,没有必要为白牙光守身如玉,于是撕开扣子,敞开胸膛,大肆放出魅力,又睁大慧眼寻觅美男,想给自己找一个合眼缘的一夜情对象。

像坐在吧台边的那一位就很不错,紧裹在贴身布料里的身材堪称完美,腿长屁股翘,戴着一副蝙蝙侠面具,露出形状优美的下巴与纤薄的嘴唇,而且十分颓靡地一杯一杯给自己灌着酒。

王凯文刻意将声线压得低沉又性感,走上前去跟他搭讪,“失恋了?”

对方的声音很轻,疲惫而沙哑,听起来也不是本音,“走开。”

王凯文不仅没走开,还在他身旁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也刚失恋。我喜欢的人有男朋友了。不,不仅私定终身,还出柜了。我彻底没希望了。你呢?”

对方看了他的面具一眼,低下头去又喝了一口酒,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他说我永远是弟弟。”

“好惨啊,弟弟卡。”王凯文叹息说,“比我的好人卡还惨。来来来,再干一杯,我请你。”

王凯文给他点了一排小杯的彩虹伏特加,一人三杯下了肚,彼此的情绪都有些高涨了起来。王凯文佯装醉意地凑近他,有意无意挨了挨他的手肘,随便给自己编了个名字,“我叫Ward,你呢?”

对方闻言又看了看他,目光有些怪异,但迅速地移开了眼光,哑声道,“阿泰。”

当天晚上就一起去开了房。

阿泰似乎很在意被一夜情对象看到脸,不肯摘下面具——这正合王凯文之意。两人戴着超级侠与蝙蝙侠面具,互相亲吻着身体,撕扯对方的衣服,颇有几分角色PLAY的情趣。

没想到一剥下衣服啃到了满口腱子肉,吓了王凯文一大跳,“你,你……身材真好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打泰拳的。”

“是……是1?”王凯文顿时心生不妙!他虽然是古惑仔出身,勤于锻炼,但现在已经金盆洗手,跟着白牙光学金融、做总裁助理,业余打架哪里干得过专业人士。

“你是0?”阿泰疑道,“你是0我就做1吧。”

“不不不不,我,我……”王凯文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不用勉强。”圈内本来就0多1少,阿泰很好商量、很有奉献精神地说,“你躺下吧。”

“我,我是纯1。”王凯文赶紧自报身份。

“……”阿泰眼神中透露出怀疑,仿佛此生没有见过纯1。

“真的,你躺下吧,我技术很好的。”

阿泰将信将疑地躺下了,一会儿之后说,“疼。”

“我轻点,轻点,对不起啊我没有上过这么紧的……你臀肌好犀利……”

“……还是疼。”

“换个姿势换个姿势。”

王凯文,竭尽全力地卖了一晚上力气。最后两人大汗淋漓地抱在一起喘息,他只觉腰酸背痛,一辈子的精气都要发射出去了,小心翼翼地问,“你舒服吗?”

“嗯。”

舒服就好舒服就好。王凯文放心地松了一口气。阿泰突然转过头来,在他汗涔涔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你。”

“啊?”

“很舒服,谢谢你。”

王凯文叹了口气,抱紧他说,“是我该谢谢你。我刚失恋,谢谢你陪我。”

“嗯,我也是,谢谢你陪我。”

“你要回去了吗?”

“不想回去。”

“我也是。”家里冷冰冰的,要想起失恋的事。

于是小动物取暖一般抱在一起热乎乎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王凯文在晨光中醒来,偏头看见了阿泰的侧脸。阿泰仍戴着面具,睡得平静安宁,小扇子一般的眼睫上带着暖黄色的光辉,轻轻的呼吸迎面拂在王凯文脸上,恍惚间竟觉得这就是一生。

王凯文感觉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昨夜真是非常棒的一夜,一开始短暂的磨擦之后,他们仿佛血溶于水一般契合起来,个中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好像有一点喜欢上他了?萍水相逢的一夜情会长久吗?以后还能时常联系吗?

王凯文偷偷伸出手,想去掀阿泰的面具——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不想脱面具的话,也许是因为留疤了?有丑陋的胎记?不管怎样都不会嫌弃他的,待会儿吻醒他,互相留个电话吧。

但阿泰在他碰触到面具之前,反应灵敏地睁开了眼睛。两人双目相对,王凯文有些尴尬地放下手。

阿泰翻身而起,一言不发地背对他穿起了衣服。王凯文注意到他背上的几处刀伤与枪伤,心里隐约觉得他不仅仅是“打泰拳的”那么简单;他心生警觉,向阿泰要电话的冲动就被压制了下来。阿泰也一改昨夜乖巧和气的作风,迅速将自己裹回了衣物之中,脊梁笔直,背影透出一股疏离的寒气。

王凯文不知怎的,总觉得阿泰很后悔昨夜酒后乱性。

穿好衣服,阿泰从钱包里摸出几张钱摆放在床头柜上,沙哑道,“房钱我跟你分。”

“不用了。”王凯文说。

阿泰没容他拒绝,放下钱后就很快离开了。王凯文独自躺在被子里,看着他从外关上房门。他走之后,王凯文摘下超级侠面具随手一扔,揉了揉被硌了一夜的脸,在心里长叹一声。

什么嘛,跟一座小冰山一样,明明昨晚那么可爱。主动配合的微微颤抖的身体很可爱,拼命压抑而发出的低低的呻吟声很可爱,迸发时潮红的脸色也很可爱。

不过王凯文也不怪对方,说是失恋,付出那么多的感情怎能轻易忘怀,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对另一个人产生兴趣呢——不说对方,昨晚王凯文卖力耕耘的时候,脑子里也时不时闪过白牙光的脸。

唉,此生要是能与白牙光云雨一番,何其有幸……

……

王凯文一念成真,在不久之后就凄惨地过上了与白牙光天天云雨的生活——他先是不幸目睹了白牙光与其对象在浴池里翻云覆雨的过程,然后又因为敌人的突然造访而不得不自己扮演白牙光的姘头,每天晚上对着房间里的录音设备与白牙光共演巫山云雨,还要在白牙光的卧室里打地铺睡觉。

还有他的白牙光为什么是1号啊?!为什么明明这么温文儒雅、端庄文静的白牙光会是1号啊!为什么要亲眼看到白牙光把那么龙精虎猛的龙头大佬操得红霞满天飞啊啊啊!世界要颠覆了!眼睛要长针眼了啊啊啊!

夜深人静,王凯文背对着白牙光,缩在地铺里默默淌泪,心想:也太惨了吧!收到自制的好人卡也就罢了,竟然又收了一张假情人卡!虐过弟弟卡啊!

想到弟弟卡,又想到冷酷离去的一夜情对象阿泰,他更伤心了——是与拔屌无情同样冷酷的闭菊无情卡!

……

夜里做梦都梦到被黑色卡片们包围,王凯文表面镇定地过着这样堪比黄连的失恋生活。好在伴随着他白牙光的复仇大计一步一步地实施,工作与生活都越来越紧张激烈刺激起来,他渐渐地也无暇顾及自己心中那束小小的恋爱火苗……直到他的白牙光与终极BOSS见面后,白牙光被对方的邪恶光波所影响,心情日渐低落与焦躁,终于在有一日与人争吵之后,把自己锁进了办公室。

王凯文心疼他却又无法安抚他,犹豫良久后,背着他暗中通知了他的大佬爱人。

正主来了,王凯文这个假情人就更加没什么鸟用了。他安排好白牙光的安保工作,索性又去上次的基吧买醉。

……

这边又在举行一夜情舞会,不是,假面舞会。王凯文挑了一个超丑的歌剧魅影面具,不想跟任何人搭讪。他心太苦了,只想趴在吧台上自怜自哀,嚎啕大哭——他的心上人被男主角拐走了,不对,是他的心上人把男主角拐走了,而他永远只是黑暗之中不被人所爱的丑陋魅影。

“让我继续等下去,等你等到我心碎,星星今晚伴我醉,就像同情我空虚……”

为什么音响里还放着《等你等到我心痛》作背景音乐啊!有没有天理良心!王凯文狠狠捶了捶吧台。木板的共振惊动了一旁另一个歪趴着喝酒的青年。青年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王凯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钟楼怪人面具,以及熟悉的形状优美的下巴。

“阿泰?”他疑道。

“Ward?”阿泰说。

这次换阿泰请他喝酒。王凯文一边喝一边将手伸进面具里抹眼泪,“我真的好喜欢他,我喜欢他好多年了。”

“嗯,我也是。”

“他人很好,又温柔,又能干,又靓仔。”

“嗯,他也是。”

“我失恋失得好惨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他跟他男人滚床单,不对,滚浴缸。”

“嗯,我也是。我今天去他家送东西,发现他和他喜欢的人同居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0!结果他居然是1!撞号了呜呜呜……”

“……”阿泰这次犹豫了一下,“那我应该没有你惨。”随即又很狐疑地歪了歪头,似乎在谨慎思考他心上人其实是0的可能性,“不过我是0.5,所以无所谓他是1是0。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喜欢上了别人。即使他没有喜欢上别人,他也永远不会喜欢我,因为我抽了一张弟弟卡。”

王凯文忍不住把嘴里的酒喷笑了出来,然后看着阿泰毫无动容的脸,“你讲笑话自己不笑的吗?”

“我没讲笑话。”阿泰说。

“弟弟卡啊,哈哈哈。”

阿泰认真地说,“不好笑。”

王凯文也笑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是不好笑。好惨。”

……

当天晚上又一起去开房。

“你明天早上不要再冷冰冰地就走了,好歹说声再见吧。”进房间以后,王凯文说。

“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过再见。我很后悔跟你上床,很后悔喝醉酒。”

“……”王凯文噎了噎,“你真直白啊。那你今天还?”

“今天又喝酒了,觉得你很可爱。虽然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后悔,但还是很想跟你上床。”

“咳……”王凯文说,“收回前言,你直白得也很可爱。”

两人互相搂抱着站在走廊里,先轻轻接了个吻,彼此交换了同样苦涩的酒精味。

王凯文舔了舔嘴唇,“唉,是失恋的味道。”

“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失恋,”王凯文说,“失恋太苦了。但是喜欢刚才的吻,再来一个好吗?”

阿泰又轻轻吻了他一下。王凯文回吻了他,亲着他的嘴角,那里有干涸的泪痕。

“是在我出现之前偷偷哭过了啊,”王凯文心想,“喜欢的人发他弟弟卡,还跟人同居了,一定跟我一样伤心吧,真让人心疼。”

他们轻轻地互相吻了许久。王凯文微微退开唇,轻声道,“今天可以看看你的样子吗?”

阿泰看着他,眼底有些许犹豫。

王凯文没有泄气,他自小立志向白牙光看齐,现在正在努力学习白牙光做一个坚(死)持(缠)不(烂)懈(打)的人。“我先去洗澡,你考虑一下好吗?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

王凯文在浴室里把自己脱得精光,面具也摘下来了。有些忐忑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蛋与身材,他其实并不太自信。他见到过太多闪闪发光的人了,他的白牙光就是其中之一。而他左看右看自己,也不过是中上之姿罢了,或者中等之姿?这万一要是待会儿出去,阿泰对他的脸不满意怎么办?

王凯文捏了捏自己引以为傲的鼻子,努力想让它再挺拔一点。

浴室里水声哗哗,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外面传来大哥大铃声。

他湿漉漉地跑出了浴室。正见阿泰背对着他,对着他的大哥大说,“他在洗澡。”

王凯文大步跑到他背后,阿泰还在问电话那头“你是谁?”,他赶紧一把夺过了大哥大,急道,“别乱接我电话!喂?”

“是我。”他白牙光说。

王凯文赶紧抱住电话往浴室里去了,并且谨慎地关上了门。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阿泰震惊的目光——阿泰看到了他的脸。

……

白牙光向王凯文道歉又道谢,王凯文受宠若惊,与他多说了几句。阿泰在外面敲门,似乎有事要说。王凯文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

“我要走了。”阿泰说,脸上仍然戴着面具。说完竟然同上次一样,转头就走。

“为什么啊?”王凯文惊讶道,并且快步在走廊上追上了他。王凯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原本想耍个帅将他壁咚在墙,结果被泰拳人士轻易一个过肩摔扔在了地上。

王凯文被他扼住脖子的时候都傻了——万万没想到一夜情约个炮还有生命危险。

但阿泰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松开手,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对不起。”阿泰说。他这次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王凯文听出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为什么要走?”王凯文说,“你不开心了吗?刚才那个打电话的确实是我喜欢的人,可是我跟他不可能啊,我都失恋这么久了。我们俩,我们俩先从朋友做起不可以吗?我真的觉得你很可爱。”

“不可能,”阿泰说,“他叫你Kevin。你是王凯文,他是何初三。”

王凯文脑子里神经一绷,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阿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王凯文对着面具下那张毫无瑕疵的靓脸,愣住了。

是秦皓。

是他曾经的古惑仔上级,他白牙光的伪情敌,不久前刚刚在他白牙光制造的社团混乱中被揭穿真实身份的——重案组卧底探员秦皓。

王凯文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是,是你?”鉴于对方曾经的卧底身份,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异样的猜测,“你上次就认出我了?!你跟我上床,是想套取情报吗?!”

秦皓摇摇头。“没有,我没认出你。上次是因为你说你叫Ward,是我喜欢的人的名字。”

秦皓又一次冷冰冰地离开了。而王凯文瘫坐在地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绝望。刚才在浴室中,当他担心阿泰看不上自己真容的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有一点点喜欢阿泰。

他以为自己这次抽的是卧底渣男卡,结果抽的是一张替身卡。

王凯文,芳龄二十一,这辈子第三次失恋。

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酒店床上,哼了一晚上《等你等到我心痛》,呜呜呜。

番外五:失恋(2)

秦皓,芳龄二十四,这辈子只失过一次恋。

他是出身在泰国的香港华裔,小时候父母离异,父亲回香港做工,他与妈妈留在泰国,从小跟一位泰国老武师学拳脚。十六岁时妈妈去世,他到香港投奔父亲,却与生父、后母关系恶劣,索性离家出走流落街头做古惑仔。有一次被人哄骗运送“白面”时,被谢家华人赃俱获。谢家华相信了他的证词,并找到证据证明他毫不知情,替他免了牢狱之灾。后来在谢家华的资助下,他实现自己的个人心愿考入警察学院,被选为卧底。第一次卧底任务十分成功,年轻的他协助上级捣毁了“庙街老五”的犯罪团伙;第二次卧底任务却十分失败,他不仅被识破身份,还被骁骑堂的男大嫂何初三设计利用,轻信了何初三匿名提供给他的假情报,最终这位大嫂不明原因地亲手端了自己男人的堂口,堂主下落不明,副堂主炸毁别墅自杀,而他成了一场大乌龙当中的大笑话。

更加惨上加惨的是,在任务失败后不久,他暗恋他的前辈谢家华发了他一张弟弟卡:“阿皓,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虽然很伤心,但也没办法。生活就是这样,国外有句老话:“Shit_just_happens.”

他是个感情淡薄的人,自以为除了谢家华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结果在被发弟弟卡的当天就酒后乱性,跟一个同样失恋的面具仔睡了。不,被一个同样失恋的面具仔睡了。

面具仔说话大方而礼貌,做爱温柔又体贴,身材好,腰力劲,有一点点黏人,有一点点可爱。但这不是他对面具仔产生兴趣的理由,所以第二天早上他非常后悔,表面冷冰冰、实际心慌慌地扔下面具仔跑了。

他记得面具仔当时微微下陷的嘴角,他觉得面具仔对他的兴趣比一夜情要大,他可能伤了对方的心。虽然很歉疚,但也没办法。Shit_just_happens,想来对可怜的面具仔而言,他就是那坨Shit。

在被发弟弟卡之后没过多久,警署下发了对他的内部处置:因他在任务中存在重大失职,而被调离重案组,降职为港岛区的一名普通军装警员。这不仅打击了他的职业理想,也让他与谢家华的距离更加遥远——不仅在心理上,还在客观距离上。虽然很沮丧,但也没办法。Shit_just_happens。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他想送一些有关骁骑堂的资料给谢家华。带着资料搭乘了一小时地铁转巴士,终于抵达谢家华家门口。刚要伸手按门铃,门从里面开了。谢家华左手拎着一袋垃圾,右臂上挂着一个人,一边开门一边骂,“你烦不烦?快放开!我出去扔垃圾!”

“顺便买几个套套嘛,家华哥,我疼……”那个人故意拖长声调撒娇。

“不准那样叫我!”谢家华几乎要暴跳如雷了。

“家……”秦皓刚刚开口的称呼吞了回去。并且认出那位缠着他家华哥买套套的人是之前见过的廉署主任陆光明——之前就猜到他们俩睡过了。

秦皓扫了一眼陆光明身上谢家华的衬衣,以及陆光明脚上那双新买的拖鞋——警察的直觉告诉他,陆光明不仅睡了,还住在这里了。还叫家华哥,从前唤家华哥的只有他一个人。

秦皓平静地将资料塞进一脸尴尬的谢家华手里,点点头权作招呼,转身走了。

在电梯里就悄无声息地抹了一把脸。这次他无法用“Shit_just_happens”来安慰自己,凭什么他就是永远的弟弟,而另一个人就得以住进谢家华心房呢?

出了电梯,忍不住又去买醉。挑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爱情的钟楼怪人的面具戴上,一个人坐在吧台一边喝酒一边躲在面具后无声地流泪。可恶的DJ还要放《等你等到我心痛》:“想你想你苦痛,等你等到心痛,无情的北风将我吹送,孤孤单单的我有点冻。”

可太伤人心了。

难过到趴在桌上不想起身,正这时旁边有人狠狠捶了一下吧台。他下意识转头去看。

是上次的面具仔。

当天晚上又一起去开房。面具仔很温柔地吻了他,他也很认真地回吻了。面具仔亲了他嘴角的泪痕,说想看他的脸。

在面具仔去洗澡的间隙里,他是真的犹豫了,真的认真考虑摘下面具。他觉得面具仔有一点点可爱,不,是很可爱。他记得上次的拥抱,面具仔的怀抱很温暖,他们拥抱在一起睡了一夜。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有一点点动心,他还想继续那样一个温暖的夜晚。

但很快,他替面具仔接了电话,又看到了面具仔的脸。

是王凯文。在他卧底骁骑堂时做过一段时间他的马仔、后来成为何初三助理的王凯文,在算计他的那场大乌龙里不知道为何初三出力了多少的王凯文。

Shit_just_happens。可这也太Shit了吧?

他揭下面具向王凯文表明身份,扔下王凯文又跑了,不敢去看王凯文失望而痛心的神情。回到警察宿舍的小单间,他在黑暗里默默地坐了一夜。

他很愤怒,也很失望。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心更多的是因为见到谢家华与人同居还是因为与他拥抱过整夜的人是王凯文。他只知道他跟王凯文不可能,一个是警察,另一个是古惑仔,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一整夜,脑子里该死的《等你等到我心痛》徘徊不去,仿佛还能听见王凯文嘤嘤呜呜的哭声——不准哭!不准撒娇卖可爱!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第二天早上黑着眼眶去执勤,决心将对谢家华的痴心爱恋与对王凯文的乌龙动心一起忘怀。尤其是王凯文,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

立下的志言倒塌太快。没过几天,港岛区发生两起重大事故,死伤多人。他作为军装被临时调派去医院看守一名“重要当事人”。才接班没多久,与他共同看守的陌生同僚就突然拔出一把刀对他下手。

他自小习武,在警察学院中以搏击见长;在卧底时曾做过地下拳场的拳手,一人单挑十名大汉;还曾陪号称江湖第一打手的血修罗夏六一练过拳。干个杀手而已,轻轻松松。短暂的恶斗之后,他就着袭击者的刀将对方反杀。说修罗修罗到,刚杀完,夏六一带人就来了。

他跟夏六一眼瞪眼地愣了愣,几乎同时拔出抢来。

“你要杀Kevin?!”夏六一吼道。

“什么Kevin!”他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十分惊讶,“里面是Kevin??”

还能是哪个Kevin?自然是夏六一老婆家的助理王凯文,就在他身后病房中,那位倒霉的在事故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重要当事人”。

Shit_just……

夏六一称警署有内奸要杀王凯文灭口,想将王凯文带走;而秦皓职责所在,自然是不让。双方争执了几句,他同意夏六一带人,前提是让他一起走。夏六一将他身上的东西全扔了,用手铐拷在了王凯文的病床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事态紧急,竟然没跟他算卧底的账。

夏六一后来派人将他和王凯文送去了私家医院,安排在一处隐秘的病房内。而他一直恪尽职守地看护着王凯文。外界发生的所有风风雨雨,通通与他们无关,就这样岁月静好到两天以后。

第三天的早上,秦皓从病房的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前几天发生的一切:大燃烧,大爆炸,大型谋杀现场,廉署重拳出击、全军覆没,谢督察大义灭亲,夏六一自首举证,盘踞黑白两道多年的毒蟒“老掌柜”落马,真实身份令人震惊……云云。

他跟另外几个看守的马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来自你们大佬和大嫂的消息吗?”他问马仔。

马仔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大佬只让我们在这里保护Kevin。”

“……”

秦皓又岁月静好地陪了昏睡的王凯文两天,终于确定——夏六一自首了,何初三和陆光明入院了,谢家华不仅入院还要忙断腿地配合案件举证——他和王凯文被所有人遗忘了。

真是配角的悲哀。

……

第五天的早上,忙着看护陆光明的谢家华终于从忙着跟何初三分手的夏六一口中得知了他俩的下落,派人赶到私家医院,将他和王凯文接了回去。

“对不起,阿皓,”谢家华在医院走廊上跟他道歉,“夏六一今天才想起告诉我你和Kevin被他藏在哪里。我一直不知道你也被卷进这件事里了。”

秦皓看了一眼谢家华身后的病房,“他在里面吗?”

“谁?夏六一?”

“跟你同居的那位。”

“不,他,他没有,”谢家华尴尬地道,“我们没有同居,那时他为了办案,在我家躲了几天。”

“那就是同居。”秦皓直白地说。

谢家华还是很尴尬,但并没有再否认。

“家华哥,你已经决定是他了吗?”他接着问。

谢家华叹道,“如果他愿意的话。”

“那我以后还可以叫你家华哥吗?”

“当然,”谢家华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秦皓笑了,他跟谢家华一样,很难得笑一笑。“好啊,谢谢你,家华哥。这张弟弟卡我收下了,祝你们幸福。”

不等谢家华疑惑地问他弟弟卡是什么,他转过身去摆了摆手,自觉潇洒地离开了。

途经何初三的病房,他隔着玻璃向内瞥了一眼,夏六一还守在昏睡的何初三床前,握着何初三的手。

他平静地走了过去,回到王凯文的病房。王凯文和这几天以来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安静而一无所知。秦皓想起王凯文跟他说自己喜欢何初三,他关上病房门,叹息着在王凯文床边坐下。

又是一个双人失恋现场。

他忍不住摸了摸王凯文冰凉的脸,叹道,“你怎么这么惨?”

仿佛在回应他温柔的抚摸,王凯文蹙起眉头,神情痛苦地发出了梦呓,“阿妈……我不要再收卡片了,再收都可以打牌了,呜呜……”

“噗!”秦皓忍不住笑出了声。

吞下了那个气音,他又摸了摸王凯文苦兮兮的脸,又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躺了好几天的王凯文被他的爆笑声惊醒,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秦皓笑到呛咳,一边咳笑一边赶紧按了护士铃。

“你……咳,你醒了……”

番外五:失恋(3)

王凯文此时的心情简直不能简单地用惊悚二字来形容。上一秒,他还在陪他初三哥经历生死一刻,最后的记忆是在痛苦与混沌中被夏六一救下了疾驰的面包车,眼睁睁地看着初三哥被带走;下一秒睁开眼,他却看见了爆笑中的秦皓……是那个正经冷淡的冰山脸秦皓???

是看到我这么惨所以很开心吗??只是骗了一炮而已啊,而且那也不叫骗,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凯文吓到以为自己做噩梦,缩在被子里像团起来的壁虎一般一动不动。医护人员不得不在秦皓的帮助下把他掰回人形。医生离开前,秦皓咨询现在可以喂食物了吗,被建议别吃太硬的,刚经历了脑震荡,嚼狠了更头晕。

秦皓于是端了一碗粥来喂王凯文,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递到他嘴边,“慢慢吃,嚼太快了会头晕。”

王凯文确实还在头晕,慢吞吞地吃了一口,更晕了,摆摆手示意先不吃了。他迷迷糊糊地问,“初三哥呢?”

“他没事,夏六一跟他家人在照顾他。”

“谢英杰呢?”

“抓起来了。”

“哦,”王凯文松了一口气,又茫然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我……”秦皓一时解释不清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你。”

王凯文傻乎乎地,“为什么啊?我阿妈呢?”

“你有阿妈?”秦皓刚才好像确实听见他叫阿妈。

“啊?你没阿妈?”

“……”秦皓真没阿妈。

除了何初三没人知道王凯文还有个阿妈,王凯文和何初三都昏迷着,没人告诉秦皓要通知他阿妈——真是配角的阿妈的悲哀。王凯文阿妈这几天还以为儿子失踪了呢,这下终于得知消息,跑到医院来抱着儿子一边抹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他。

秦皓已经喂完粥了,挺尴尬地站在旁边,“那我就先走了。”

王凯文拍着妈妈的背,回过头,“你要回去上班吗?”

“这两天不用。”他请了一周假照顾王凯文,还剩两天呢。

王凯文眼巴巴地看着他。这位面具仔头不那么晕了,缓过神了,喝了秦皓喂的粥,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那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再来看看我?明天帮我带本书可以吗?”

“什么书?”

“有字的就行。初三哥让我多看书。”

秦皓点点头,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冷冰冰的。

但王凯文却很开心,抱着妈妈的手臂问,“阿妈,你看他可不可爱?靓不靓仔?”

“他是谁?做什么的?”王阿妈问。

“新认识的朋友。人家是警察,劲不劲呀?”

“你这个衰仔,天天学人做古惑仔,现在学到医院里了吧?还跟警察做朋友?骗谁?怕是来抓你的吧?”

“真没有,阿妈,我跟初三哥学金融,炒股啊,很正派的。”

“炒股的都不是好人!”王阿妈斩钉截铁地说,“对面楼的黄阿叔炒股炒到全家跳楼!你初三哥这么聪明,怎么都不带着你学好?是不是他找了男朋友就学坏了?”

“我们不是那样炒……”王凯文跟他妈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说不通,最后还被他妈拍了一脑袋,“别打啊,我脑震荡……”

……

第二天秦皓带了一本《世界拳王争霸绝技》来,还是彩页的。每一页都有一名赤裸上身、黄金身材的肌肉猛男,掐腰弄拳。

王凯文感慨地翻了一翻,头更晕了。

“你不喜欢吗?”秦皓观察他的表情。

“咳,”王凯文委婉地说,“想看有字的。”

秦皓翻到后面几页,大量的配图解说文字那里,“这里有字。”

“咳,”王凯文委婉不下去了,“我不是很爱看这种,我喜欢初三哥那款的。”

“彬彬有礼、儒雅英俊吗?”秦皓想,“我不是那款。”

可是王凯文说过觉得他很可爱,还说想从朋友做起。

“大概只是想做朋友,顺便再打打/炮吧。”秦皓又想。

心里有一点莫名的小失落,秦皓道,“我出去再买一本。买金融类的书可以吗?”

“不不,别,”王凯文赶紧拉住他衣角,他的用意本来就不在书,“你坐着陪我说说话吧。”

秦皓就在他床边坐下了,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并不是个善言辞的人。王凯文等了他一会儿没动静,只能自己先开口道,“我阿妈回去煮饭了。早上我还让她给你带了早餐,以为你一早就会过来呢。”

“我早上去买书了。”秦皓说,想了想又说,“我明天要上班,早上上班之前来看你可以吗?”

“好啊,来喝我阿妈熬的豆浆。她亲手熬的,很香。”

秦皓嗯了一声,又没话了。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秦皓十分努力地找了个话题,“你……”“你……”王凯文也说。

两人都顿了一下,“咳,你先说。”“你先说吧。”

王凯文大着胆子先说了,“你前几天为什么一直照顾我?”

“我以为你没有家人。”

“没有别的理由吗?”王凯文忐忑又期待。

秦皓看着他,“你上次说从朋友做起,还算数吗?”

“算啊算啊。”王凯文赶紧点头。

“朋友的话,可以抱一下吗?”

王凯文赶紧张开双臂。秦皓凑上来紧紧抱了抱他,闻了闻他脖子上的味道——王凯文的妈妈给他擦澡了,是柠檬味香皂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可爱。

“前几天医生说你伤到头,有可能变植物人。我很担心。”秦皓抱着他说,“你醒过来太好了。”

王凯文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脸,“你还没说完,为什么照顾我。”

“谢谢你那天晚上陪我睡觉。”

“还有呢?”

“你很可爱。”

王凯文感叹道,“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

嘴里说着不知道,两个人还是像树袋熊一般互相紧抱着,舍不得放开。王凯文犹犹豫豫地说,“朋友的话,可以接吻吗?”

“不可以吧。”

王凯文有点失望,因为跟秦皓接吻的感觉真的很好。但秦皓随即低下头吻了他,轻轻的。吻了以后,秦皓自己倒先脸红了。王凯文也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喃喃道,“那不然,还是直接从男朋友开始吧?”他搂住了秦皓的脖子。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又亲了一会儿。秦皓想起什么,退了退道,“那你不能再做古惑仔了,我不想有一天亲手抓你。”

王凯文茫然道,“我不是古惑仔啊。我和初三哥都是廉署的线人,跟你一样是卧底。”

秦皓面露狐疑,王凯文接着解释道,“我以前是在街上混过一阵,可是跟了初三哥以后就洗手不干啦。初三哥当时算计你是因为你的身份被老掌柜发现,老掌柜要求夏先生杀你。所以初三哥先下手为强,截胡了。我们是为了救你啊。”

秦皓蹙眉,“你们是为了救夏六一。”

“咳,那,那也是啦……对不起。”

秦皓看了他一会儿,“好吧。再亲一下就原谅你。”

王凯文赶紧亲了他一下。秦皓笑了,扯了扯王凯文肥嘟嘟的耳垂,还是觉得王凯文很可爱。

就先从男朋友开始吧。

……

当天晚上秦皓就借陪床的名义留了下来,锁上房门跟王凯文互相履行男朋友的义务,继续上次未完成的二夜情。

王凯文身残志坚,自己连床都还下不去呢,跟他一起互相摸了一炮还不算,非要缠着秦皓“上来”。秦皓小心翼翼爬上了病床,跨坐在王凯文身上,一边俯下身去亲吻他一边拆解彼此的衣服。王凯文很快被秦皓包裹住了,犀利的臀肌缠得他嘶嘶地抽冷气,起起伏伏的快感令他仿佛置身波涛汹涌的大海,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情难自禁地头脑昏聩了——字面意思的“脑震荡”。

“好晕……嗯……好晕……”

“要我慢点吗?”

“不,不要……啊……你好紧……”

最后的激烈时分,王凯文被荡得差点当场厥过去。事后清理也是秦皓自己做的,王凯文娇软无力地缩在被子里等秦皓回来抱着睡觉觉,十足的小娇妻。

秦皓很快回来了,抱着他小心地挤在狭窄的病床上,并且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王凯文回亲了他一下,叹息着说,“对不起啦,等我身体好了再好好回报你。我真的是纯1来的,我会做一个好老公的。”

秦皓笑着又亲亲他,“好啊,等你。”

……

秦皓每天上班之前与下班之后都来看王凯文,有时候会在电梯里遇到行色匆匆的谢家华——当然是来看陆光明。

谢家华这一天跟他互相打了招呼,忍不住问,“你又来看王凯文?”

“嗯。”

谢家华疑道,“你跟他……”

“他现在是我男朋友。”秦皓说。

谢家华挺惊讶,但知道王凯文是何初三的助理,为人没什么问题。“挺好的,祝福你们。不过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一夜情。”秦皓说。

他一直到出了电梯都还在笑,想到谢家华震惊的神情就觉得好笑。在路过的门窗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揉了揉脸,觉得自己最近几日笑得比一辈子都还多。

果然谈恋爱会让人开心吧。

他进了王凯文的病房。王凯文正跟阿妈一起欣赏那本《世界拳王争霸绝技》。王阿妈不耐烦地说,“哎呀,看来看去,还没有皓皓靓。”

“那是。”王凯文很得意。

王阿妈抬头看见秦皓进来,“正好,皓皓你陪他,我先回去了。”

“阿姨慢走。”秦皓说。

王阿妈走过来捏了捏秦皓的胳膊,撩起袖子看看,跟王凯文说,“比书上的靓多了,还是警察。你这个男朋友找得比你初三哥好。”然后又拍了拍秦皓的背,在秦皓的一脸茫然与王凯文的一脸得意中走了。

秦皓关上病房门,问王凯文,“阿姨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我今天跟她说啦。”

“她……她没说什么?”

王凯文开开心心地把他拉过来亲了一口,没所谓地说,“我十几岁就跟她说我喜欢初三哥,喜欢男人啦。她有一阵想不通,后来就算了。我对她好,我男朋友也对她好,她相当于有两个好儿子,对不对?”

秦皓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恋爱谈得也太简单、顺利、快捷了,一丁点波折都没有。看看家华哥和陆光明那般风云诡谲,再看看何初三和夏六一那般惊涛骇浪,总担心自己和王凯文是不是哪里不对。

“医生说我我能下床走动走动,”王凯文说,“你陪我去看看初三哥好不好?”

何初三这几日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夏六一在照顾他脱离危险期后跟他提了分手,被重新收监。何初三大受打击,这段时日以来食不下咽,吃啥吐啥,只能靠静脉注射营养剂为生,脸颊都凹陷了进去。陆光明昨日也来看望过他,他跟陆光明说了几句,倒是将陆光明给说通了,自己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衰样。

秦皓搀扶着王凯文去看望他。何初三挣扎着坐起来,虚弱地将王凯文上上下下都打量询问了一番。“Kevin,连累你了。”

“初三哥别这么说,我的命是你给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也快点好起来吧,你这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何初三垂着眼,瞳孔晦暗而无神,“我这段日子,清醒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想着杀了他。”

王凯文反而凑近何初三,认真地说,“这就对了,初三哥,想杀死他就对了。杀死他需要体力,需要时机,需要恰当的手段,你更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地生活,耐心地等到能再见他的那一天,狠狠地捅他,剐他千刀万刀,一泄心头之恨。”

何初三笑了。用苍白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呆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笑了。

他懂王凯文的意思:绝望之时,不用爱他,恨他也可以撑下去。

“谢谢你,Kevin。”

……

王凯文在秦皓的搀扶下出了病房,后怕地拍着胸口,“哇,夏先生要是知道我说这样的话,肯定要揍死我,我刚才说完腿都吓软了。”

“你教唆杀人,我可以逮捕你的。”秦皓说。

“好怕啊,阿Sir饶命啊。要不然今晚你把我拷起来玩吧?我还没玩过这种呢。”

“别闹。”

番外五:失恋(4)哔哔——

秦皓其人没有什么出格的想法,一开始玩个骑乘就算新鲜特别了。后来跟王凯文愈来愈老夫老妻,王凯文是个很能标新立异的仔,而秦皓放得开、接受度大,渐渐地就开始手铐皮鞭上阵,越玩越大胆放纵。这段从一夜情开始的感情,夜生活一直都非常地和谐。

秦皓因为在谢英杰一案中坚守职责保护证人立下小小功劳,加上谢家华的强烈举荐与要求,被重新调回重案组,重归谢家华手下。他头脑灵活,身手敏捷,对江湖情况十分了解,在重案组屡破奇案,两年之后被升为督察,开始带领自己的小队。

而王凯文一直在何初三身边做事,刻苦勤奋,聪明好学,渐渐从当初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助理变成了十项全能的总裁秘书,是何初三杰出的左膀右臂。

何初三将骁骑堂转型后的业务全权移交给了马如龙,自己重归金融领域,创立了自己的基金公司,放开手脚吸纳大批投资,参与市场角逐,积极开创事业。这位金融才子在商场上一帆风顺,宏图大展,但在情场上却仍旧摔得头破血流——三年以来,他找遍了全香港的太平绅士,锲而不舍地为夏六一的案件游说,但一无所获;不仅如此,待在监狱中的夏六一也依旧不肯见他,执意与他彻底了断。

……

这一日,王凯文陪着何初三又去找了一位太平绅士,遭到拒绝;何初三一时钻了牛角尖,随即又去了赤柱监狱探监,自然,也再一次被夏六一拒绝了。

出了监狱大门,何初三突然倚靠着路边的电线杆坐了下来,并拒绝了王凯文的搀扶,说要“一个人待会儿”。王凯文当年的一句劝言让他撑了三年,但三年了,他仍不舍得将爱意转为恨意。他已经尝试尽了所有的方法,还是不能替夏六一减刑一天,还是不得见夏六一一面。他疲惫到不知该如何前行。

王凯文远远地看着他,自知帮不上他,只能默默陪伴。

孤零零地在地上坐了许久,何初三突然自己爬了起来,抹了抹脸,又整整衣裤领带。

“初三哥。”王凯文迎了上去。

“回去吧。”何初三恢复了平静,和以往无数次面临挫折失败时一样,在冷静自处之后有了新的主意,“帮我约东东姐,问她周六下午有没有空出来坐一坐。”

“好。”

……

傍晚时分,王凯文回到自己家中——他跟秦皓同居的小家中。秦皓给他做了他最爱的海鲜菠萝饭,还预了晚上八点的电影。

“快点吃。”已经先吃完的秦皓将碗筷排在他面前,“还有一个钟头电影开始了。”

王凯文端起碗来一通狂吃,吃到最后几口,一边嚼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跟他说,“初三哥,唔,又去见夏森森……夏森森还是……不见……”

秦皓抓紧时间在他面前拖地——他们俩都工作繁忙,又不想请家佣打扰二人空间,所以时常争分夺秒地找时间打扫卫生——头也没抬地说,“家华哥这几天在跟明哥吵架,今天来上班,脸上被咬出两排牙印。”

“噗——!”王凯文把嘴里的菠萝粒喷了出来。

“别笑。”秦皓严肃地说,但自己随即也忍不住笑出来了,“看起来好疼,所有人都在忍笑。但是谁都没忍住,除了我。”

王凯文快手快脚地擦桌子,擦完又自觉地将碗筷拿去洗,“他们感情都那么好,为什么怎么总是吵架?或者像初三哥那样闹分手不见面?为什么我们俩在一起三年了都没吵过架?”

秦皓停下拖把想了一想,他俩还真的从来一句都没吵过。

王凯文从厨房里冒出个脑袋,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大声说,“我小时候听我阿妈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恋人是欢喜冤家,要吵一吵打一打才会长长久久!”

秦皓也大声说,“可是她后来跟你爸离婚了!”

王凯文歪头想想,“哦……那也是哦。”灰溜溜地缩头回去洗碗了。

但他又舍不得放弃跟秦皓做欢喜冤家的机会,过了一会儿又冒出脑袋,“但是如果互相在乎的话,总是会有争吵的吧?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没有摩擦呀,我说的是肉体以外的摩擦。”

秦皓又停下了拖把,“所以你想跟我吵一吵?”

“那倒没有。不过……如果我进监狱了,要跟你分手,你答应吗?”

秦皓警锐的视线顿时扫了过来,“你做了会进监狱的事吗?”

王凯文赶紧甩脑袋,“没有没有没有,我同初三哥一样是良好市民,真的真的真的。”

秦皓给他一个“那你还说”的眼神,提着拖把进卫生间了。

王凯文飞快洗完碗,又跑去卫生间门口黏着他继续扯淡,“那如果家华哥跟明哥吵到彻底分手了,家华哥说要跟你在一起,你会答应吗?”

秦皓搓着拖把,头也不回,“家华哥永远当我是弟弟。”

“如果他把弟弟卡回收了,说要跟你在一起呢?”

秦皓还是头也不回,“那我就跟他说,‘我中意王凯文,全世界只中意王凯文,只爱王凯文。’”

王凯文把腰一叉,“呔!你明明是个冰山人设,为什么这么肉麻!”

秦皓将拖把挂在墙上,又去洗手,还是没回头,“没有肉麻,这是实话。”

“说爱我要看着我说,不要对着洗手池说!”

秦皓关了水龙头,就着湿漉漉的手将他按在洗手池边上,但什么也没说,只温柔地亲了亲他。王凯文搂着他的腰,发出幸福的叹息,“想那个你。”

“那就那个啊。”

“可是电影快开始了。”

“不看了。”

“是你辛辛苦苦订的。”

“你也是我辛辛苦苦追的。”

“呔,哪有辛辛苦苦,你送了我一本猛男手册就把我追到手了。”

秦皓从没有提过自己为了他还反杀过一个黑警的事,担心吓到他。只是又低头亲亲他。

最后还是先手牵手地去看电影了,看完电影出来又寻了个僻静无人的海滨步道,手牵手地散步。

王凯文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不是说好吵架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

“吵一吵才有情趣呀。”

“想要情趣吗?今天晚上又拷你吧?”

王凯文很欢喜,“好好好!”走了几步,又趴在秦皓身上,“不不不,皓皓,我今晚想试试那个……”他小声地在秦皓耳边叽叽了几句,“你想玩吗?”

秦皓耳根有点红,但也点点头。

……

……

第二天早上,王凯文顶着脸颊上两排牙印去上班。每天比所有员工都早到的何总裁正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突然听见外头此起彼伏的喷笑声,他抬头看了看正红着脸走进来的王凯文。

“噗!”

王凯文尴尬地招呼道,“初三哥。”

“这是怎么了?吵架了?”何初三乐道。

“不小心欺负他了。”

“你这样子还怎么跟我出去开会?”何初三笑得停不下来,“放你一天假,回去哄老婆吧。”

“他今天上班,哄不到,”王凯文沮丧地说,“我还是留在公司做事吧。”

他苦了吧唧地留在公司忍受了一天众人的憋笑,因为事务繁多,还留下来加了一阵班。深夜时分回到家,他发现秦皓比他先回来,正在书房里对着电脑。王凯文站在书房门口,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你还在生气吗,BB?”

“……”

“亲亲老婆仔?”

“……”

“宝贝皓皓哥哥?”

他宝贝皓皓哥哥关了电脑,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揪住他肥嘟嘟的小耳垂,一路将他揪到了卧室床上。

王凯文忐忑不安地被扒光了全身衣服,看着秦皓严肃认真地用一条新红绳将他五花大绑,最后将大绳结绑在了关键位置上。

“看清了吗?活结是这么绑的,这样才能解开。”秦皓严肃地说。

王凯文赶紧点头,“看清了看清了。”

秦皓一抬腿,跨坐在他身上。卧室里很快波涛汹涌,被翻红浪。

“好晕……啊……好晕……你好紧啊……”

王凯文差点又被骑出脑震荡。完事之后,大汗淋漓地瘫在床上。秦皓随即解开了绳子,他积攒起最后的力气,翻身搂住秦皓,满足地在秦皓的胸肌上蹭蹭脸。

“吓死我了,我今天还以为我要失恋了。”他可怜巴巴地说。

“还想吵架吗?”秦皓问。

“不吵不吵,一辈子都不跟你吵。”王凯文努起嘴巴,珍惜地啾了啾他的小豆豆。两人像树袋熊一般抱在一起睡了。

从此再也不会失恋啦。

……

失恋,END。

番外六:春光 (上)大哥大嫂新年好

婚礼在海滨的一片小花园里举行,四周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宁静的海面闪烁着斑驳光芒。

夏六一来的路上匆匆忙忙地在车里换了一身西装,一下车就被欢呼声包围了。场内放着轻快悠扬的轻音乐,红毯通向小花园尽头的花架礼台,两边摆放着一排排白色的小靠椅,坐满了出席的宾客们。一路走去,道路两旁全是祝福声与熟悉的笑脸。

夏六一对自由的空气与拥挤的人群还十分不适应——他本以为这是一场人丁稀少的私密婚礼——懵头懵脑地就被何初三塞了一捧玫瑰花,牵上了红毯。

他看见了崔东东与小萝,大疤头与小荷,小马和……小玉???怎么穿着男装?胸呢?

接下来还有一些当年的旧部,阿南、阿毛、乌鸡、虎头、蛇妹等等一众兄弟姐妹。大家都在兴奋地高喊着“大佬!!”然后不约而同地往红毯另一边张望,心虚地改口,“夏先生,恭喜呀恭喜……”

何初三那边的人则相对要少得多。夏六一将脑袋扭向另一边,看见了微笑着的Kevin和秦皓——秦皓???

接着是笑嘻嘻的陆光明与一脸严肃的谢家华——为什么他们俩也在???刚才兄弟们都在看谢家华???

接下来是几位极具商务精英气质的男人与女人,看上去应该是何初三的朋友。然后就是欣欣与她金发碧眼的老公,欣欣还牵着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头金色卷发,头顶小花冠,身穿雪白泡泡裙,背着一对毛绒绒的天使翅膀。

“SAM——!”小女孩远远地看见何初三,摇晃着小翅膀扑上了红毯,大大方方地喊她舅舅的英文名。何初三笑着蹲下去接了她满怀。小天使美滋滋地搂着舅舅的脖子,仰起头看到夏六一,突然有些羞涩,一下子将小脸蛋埋到何初三肩上。

“他是舅爹,叫舅爹。”何初三逗她。

小天使埋着脸,晃了晃满头金灿灿的卷发,扭扭捏捏地不说话。夏六一还在陡然被人群包围的紧张与生涩中,一言不发地很是尴尬。倒是迎上来的欣欣热了场,不由分说地将何初三拽了起来,“哎呀,阿哥阿嫂!别傻着啦!阿爸都要发飙啦!”

她赶紧将他俩向红毯尽头的礼台推去。台上站着一脸严肃的何阿爸,一等到他们上台,就先抡起拐杖朝何初三一通乱抽,“磨磨蹭蹭的衰仔,所有人都在等你们!”

“阿爸,别打呀,你儿子今天结婚呀。”何初三护着发型满台逃。

“你不是早就结了吗?”何阿爸怒道,“在你老子结婚的时候蹭你老子的喜气!”

“那次是私定终身,这次是宣告天下。”何初三振振有词。

何阿爸狠瞪了他一眼,杖头一转,“夏六一!”

夏六一站在一旁围观何初三挨打,这要是换了旁人对何初三动手,他早上去掐脖子了,但在何阿爸淫威之下,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他闻言赶紧应道,“何老先生。”

“你以后还学不学好?!”

前夏大佬忙点头,“学好,学好。”

何阿爸虎虎生威地一棍抽到他屁股上!“这是打你让我儿子等了十四年!你以后还敢不敢让他等?!”

夏六一屁股都不敢捂,“不敢,不敢。”

何阿爸愤愤地放下拐杖,“哼!量你也不敢!”随即豪迈地一挥手,“音乐关了!开始吧!”

轻快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众宾客都从红毯两边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何阿爸接过欣欣递上来的话筒,中气十足地做起了主持。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欢迎来到何初三先生同夏六一先生的婚礼。我本来说要大办酒席,我儿子不让,说会吓到我那群老街坊,他们一大把年纪了,心脏不好……”

来宾们都哄笑了起来。何阿爸摆了摆手,“不是我老何开玩笑。现在是2007年,但很多人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认为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结婚是不可以的。为了我儿子这个婚礼,我和我老伴去找了很多证婚人;找牧师,牧师说我儿子不信教,还说圣经反对同性恋;去婚姻登记处,说不能给我儿子合法的结婚证;找律师,律师说就算签一个缔结婚姻的合同,在法律上也是无效的。谁都不能帮我儿子证婚,我一想,那就我来证婚吧!”

他拉过何初三和夏六一的手,对台下宾客肃然道:“现在我宣布:天地,日月,我和我老伴,在场的诸位,还有爱情,在此证明他们俩结为夫夫。”

他问儿子:“何初三,你可否愿意接受这位夏六一为你的先生,从此不离不弃,一生一世?”

“我愿意。”何初三说。

何阿爸又转向夏六一:“夏六一,你可否愿意接受这位何初三为你的先生,从此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不欺负他,不冷落他,不辜负他,不跟他吵架,更千万不可以打他不然他老爸打爆你的头,还要知冷知热地关心他,天热了给他扇扇子,天凉了叮嘱他多穿衣……”

何初三轻咳了一声,示意老爸差不多就可以了。

何阿爸意犹未尽地收了尾,“以后再补充,愿不愿意?”

夏六一听得忍不住笑,点头道,“我愿意。”

“好吧,你们可以戴戒指了。”何阿爸豪迈地一挥手。

欣欣的小女儿摇晃着天使翅膀笑嘻嘻地跑上台,捧上了一盒对戒,里面还有一条项链。何初三先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大钻戒串在项链上,戴上脖子,给无名指腾出位置了,这才朝夏六一伸出手示意。

夏六一为他戴上新戒指。何初三也给他戴上了,一边戴一边轻声说,“这次要是弄丢了,我……”

“你阿爸打爆我的头。”夏六一笑着接道。

何初三也笑了,“阿爸才舍不得打你呢,他就这么一个儿媳妇。”

“好了!”阿爸道,“要肉麻回家去肉麻,大家都等着呢。”

何初三顺着夏六一修长的手指,将戒指一推到底,“好啦。”

“好啦!”何阿爸宣布,“十岁以下的把自己眼睛捂住!”

站在礼台旁的,欣欣的小女儿,惋惜地叹息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现在你们可以吻你们的丈夫了!”

何初三一边微笑一边向夏六一伸出手。夏六一没他那么矜持,直接捧住他脑袋,一个猛子吻了上去!

众人的欢呼声、喝彩声,惊起林中一片飞鸟,飞向蔚蓝的海面。

……

一吻终毕。何阿爸挥着手喊着“礼成!礼成!”,捶着老腰赶紧下台休息。何初三满怀深情,却还没来得及跟夏六一说上一句话,夏六一那一拨旧日兄弟姐妹就一窝蜂围了上来,欢呼着将他们大佬从台上拉扯了下去,直接抬起来扔向天空!

“大佬万岁!”“大佬终于出来啦!”“哈哈哈哈!”

而何初三也被端着一杯香槟上来的崔东东拉走了,“何董何董,走走走,帮我介绍介绍你那几位同僚,请他们为咱们福利院捐捐款,我给他们做一个铜脑袋摆在门口。”

……

大佬接连被扔了几个回合,扣子都被扯掉了,但并不像旧时那样虎着脸骂骂咧咧,而是笑着任由他们胡来。兄弟姐妹们叽叽喳喳地心疼他:“大佬瘦了!”“大佬本来就不胖!”“大佬黑了!”“大佬本来就不白!”“大佬还是那么靓,永远十八岁!”“对对对!”

夏六一看着他们十几年未曾变的鲜活笑容,也笑道,“怎么可能永远十八,老啦,四十二啦。大疤头,我记得你跟小马同岁吧,今年四十了?”

“是啊,大佬。”

“孩子上中学了?”

“去年刚上,多亏何先生给校董写信,入了一个好中学。”

“阿南,黄金单身汉,结婚了吗?”

“咳……”

“哈哈,他啊,上个月刚结,找了个大富婆,人家儿子都十几岁啦。”

“喂,我跟泳仪是真爱!”

“祝福你,阿南。我相信你的人品和眼光,你们一定很幸福。蛇妹,还在开广告公司?”

“是啊,大佬。现在整条东铁线的车厢(广告)都是我的,要不要买几块来宣布结婚呀?”

一群人欢天喜地地将大佬拥在中间,叽喳个没完没了。小马端着一大盘各色酒类,挤进人群中,“喂!你们这些小子,把酒拿好!那边有各种点心,还有烤乳猪,快去吃吃喝喝开开心心,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大佬热闹呢!现在大佬归我啦!”

夏六一连声跟大家道谢,谢谢兄弟姐妹们专程前来,确保跟每个人都拥抱过。然后才被自己的头号马仔公然抢走。小马乐颠颠地将他拽到一边,“大佬大佬,快来看这是谁,是不是好久没见了?”

“小玉?”

苏辛笑嘻嘻地给他一个大抱抱,还在他脸上夸张地“啵!”了一口,“现在都叫苏辛。”

“你什么时候……”夏六一示意他的胸。

“早就做手术了,”苏辛乐道,“小马没告诉你?”

夏六一只听小马说他在五年前帮国际刑警端掉又一个跨国团伙之后退出了,现在在本地一家拳馆做教练。他跟苏辛又聊了几句,小马塞了苏辛一杯酒,赶开苏辛,“好啦,一边去,我跟大佬谈正事。”

苏辛翻了他一个白眼,随即环顾一圈,叼中了远远地跟Kevin在说话的秦皓,“小青龙!”然后快乐地跑了。

“你敢勾搭男人你今晚死定了!”小马在后面吼。苏辛回了他一根中指。

“妈的愁死我了,一把年纪还到处骚,看见靓仔移不开眼,”小马跟夏六一抱怨道,“他成日骗别人说他才二十五岁。”

夏六一乐道,“他的确显嫩,这个小妖精,亏你治得了他。好啦,什么事要跟我说?”

小马对他这番和颜悦色,相当不适应,“大佬哇,我发现你蹲牢子蹲久了变得菩萨一样,慈眉善目的,你今天笑起来就没停过。”

夏六一熊掌一挥,啪叽扇了他一脑袋,“老子今天出狱,还结婚,不该笑吗!”

“大佬这个巴掌风采依旧,”小马捂着红通通的脑门赞叹道。他拉着夏六一到一旁的桌椅前坐下,摆出一个公文包在桌上。

“这是什么?”夏六一疑道。

小马从公文包中扯出厚厚一沓文件、一袋印章,回头看了一眼谢家华,偷偷拉开包底给夏六一看了看里面的龙头杖匕首。

“大佬,当初你进去以后,把咱们总公司的管理权、你自己的股份全部给我代管。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兄弟们做实业,脚踏实地地做事,没有行差踏错过。虽然咱们的堂口还在,但只是兄弟们拜关公、维系感情的地方,我们不做古惑仔很多年。现在你出来了,这些东西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夏六一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笑了笑,“我记得我当初在总公司的股份是60%,剩下40%元叔、葛老、裘叔、段亲王一人10%。后来裘叔和元叔去世,我从他们继承人手里买回了他们的股份。我总共占8成。”

“是啊,前两年葛老去世,段亲王也回乡下养老了。我买回了他们的股份,现在那两成是在我名下。”小马说。

夏六一拍了拍他的肩,“马董事长这些年来生意兴隆,家财万贯,想必有财力将我那八成一口气买去吧?回去估个价,让律师准备手续,过几天我来公司签字。”

小马惊讶瞪眼,“大佬你说什么傻话?!这可不行!公司明明就是你的!我做这种事不是天打雷劈吗?!”

夏六一笑道,“我夏六一这半辈子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以前要是没有东东帮衬,公司还不知开成什么样呢。现在你能独当一面了,比我要精明能干,兄弟姐妹们我就放心交给你了。我不做大佬很多年,现在要退休了。”

小马急道,“可是大佬,你不做这个,你又做什么呢?”

“没想好,”夏六一偏头想想,“没准开个水果铺,卖卖榴莲,心情好就开门,心情不好就收摊。阿三工作忙,要是我也去经营事业,那我们就没时间在一起了,我还是多点时间做家庭主夫吧。”

小马瞪圆了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家大佬跟家庭主夫联系在一起,“大佬你是认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夏六一站了起来,将公文包推回给他,“好了,我们兄弟俩下次再聊,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得去找你大嫂了,晚上还欠他一份便当,来的路上一直跟我叨念。”

小马将嘴张成“口”形:“你今晚还要给他做饭?!”

夏六一搓了搓脸,挺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回去给他‘做’便当。”

……

夏六一一出狱,水都没喝上一口,马不停蹄地被运过来结了个婚,心里知道是何初三心急,等了他十几年,再等不了一分一秒了。之前来的时候他十分懵逼生涩,现在缓过神来,努力地开始找回做自由人的感觉。他走进人群,先跟谢家华与陆光明打了招呼。

“听说谢Sir现在是警司?”

“副警司。”谢家华道。

“高升高升。多谢你们今天来。”

谢家华一脸严肃地跟他握了握手,诚恳道,“恭喜你,夏六一。你变了很多。”

“哦?”

“现在你要是说去南丫岛种地,我会信。”

夏六一大笑起来,“哈哈哈!谢Sir是说我现在老了,有老农的气质了吗?”

“有归隐田园的气质。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哈哈哈,正打算归隐田园,种种地,卖卖榴莲。”

陆光明也跟他握了握手,笑道,“恭喜呀夏生。三三等你等得苦死了,你今晚可要好好‘犒劳’他。我们得回去查案了,先告辞,下次跟三三来我们家吃饭呀。”

夏六一跟他们道了别,然后挤进何初三那边的人群中——主要是夸夸其谈的崔东东与几位商务人士——挽住了他先生的手臂,“大家好,不好意思,我要借我先生用用。东东,有空再叙。”

崔东东隔一阵就在探监室见他一次,才不耐烦跟他叙旧呢,赶紧冲他挥挥手,“拜拜拜!黄生,董生,遇到你们两位大善人,真是相见恨晚……”

番外六:春光(下)哔哔——

夏六一确认自己跟何初三的每一位朋友都打过招呼、道过谢。然后牵着何初三,又去跟正在自助餐台前挑挑拣拣的欣欣一家与何阿爸、吴妈寒暄了几句。欣欣的小女儿躲在妈妈腿边,羞涩地看着他。夏六一弯腰一把抱起她,原地旋了一大圈,“小天使飞啦!”

小天使在空中咯咯大笑,毛绒绒的小翅膀在风中上下翻飞,顿时一丁点都不怕生了,尖叫道,“MORE!MORE!”

夏六一听得懂这个词,兜着她又接连转了两大圈,把孩子乐得合不拢嘴。“舅爹!”她笑着唤道。

夏六一将她放下来,摘了一朵小花插在她头上的花冠上,“是Summer。他是Sam,我是Summer。”

然后他起身在欣欣耳边悄声叮嘱了几句,欣欣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会招待好的!快去吧!”

……

夏六一又牵起何初三,一路向前,渐渐远离了人群的热闹,走到了花园的边缘。栅栏之外,绿荫连着沙滩,绵延向远处的碧海蓝天。海鸥自由地翱翔,浪花的歌声伴随着潮水的气息。

他的手温热而有力,紧紧地握着何初三的手,背影挺拔,腰瘦腿长,挺翘浑圆的屁股看得何初三倒吞了一口口水。“你要跟我说什么?”何初三好奇道。

“谁要跟你说什么?”夏六一笑道,“我要拐你回家!”随即长腿一抡,轻轻松松跨过栅栏出了花园。回头望了一眼热闹的人群,他露出狡黠的笑容,一把将何初三也拽出了栅栏。

两人绕着小路,往停在路边的轿车跑去,先是慢跑,然后渐渐地一起迈开腿狂奔起来,像偷情私奔一般飞快地钻进了车内。

关上车门,他们一起微微喘着气看向对方。坐在副驾驶的夏六一先有所动作,将何初三按在座椅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他一大口,“快点开车回家!”

何初三却磨叽道,“先去医院,我从美国请了一位医生,他说你的右手……”

他的话被夏六一啃断了,夏六一又亲了他一大口结实的,并且在他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

“扑街仔,你要憋死老子吗?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在车里扒光你自己骑!什么时候看医生不好,非要挑今天?火车便当你还要不要了?”

何初三飞速地系上安全带,抓紧方向盘,“要!!!”

轿车虎躯一震,随即在通往便当的路上疾驰了起来。

……

两人从下车进电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激烈地拥吻。夏六一更是心急火燎地开始剥何初三的外套,久旱的田比耕牛还心焦。

电梯在中间楼层停靠了一下,正要进来的一位大妈发出一声尖叫。夏六一从激吻里回过神,侧身挡住了何初三的脸,对她道,“上还是下?”

“下,下。”大妈呆呆的。

夏六一伸手按了关门键,“我们上。”

电梯门阖上了,他回头看看满脸通红的何初三,乐道,“你脸皮这么厚,还害羞?”

何初三懒得跟他解释那不是羞红的,是被你亲红的,只扑上来又吻住了他。两个大男人的身形撞在电梯壁上,引起老旧的电梯一阵晃荡。夏六一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重新打开的电梯门,发现这是熟悉的楼层——是何初三之前租住在尖沙咀的那间一室一厅的小屋。

难以想象这个身家数十亿的行业翘楚,还住在一户普普通通的三十余年楼龄的老公寓楼里。

夏六一惊讶地踏出电梯,四下打量着。只见整层楼的通道都做了一番重新粉刷,原本居住了两户人,但现在两边都置换了统一的新门,门上挂着同样大红的“囍”字。

何初三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钥匙。夏六一熟门熟路地走到当年那户门前,开了锁,轻轻推开门。

只见屋里做了一番新的装修,四面墙都是他认不出的新型板材;大部头电视变成了一块薄薄的平板,沙发、立柜等家具也都换过一套,但位置布置还是与当年几乎一致;客厅墙上挂着小满的唱片海报,新换的窗玻璃上仍贴着何阿爸手制的新年窗花,客厅茶几上摆着当年那只挺着小棒棒的椰壳大头娃娃,一旁的花瓶中插了几支棒棒糖。

夏六一摸了摸海报上小满的笑脸,缓步走进卧室。当年那台狭窄的小衣柜竟然还在里头。他拉开衣柜,看见了自己十几年前的衣物,都还整整齐齐地挂在里面。他伸手摸了一摸,衣物时常被人拿出来保养,看上去都还跟崭新的一样。

夏六一的眼眶霎时湿润了。何初三在这个时候从后面搂抱住了他。

“何精英,这么多年了,还住这种破公寓?”夏六一哑声道。

何初三将脸贴在他颈后,“最早的那几年,你不理我。我怕你二十年都不理我,有一天出来以后反悔了,想找我却找不着了。我就把这里买下来,一直住在这儿。每天晚上回来,感觉你还在家里。”

夏六一转过身去抱紧了何初三,千言万语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疼痛。他虔诚地亲吻着何初三,亲吻着何初三微生波澜的眼角,亲吻何初三颤抖的唇。“对不起,”他说,“让你等久了。”

何初三哭出了声,三十九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孩子。

他们互相拥抱着倒在了床上,鲜红的被褥包裹了他们,是过去那些岁月血与火交融的色彩。何初三今天一直都在微笑着,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却在这一刻埋首在他肩头大哭出声,像要把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都一口气哭尽。他一边哭一边狠狠咬住了夏六一的脖子,咬出了血。

“我好恨你,我那几年每天晚上都躺在这张床上,想着要怎样才能杀了你,一口一口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在你说别走的时候没有留在你身边,要是我那时留下了,要是我……”

“嘘,嘘,”夏六一挂着两道泪痕,温柔地抚摸着他,“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这儿,我们再也不分开。”

何初三哽咽着,轻轻舔了舔自己咬出的那个血淋淋的牙印,“疼吗?”

“不疼。没有我的心疼你。”

何初三带着眼泪笑了,“六一哥会说情话了。”

“不是早就会说了吗?”夏六一又温柔地亲亲他,“你还想不想吃火车便当?”

“想。可是现在只想抱着你睡觉,想跟你睡觉。”

“好,那就睡觉。”

“你不是很‘憋’吗?”

“我也想跟你睡觉。”夏六一说着,想去拉上窗帘。但何初三拉住了他,按了床头一个按钮,窗帘自动合上了。

正是正午时分,窗外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两人却在屋内互相拥抱着睡起了大觉。何初三一连数日都紧张兴奋到无法入眠,现在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眼皮子直打架。他眯缝着眼睛,抓着夏六一的手指黏黏糊糊地,“我不睡醒不准走,上厕所都要叫醒我一起去。”

夏六一又亲亲他,“好,永远都不走。”

……

这一觉睡得温暖而绵长。许久之后,夏六一醒来了,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他一下子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想拨开脸上的眼罩,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锁在了床上,被拉成一个“大”字,连脖子都被套上了项圈。重重一挣,铁链叮当作响。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似乎是被剥了个精光,只余一条内裤。

“阿三?阿三?”他赶紧唤道。

耳侧突然响起何初三低低的笑声,“说了要锁你一辈子,还记得吗?‘等你出来我就把你用狗链锁在我身边,锁你到八十岁、一百岁,你死了都要跟我锁在一起。’”

夏六一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就放松了下来。知道这是何初三影帝上身,他无奈地在心底苦笑一声:得了,他爱演就陪他演吧。

他顺从起来。何初三反倒不满意了,揪住他小尖尖扯了一把,“说话。”

夏六一忍不住翘嘴角,“说什么?”

“让我放开你。”

“我不想你放开我,我想一辈子都被锁在你的床上,到八十岁、一百岁,到我死了。”

耳侧响起了压抑的深呼吸,沉重的身体扑压到他的身上,何初三在他耳边喘道,“六一哥,你故意的吗?”

夏六一转过头去朝他脸上挑逗地吹了一口气。

……

……

烈阳填满了干涸田野的每一条沟渠、每一道空隙,泉水自田野深处渗出,细雨滋润大地。几千个离别的夜里荒诞而淫乱的梦,在这一刻蜕变成现实。

……

……

何初三解开了他手腕、脚腕的镣铐,抱着他回到床上。窗帘泄入一丝微弱的月色,似乎已是深夜。何初三按开了窗帘,温润的月色覆盖了夏六一汗湿的身体,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夏六一:夏六一比入狱前要黑一些,也更精瘦一些了,保持锻炼的身体依旧肌理强健颀长,浑身斑驳的旧伤疤的痕迹比十几年前更淡了一些,被汗水浸润着,像褪色的图腾。眉目还是俊逸风流的模样,眉梢眼角却有了丝丝细纹。何初三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亲吻他那些岁月蹉跎的痕迹。

夏六一抬起头回吻了他,双手抚摸着他的腰腹,摸着当年他狠心自刺两刀留下的疤痕。何初三保养得相当得当,温润的眉目看上去与十几年前竟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更加风雅俊朗了。穿衣的时候显瘦,脱下衣服后,明显地看出身体更为结实健壮,小腹肌一块一块地垒了起来——夏六一一块一块抚摸揉玩着,何初三还特意绷出子弹肌给他显摆。

夏六一乐出了声,“练得这么结实了?”

“平时闲着没事,夜里没人暖床,总要做点事情发泄精力吧?”

“不是还有你那几个变态娃娃吗?”

何初三伏下身去,将脑袋贴在他胸口,一边拨弄着一颗小尖尖,一边叹道,“刚才逗你的,我没上过它们,一般都用道具玩玩它们。以前试过,一进去就软了,想到是假的,心里难受。”

夏六一翻过身去抱紧了他,“傻仔,十几年你都这么过来的?你憋得住?”

“你呢?你怎么过来的?”

夏六一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何初三呼吸一粗,一下子翻身将他压到身下,抬起两腿扛上肩头。

“操,你涂了印度神油吗?还来?”

何初三兴奋地喘着气,笑道,“怎么?夏大佬上年纪了,才玩了两轮就不行了?”

夏大佬眉头一挑,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乐道,“何精英,你没听过那句老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今天有种干晕老子,不然小心你自己精毁人亡。”

何初三笑眯眯地亲了亲他的唇角,“那就看谁笑到最后了?”说完奋力一挺腰。

“呃啊——!”

……

卧室里的呻吟声持续了整夜。天光微凉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天震响,连楼板都颤抖了起来,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椰子壳大头娃娃随之震动,挺起的小棒棒激烈地上下摇曳。

何初三满头大汗,动作相当缓慢地从倒塌的床垫上爬了起来。夏六一还瘫在他身下那个凹陷的大坑里,用哑得好似砂纸一般的声音直惨叫,“腰,我的腰,抽筋了啊啊!还不快点拉我起来!”

何初三卖大力气耕作了一晚,人都快要累瘫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玩塌床的能耐。他扶着自己的腰爬过去努力拉拽夏六一,“你等,等一下,别急……”拽了好几下都没把夏六一拽出来。

“他妈的快点啊!”夏六一抽筋抽得眼发黑,“你子弹肌画出来的吗?!”

“咳,你怎么知道……看着还不是很明显,就,就刷了一点粉……”

“何——影——帝——!!!”

春光,END。

番外七:夫夫生活(1)

按何初三原本的计划,婚礼之后,他要与夏六一在家里腻歪三天三夜,除了吃饭不下床。零食、水果、提前亲手做好的饭菜摆了一冰箱。连床单被套都备了二十套,整整齐齐地叠在柜子里。各种风味的套套一共买了四箱,虽然一个都还没用上。

谁会想到第一个通宵就塌了床呢。

他还要打电话叫Kevin给他订新床,被夏六一绿着脸抢了手机,“这种事就不要告诉他了!”

“没关系的,K仔什么事都知道,我的子弹肌都是他帮忙画的呢。”

夏六一虎着脸:“你再提子弹肌我……”本来想说我要揍你,又怕被何阿爸打爆头,“……我要亲你了。”

何初三欢喜道:“子弹肌,子弹肌,子弹肌。”

夏六一虎着脸把他拉过去亲了三下。

何初三还得寸进尺,“子弹……嗷啊——!”被狠狠地在子弹肌上咬了一口。

最后还是先叫了清洁工来打扫房间、拆床架。何初三扶着腰在下头指挥,夏六一裹着一床干净床单躲在楼顶天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芒果果腹。

然而他满肚子都被何初三灌满了热乎乎的东西,上面在剥湿淋淋的芒果,下面合不拢的出口还在湿淋淋地往外流淌。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无奈地裹紧薄薄的床单,往沙发上一躺。晨早的阳光温润,海风微拂,天台上前几年经过了一番新装修,铺满了木质地板,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枝枝叶叶,绿意浓浓。他微微阖眼看着周遭的一切,隐约听见何初三在楼下与工人说话,声音温和而清雅。

他真不敢相信这一天是真的。

何初三终于送走了工人,隔壁房的大浴缸里的热水也放满了——这间旧房毕竟还是太小,他很早就购置下了隔壁的屋子,打通整层楼,把自己的书房以及其他一些必要生活设施改造了进去——他扶着腰慢吞吞地上楼去请他六一哥。

上去一看,夏六一用床单把自己裹得跟毛毛虫似的,脑袋枕着一沓书睡着了,嘴角微微牵起,面容宁静又安乐。

何初三坐在他身旁,低头看了他许久。一边看,一边神经质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他真不敢相信这一天是真的,以前做过好多好多次这样的梦,醒来后转头看看床头的日历,一下子心头空落下去。

他恋恋地看了良久,才弯下腰亲了亲夏六一的额头。“六一哥,下去泡澡吧。”

……

在家歇了大半日,吃饱喝足,傍晚时分,他们手牵手出门去买床。走在尖沙咀的街头,四周的标志建筑大多还是与旧时一样,但道路两边的装潢,行人们花花绿绿的服饰,毕竟还是有了很大不同。两人初识那年开放的九龙公园还在,已经是一座旧公园了,里面坐了三三两两歇息的老人家。走过九龙公园,一栋新的大楼正在修筑,工地被围栏遮挡,标牌上打出了“国际广场”的标识。夏六一一路好奇地左顾右盼。

“怎么这么多大陆人?”

“现在都喜欢过来旅游。”

“为什么人人都提着奶粉?大陆人都生了很多崽?”

“这边的奶粉好一些吧。”

“那个人拿的是什么?”

“手机。”

“怎么跟你的不一样。”

“那是翻盖的,我的是滑盖的。”

“他们为什么都在看手机?电话本要看这么久?”

“现在都2G上网了,手机可以浏览网页。”

“那个靓仔拿着什么?”

“呃……不知道。”

“我去看看……是游戏机吧?里面有小动物在跳。”

“哦,那应该是掌机,我听说过。”

“还有你不知道的?”

“我不玩这些。”

“去买一个去买一个,我要玩。”

夏六一牵着何初三的手直往人群里挤,还用蹩脚的普通话跟被挤到的游客“梨好!梨好!对无起!”,欢天喜地地到处张望。何初三笑着看他的背影,就像在看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哪里看得出四十几岁人的影子。

夏六一很快得手了一个最新版的PSP掌机,站在柜台前端着机器,好奇地东摁西摁,左摇右晃。

“要这样开机。”年轻的售货员小妹说,手扶在机器上帮他按开了。一不小心碰到夏六一温热的手指,她抬头瞥了夏六一一眼——夏六一专注地盯着掌机屏幕,像小孩一样特别开心,“靓妹,你教我打开一个最新的游戏,随便什么都行,我玩玩看。”

“游戏要单独买,是按这个,再按这个。”靓妹紧挨着他,被他宽厚的胸膛与俊逸的脸笼罩着,一阵脸红心跳。

去收银台刷卡付账的何初三拈着票据走回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万万想不到他六一哥都成大叔了还能到处发射桃花光线,酸溜溜地挤进去拆开人家,“回家慢慢玩吧,K仔会玩这个,回头让他教你。”

夏六一头也没抬,一手笨拙地按着按钮,另一手一抡,精准无比地捏住了他的嘴唇,“一天只准提K仔三次,多了我要揍……咬你。”

两人熏了售货员小妹一脸恋爱的酸臭味,又去隔壁店铺买手机。夏六一很快又得手了一部与何初三同款的诺基基滑盖手机,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让何初三教他怎么用,先凭借记忆自己手动输入存储了何初三、崔东东、小马的号码,又非常谨慎地赶紧问何初三存了何阿爸的号。

夏六一一边存一边说,“待会儿多买点礼物,明天去看阿爸阿妈吧。”

“哈哈哈,你这么懂事?”

夏六一瞪他一眼,“被威胁爆头的又不是你。”

“还有欣欣的号呢?K仔的我也要。”夏六一说着,突然想起来,“你的手机怎么一整天都没响过?没人给何总打电话?”

何初三摸出手机向他晃了一晃——关机。“跟所有人说了,失联三天,谁都不准找我。要不因为是你假释、不能离开香港,我就直接放假三个月带你到处去玩了。”

何初三说着说着,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一把搂抱住他,“等你假释期过了,我就把公司卖了,我们去巴哈马买个岛住。”

“哈哈哈哈!”夏六一直乐,“四面都是海,每天从早到晚只有我们俩?”

“对。”

“肉麻!哈哈哈!”

“我是说真的,哪儿肉麻了……”何初三还要黏着他腻歪,夏六一眼一尖,“牛杂!那边有卖牛杂!”抓起他的手赶紧往那儿跑。

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咖喱萝卜牛杂,先夹起一块滴着汤汁、香嫩软糯的萝卜放进嘴里,夏六一陶醉地眯着眼品味了好一会儿,缓缓地吞咽下去,这才发出声音,“操!太爽了!真怀念。”

回头看见何初三还在基佬味十足地假装生闷气,他笑着夹了一块牛肚喂进何初三嘴里,“吃吧何影帝!想住岛上还不简单?我以前在南丫岛有栋房子,后来应该是被东东买走了,以后周末带你去那边住住。半山腰上,与世隔绝,保证你一整天只能看到我,不出三天就看烦。”

何初三真不知道他在南丫岛有房子的事。当年夏六一被判入狱的同时,还需缴纳巨额罚款,除骁骑堂总公司之外的个人资产都被拍卖了。何初三当时因为挥洒千金忽悠乔爷和老掌柜,无力参与拍卖,过了好些年,才渐渐地有了足够的财力将两人租住过的屋子、夏六一的村屋、青龙的别墅挨个挨个地买了回来。要是知道夏六一还有那么一套房子,他肯定早就下手了。

“你什么时候在那边有房子?你有房子不跟我说?东东姐也不跟我说?十几年了你都没跟我提过?”“哎呀,忘了忘了,谁还记得啊……”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一路碎碎念地拌着嘴,渐渐没入了霓虹闪烁的人群中。

……

夏六一说卖榴莲,还真卖榴莲。没过多久就在油麻地果栏(油麻地水果市场)盘下了两个紧邻的铺面,大大方方地摆摊卖起了水果。他分了一个铺面给跛沙,用作老沙养老生活之补贴;两人分别收容了几位年迈出狱、转业就业都十分艰难的老狱友来看铺、运货。放过几串大红鞭炮,摆上几樽大花篮,就这么红红火火地开业了。

隔壁就有间百老汇影院,还有一间年代悠久的老粤剧院,闲来没事几个老友一起去观影看戏,或者在铺子里一边看摊一边光着膀子吆吆喝喝地打桥牌,退休生活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夏双刀你还要脸吗?”跛沙一边落牌一边骂他,“你才多大年纪?就跟着我们养老?”

“我哪儿养老了?”夏六一理直气壮地,“我现在是家庭主夫,每天买菜做饭,为家庭贡献劳动力,同样创造GDP,懂吗?”

“啥,啥屁?”

“G——D——P——!让你不好好学英语。”

“喝!家庭主夫!快跟大家伙说说,你前不久刚搬了家,到底是为什么搬家呀?”

“……”夏六一脸绿了,“你给我闭嘴啊,敢胡说八道我把你另条腿也给废了。”

跛沙一边爆笑一边迈开老腿,跳起就跑,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夏主夫给他媳妇煲了个甲鱼汤,然后下楼去买盐,蹲在街边玩游戏入迷忘了回家,把他家整层楼全给烧完了!哈哈哈哈哈——!!”

“你这老王八!让你闭嘴没听见!”夏六一一边骂一边追着他打。两人从铺子里追到街上,跑在前头的跛沙差点撞上一辆停在路边的法拉利豪车。

“你小心点!”夏六一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回来,护着他那老腿老腰,“操,没事吧?”

“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咯。你那破拐杖别刮了人家的漆!我这穷老板可赔不起人家!”

“赔不起让你媳妇赔咯。”

“滚滚滚!”

两人正在玩闹,法拉利的后车窗滑开一道缝,有人从里面扫了他们一眼,嫌弃地哼了一声。

夏六一听到了那声冷漠又挑衅的气音,并不以为然。他扶着跛沙走了回去,临走时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车内,只看见一头染得鲜红的头发。

……

法拉利很快就开走了,夏六一跟跛沙继续回果铺里打牌。跛沙一边落牌一边又叽喳道,“现在治安是真的好了。咱们开摊两个多月了,都还没有人来收保护费。”

另一位老友叹道,“哎哟,你晚出来两年你是不知道,现在差佬勤快得很,到处街上都是巡逻,到处是监控探头呀。过去那些‘一楼一凤’都不知被撵到哪里去了,走私‘白面’不如走私奶粉,街头卖黄/片都卖不出去,人家那些后生仔都上网看、两文钱看十部呀。不说古惑仔改行,连那些电影导演都不拍古惑仔了,转头上大陆拍爱国片啦。”

“那岂不是什么好日子都让你赶上了?”跛沙哈哈笑,“以前收保护费的时候,你是收钱的。现在你是交钱的,却不用交保护费了!”

“呀呸!”那老友叹道,“这叫什么好日子?坐监坐了二十年,出来五六十岁了,最好的年华都在牢里过了,我看我这辈子啊,那就是一个惨字!”

夏六一递了支烟给他,在桌下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只崭新的打火机,给这位苦叽叽的老人家点了烟,看他皱着眉头抽上了,才劝道:“好啦,蕉叔,宽宽心。在座的当年谁没风光过?谁没踩在别人的头上过日子?自作孽不可活,都是我们应该的。现在既然赔了罪出来了,就好好地把剩下的日子过开心。人一辈子哪分什么最好的年华?什么时候过得高兴,过得爽快,什么时候就是最好的年华。前天看新闻,人家八十几的老太太跳芭蕾得了奖,人家那不是最好的年华?你看你现在,晒着太阳抽着烟打着牌,有汽水喝还有芒果吃,还不够好的?”

“小六说得对!好好好!”老友感慨着,跟他碰了碰汽水瓶。

正这时有两位年轻的女客在果摊前探头探脑,夏六一眼尖瞟见了,赶紧站起来喊,“你们好啊!买什么?”

番外七:夫夫生活(2)

两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妹妹看到他,两眼都放出光来,赶紧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笑成一团。最后还是长发的那位道,“挑只榴莲,麻烦帮忙剖开。”

夏六一挽起袖子要过去,还不忘回头戒备道,“你们几个老狐狸,不准看我牌啊!”

几位老友答应得好好的,眼看他走出三步远,赶紧纷纷伸手去摸他的牌。

夏六一走到摊前,替她们挑了一只大榴莲,左手从摊下“刷拉——”抽出一柄青龙刀,骇了人家一大跳。

“哇,老板,你,你切榴莲的刀这么大的?”

夏六一手起刀落,轻松一拉便划开了榴莲壳,一边剥一边道,“用着顺手。”

“顺手?你,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耍大刀的。”夏六一抬头冲她们微微一笑,“还挑不挑只凤梨呀?今早刚到货的泰国大凤梨,新鲜,甜。”

她们捂着心口又互相推搡着低笑,又挑了一只大凤梨。夏六一提起刀来要削凤梨,她们却举起手机喊,“等,等一下呀,老板,我们可不可以拍个照呀,你切水果好帅呀。”

夏六一没多想,“拍吧拍吧。”

两个靓妹笑嘻嘻地举着手机一直对着他,看夏六一手脚利落地用那柄大刀将一只凤梨削得光光鲜鲜,又细心地斩成小片。削完了,她们又小脸微红地提议说,“老板呀,可不可以跟你一起拍个照呀。”

“好啊。”

靓妹们捧着水果与他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最后提着大包小包一边小声说笑一边走了。

夏六一拭了拭刀,又擦了把手,走回来一看自己的牌,“喂!怎么位置变了?!你们是不是偷看过了?”

“没有!”一位老友赶紧转移话题,“喂,你们有没有发现每天小六在的时候生意特别好,好多女仔跑过来买水果?你小子卖个水果还耍美男计?”

“你是不知道,”跛沙乐道,“人家小六现在是咱油麻地果栏出了名的——‘榴莲王子’!哈哈哈哈!榴莲王子夏双刀哈哈哈哈!”

夏六一跳起来又要去揍他,一屋子人乐成一团。

……

晚上何初三要跟大洋彼岸的合作公司开会,打电话通知夏六一不用给他留晚饭、应该要很晚才回来。夏六一索性自己轮值守夜摊,让几位老伙计们先回去了。

果栏的铺子们一般夜晚八、九点收摊,九点之后要寂静上一阵子。到了半夜一两点的时候,从港口而来的大货车们轰鸣而来,密密麻麻地排满整条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来来去去的工人们装卸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鲜水果,会比白天还热闹。

夏六一看摊看到八点多,眼见一对路过的情侣手里各自捧了一碗咖喱鱼蛋,一时勾起了他的馋瘾。看看没什么客人,他便拉上铺门,拎着一串钥匙溜溜达达地走去附近庙街买夜宵。

经过一条小巷,突然听见里头的打骂声,是熟悉的逼良为娼的味道。

他拐了进去,冲那在黑暗之中殴打女人的后生仔道,“喂?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那后生仔骂道,“我打自己女朋友关你屁事!阿叔!”

最近因为何初三这个基佬保养得实在太过年轻美貌、而稍稍有点介怀自己外貌的夏六一,听闻这句,下意识地四下看看——这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出老子是个阿叔?

他不知道是自己脚下那双庙街十文一双的塑胶大拖鞋暴露了他,也懒得跟对方再废话,直接走上前去,欲搀扶那位跌坐在地上的女孩。

“你别管我,别管我!”女孩吓得直哭,一个劲拍打他的手,竟然拒绝他的帮助。而那后生仔冲他挥起拳头,“关你屁事!”

夏六一回头就是一拳,出拳比他晚,却先一步凿到了他脸上!“咚!”一声响,直接将对方凿飞到墙上!

后生仔龇牙咧嘴地捂着脸,发出凄厉的惨叫,低头一看手心,全是鼻血,“啊——!你!你!你给我等着!”爬起来就跑。

夏六一眼看他跑远了,又去搀扶那女孩。女孩扶着他的手臂,被他搀出了小巷,在街灯下一看——小脸上都是鼻青脸肿的痕迹,一条腿也被打瘸了。

“你不该救我的,呜呜呜……”女孩哭着说,“他是古惑仔,兄弟很多的,他一定会报复你的。”

“古惑仔没什么好怕的,”夏六一低着头温和地跟她说,“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做个伤情报告。有这些以后你可以申请限制令,他以后再靠近你,你可以报警。”

“呜呜呜……没用的……”女孩哭得更伤心了,“他知道我家在哪儿,知道我阿爸阿妈,他说如果我跟他分手,他就杀了我全家……”

夏六一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了看,说,“或许……还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

女孩抹着眼泪抬头一看,被吓得脚下一软又坐了下去——先前跑走的后生仔,居然很快就带着四个骂骂咧咧的青年跑了回来,个个手里都拎着铁棒,或是甩着一根改造过带尖刺的自行车链条。

“救命……”女孩张嘴刚要尖叫,被夏六一捂住了。

“嘘,别喊,别被人听见。”夏六一温和地跟她说。他拍了拍女孩的肩,直起身来看看四周,地上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连块碎砖都没有——只能摘了脚下的大拖鞋。

“怕的话就闭上眼睛,等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间一个挥舞钢链条的青年已经冒冒失失地冲到了他的面前,大骂着甩起粗硬有刺的钢链向夏六一砸来。夏六一一个扫堂腿将他扫翻在地,手上的大拖鞋照着脸“啪叽!”一扇!

“嗷——!”青年被扇得脸歪鼻斜!

女孩惊讶到忘了闭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帅阿叔。帅阿叔风姿飒爽地挥起两只拖鞋,将五个小青年扇得嗷嗷惨叫、屁滚尿流。最先打女友的那个后生仔眼看打不过这位拖鞋猛男,扭头又想溜走。夏六一抓起地上一条钢链,弯下腰去贴地一甩——链条打着转飚出去缠住了后生仔的一只脚踝,在他的惨叫声中将他绊倒在地。

夏六一慢条斯理地捡起两只拖鞋,在地上蹭了蹭血,重新蹬回脚上。然后走到那后生仔面前,“疼吗?”

后生仔吓得直哭,“啊,啊……”

夏六一“啪叽!”一脚踩到他脸上,“回答你阿叔,疼吗?”

“疼疼疼疼,呜呜呜,饶命啊……”后生仔满脸是血,哭出了声。

夏六一从裤兜里摸出他先生给他买的诺基基滑盖,给他那张皱了吧唧的苦逼脸“咔嚓”了一张,贴在他脸边给他看,“再敢出现在这位姑娘面前,这张照片就是你最后一张长得像人的照片。”

后生仔忙不迭摇头,“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我错了。”

“拜的哪个堂口”

“啊?什,什么?”

“你不是古惑仔吗?拜的哪个堂口?”

“没,没,没拜,我们就出,出来玩玩。”

“没拜就好,”夏六一慈祥地拍拍他的脸,“这个区的副警司,他老婆是我老婆的闺密。你什么时候想拜大佬了,我去跟他说说,让他请你大佬喝喝茶。”

“不拜不拜不拜,没有大佬没有大佬。”后生仔筛糠似的摇头。

“滚吧。”

……

目送几位青年屁滚尿流地离去,夏六一回头看看那姑娘,想送她去医院——却发现她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

夏六一没怪她怕事,只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在裤腿上揩了揩自己满手的血迹。得了,这个样子,还去买个屁的夜宵,回去削个凤梨吧。

……

他只能惋惜地沿着原路走回铺子,“吱呀呀——”地拉开卷帘门。

“喂!”身后突然有人道。

夏六一回过头,见到下午那辆鲜红色的法拉利。后车门打开,染了一头火焰般燃烧的头发的青年走了下来。

青年生了一张非常亮眼夺目的明星脸,一双腿长得出奇,个子比夏六一还高,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两只眼睛是海水一般的蓝色,看着像是混血儿。穿着打扮也十分酷似明星,至少也是个时尚界人士,黄西装,红领带,蓝色厚底鞋,耳际一对硕大的钻石飞羽耳钉闪闪发光,搭配得十分大胆新潮。

“喂,你就是夏六一吧?”那酷帅青年蹙着眉头道。

夏六一放下了扶着卷帘门的手,“你是?”

“我是谁不关你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那青年中文不算太好,发音略有些古怪,“你也不怎么样,又老,又没文化,是个卖榴莲的,还坐过牢。Samuel凭什么选你不选我?”

“谁是Samuel?”夏六一莫名其妙。

“乡下佬,英文听得懂吗?SamuelHo,何初三。”

“……”夏六一。什么Sam,Samuel,Sammy……扑街仔到底有多少个英文名……

他非常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刚从旧式古惑仔电影里出来,又进入了八点档虐恋情深狗血肥皂剧:大概类似于一位年华老去变成黄脸婆的正房太太被年轻美丽的小花蝴蝶找上门来威胁分手这样狗血淋漓的剧情。

成天陪何影帝飙戏已经够累了,哪里来的小屁孩还给自己加戏?他理都懒得理,转过身去掀起一点卷帘门。

那青年不甘罢休,追前几步质问道,“你一个男人,这么大把年纪了,像二奶一样被包养,你要脸吗?你还是快点离开他,他值得更好的人!”

夏六一的手顿了一顿,低头钻进门里,又转过身来关门。但那青年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扣在门上的右手手腕。

夏六一的右臂最近在何初三从国外请的一个医疗团队的建议下,植入了一块刺激神经的芯片,近期都在做着康复锻炼,目前还是没有太大力气。他忌讳被人碰触,挣了一下没挣开,脸色发起冷来,“放开。”

“呵,终于肯说话了?”青年看着他指缝间的血迹,“你刚刚打架了?打伤人了吗?你现在还在假释期,要是我报警,你猜你会不会又被送进去?”

这句话终于成功刺痛了夏六一。他猛地抬起眼看向青年,目光霎时冰寒,杀气骤然而起。

“放开。”他森冷道。

青年微一松手。夏六一拔回手臂,嫌弃地在裤腿上揩了揩被他碰触过的地方,随即摸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了写有“扑街仔”的号码,并且点开免提。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何初三在那头笑着道,“六一哥,收摊了吗?收了在屋里睡一会儿,别顾着玩游戏。”

夏六一看了一眼那红发的酷帅青年,“何初三,有个打扮得像金翅火鸡的小屁孩来找我,让我离开你。他现在在听电话。”

何初三那边沉默了一会儿,“Phoenix?”

青年没想到夏六一如此作为,一时间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初三叹道,“Phoenix,你怎么到他那里去了?你再这样胡闹,我要告诉你爸爸,让他送你回澳大利亚。”

青年登时将带着恨意的目光投向了夏六一,紧咬着牙,仍是不发一言。

夏六一确定他就是何初三所说的什么鸟名字——单词不大记得了——对着电话嘲道,“他还听着呢。他刚才说你包养我,我是你二奶。你现在告诉他,我是你什么?”

……

何初三那头还在开视频会议。一条长会议桌,他坐在首席,七八个下属分坐在他左右两方;电视屏幕那头,还坐了一圈老外。听见他在打电话,人们陆续安静了下来。

何初三端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微笑了,随即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清晰地道:“Phoenix,你旁边的人叫夏六一,他是我老公,我是他大奶。你再不离他远一点,不用我过来,他会自己动手,揍到你一辈子只能回澳大利亚坐轮椅。”

在挂电话之前,他补充道,“哦,对了,如果他待会儿动手揍你,别用假释的事威胁他,否则我只能用永远滚出香港来威胁你爸爸了。”

……

夏六一指尖一挑,动作酷帅地扣回手机滑盖,坏笑着看向黑着脸一言不发的Phoenix。

“他不值得更好的人,因为他这辈子都是我的人。眼红吗?滚吧。”

番外七:夫夫生活(3)【全文完结】

夜半三点。果栏附近卸货的货车都渐渐散去了。何初三开着一辆素雅黑的平治轿车,停在了夏六一的果铺门前。

夏六一出狱那天他开去接夏六一的那辆林宝坚尼,是他特意买给夏六一的出狱礼物。本来以为夏六一会喜欢那款风骚惹眼的款式,但夏六一说天天跟他在一起,懒得自己再开车,遂让他把新车退了。果栏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也不太远,骑单车半小时。他没空接送夏六一的时候,夏六一便蹬着一辆山地自行车来来去去。

何初三下了车,帮夏六一一起将山地自行车放入后厢。本想坐回驾驶室,夏六一突然冷哼了一声。

何初三大气不敢出,乖乖地绕到了副驾驶座,将驾驶权让给了他。

夏六一冷着一张脸坐进了驾驶室,脚下的拖鞋操作不便,他低头将拖鞋摘了下来,扔到后座,索性光脚开车。何初三注意到那对拖鞋,小心翼翼地问,“怎么穿这个?你早上出门穿的皮鞋呢?”

夏六一直视前方开车,仍是冷冷地,“早上搬货的时候踩泥水里了。”

“扔了吗?”

“没扔,在店里。”

“我去拿,回家我给你刷干净。”何初三说着就要推开车门,被夏六一拽住。

“行了。快点回去睡觉,我困了。”

何初三乖乖系上安全带。轿车启动起来,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行驶着。何初三一直偷偷观察着夏六一,看来看去,发现他左手食指背上有一道浅浅的刮痕。

“这是怎么了?揍Phoenix的时候伤的?”

夏六一方才在店里仔细地将血迹都搓洗过,衣服也换过一套。闻言低头一看,自己都没发现那里有那么一道小伤。“没什么……之前救了个小姑娘。”

“你没揍Phoenix?”

夏六一从鼻腔里发出嗤笑,“就那么个小屁孩。喂,何影帝,你下次想让我吃醋,能不能找个靠谱一点的货色?”

何初三终于将话题引到正题上了,赶紧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会来找你。他是T台新秀,新近很红的男模,跟我没有任何交集。只是因为他爸爸是我的生意伙伴,所以才见过几次……”

“见过几次?”夏六一嗤道。

何初三尴尬地咽了口口水,一时间竟然体会到了被阿爸盘查的紧张感,“咳,他刚毕业的时候到我公司实习过,说是想学金融……主要都是K仔带他,我,我没……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对我有意思……”

“哼!”夏六一从鼻腔里发出气音。

回到家——因为尖沙咀的那户平层被夏六一煲汤烧个精光,他们现在住回夏六一以前那栋小村屋——已经快凌晨四点了,两人在楼上楼下各自占了一个浴室,匆匆洗漱一番。上了床,何初三还要缠着夏六一腻歪,夏六一背过身去不理他。“快睡。你明天不上班?”

何初三第二天还得去开会,只能从后面搂着他的腰,惆怅地阖了眼。

……

只睡了四个钟头,何总就得爬起来去上班。这年头当个总裁,比小员工辛苦多了。先仔仔细细地洗漱,严格保持个人卫生,还要认认真真护肤,基佬兮兮地拍拍打打,连脖子都要精心护理上。再小心翼翼地梳梳头发,抹抹发油。搞定。

换上一身西装,精神抖擞地在门口镜前系领带。按开墙上暗藏的壁盒,挑了一只表戴上。领带夹也要精挑细选。穿扮妥当,他走上二楼,钻回卧室去看夏六一。

夏六一裹着被子背对着他,一副睡得正沉的模样。何初三骑上床,轻手轻脚地爬到他背后,轻声问,“老公?”

“……”没人理他。

“夏生,夏太要去上班了,没有早安吻吗?”

“……”还是没人理他。

何初三更惆怅了,偷偷在他发旋上吻了一下,起身要爬下床。夏六一突然转身揪住他衣领,把他扯回来狠狠啃了一口!两口!三口!

“今晚回来再收拾你!”

夏太肿着嘴唇,脸颊上带了两排牙印,兴高采烈地上班去了。

……

何初三下午早早地回了家。夏六一坐在村屋的客厅里,穿着一条围裙,面对着电视,耳朵上夹着一只原子笔,左手边摆着一盆菜,右手边摆着一个账本,在那儿三管齐下:一边看电视,一边择菜,一边算果铺的账。眼睛盯着账本,耳朵听着电视,手里刷刷地择菜,时不时还将原子笔拿下来写几划。

何初三忍不住笑,“你这家庭主夫当得还挺忙啊。今晚吃什么菜?我来吧。”

两人分工合作,站在厨房里一起做饭,碎碎地闲聊着。何初三从不将工作上的烦心事带回家,只跟他聊最近的社会新闻,说到明年台湾又要大选,立法/会上当众斗殴乱一团,陈先生执政八年不得人心,民X党这轮前途堪忧,新一轮候选人里国X党那边是马先生的呼声最高……这些国际形势的变迁都与金融市场息息相关,他却只跟夏六一聊政治八卦,知道夏六一听到数字就头疼、就喜欢看大人物打架。夏六一也跟他扯摆八卦,说说那家长里短:苏辛最近在跟小马闹赌气,住在拳馆几天没回家,原因是小马不准他再增肌。“他妈的一对胸练得比老子还大!”“你不是喜欢我大胸吗?”云云。

热气腾腾的饭菜一样一样摆上餐桌。夏六一端完汤回来,见何初三一身西装,系着围裙,在那儿专注而熟练地颠锅炒菜。夏六一情不自禁地倚靠在厨房门口,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也许是从小受何阿爸的影响,何初三对“家”的概念特别看重。大到一间充满回忆的房子,小到一对牙刷、两双情侣鞋,家人的团圆,年节的喜庆,日常生活中夫夫俩一分一秒的相处,他都格外用心。

也许他从小就立志踏入风云诡谲的行业,在商场上奋力厮杀、建功立业,事业之外,只想要一份温暖的真情,一个恬静的家庭,一处停泊的港湾。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只是想要平淡温馨的生活,为什么那时候偏偏又会爱上行走江湖、刀口舔血的夏六一呢?

夏六一少年时也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跟这样一个人过一生,只以为自己会孤独到老。只能说爱情这玩意儿真是玄妙,缘分这东西无法预料,说不清道不明。

“吃饭了。”何初三端着最后一盘菜朝他走过来,“碗筷洗了吗?”

“唔。”

“晚上去看话剧好不好?我订了票。”

“好。”

……

吃过饭,他们手挽手地去文化中心看话剧。夏六一特地换了一身西装,难得地打上领带,还有模有样地抹了发油,手上拿了一本《英语词源趣谈》准备在等开场之前看,装模作样地作出一副文化人的模样。

何初三寸步不离地挽着他的手,做足了夏太太的风范,边走边打量着四周,十分怀念地跟他说,“六一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这儿?”

“记得,后来我被赶出去了。”夏六一没好气。

“哈哈哈哈,你今天这副打扮是为了防止自己被赶出去吗?”

夏六一被他戳破心事,恨恨地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路人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夏六一侧身挡住何初三,向对方回以冷冷的一眼。何初三则不以为然,照旧紧紧贴在夏六一身上,微笑着走了过去——他奋斗多年走到如今这步,早已有能力让他们不用活在周遭人的评价里。

喜剧话剧着实好笑,夏六一坐在前排中场,笑得停不下来,偏头看看何初三,他却已经靠着夏六一的肩头睡着了。夏六一微微向下滑了滑身子,让他更舒服地枕在自己肩头,还顺势在他脸上抚了一抚,揉了揉他软软的耳垂。

……

回去的路上夏六一开车,何初三靠在副驾驶座,舒舒服服地仍是睡觉——昨晚没睡够,今晚他老公还要“收拾”他,他得抓紧时间补眠。

到了家,夏六一要撵他赶紧去睡觉,何初三顿时不乐意了,黏黏糊糊地撩他,“你不是说好了要收拾我吗?”

“要挨收拾你还这么兴奋?”

“嘿嘿嘿,你想怎么收拾我呀?”

“顶你个肺,你看你笑得这坏样,那小子是不是你故意找来气我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滚去洗澡,待会儿到卧室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初三欢天喜地地去洗了个澡,满心期待地进卧室。一推门就被夏六一用领带捂住眼睛。

“要绑我吗?”超开心。

“不绑你,”夏六一笑眯眯,“但是你今晚要是敢挣扎一下,这个月都别想上老子的床。”

何初三乐颠颠地等着被收拾,等来等去,等到阿四上面“嘎嚓”一下——夏六一给他根部上了一只锁精环。

“咳,六一哥,这个就不要了吧。”

“呵呵呵……”夏六一笑了一长串。

于是度过了一个相当痛并快乐的夜晚。过到一半,夏六一扯开了他脸上的领带,床边多了一面顶天立地的大镜子,夏六一将他按在镜子旁边,姿势凶猛地骑他,逼他只看镜子不准看人,不准自己动腰,不准发泄。

“买一堆道具玩你六一哥?老子不会玩吗?爽吗?刺激吗?”

“刺激刺激,呼,快爽死了……好人,快放开我……”

“不准动!你等着爽死吧!还不快点叫老公!”

“啊,老公……”

……

何总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下身一阵肿痛。

耕田耕太狠,犁头都磨秃了,要死要死。

他先生哼着小曲在楼下给他煲甲鱼汤,电视机开着,大声地放着社会新闻。何初三披起一件睡衣,内裤都不敢穿,岔着腿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正见电视里播报近日趣闻——

“《昔日粤剧院刀马小生,今日油麻地榴莲王子》,近日一位水果铺老板用大刀削凤梨、切榴莲的视频在网络走红,只见靓仔老板手起刀落,刀影纷飞间,果皮灰飞烟灭,落刀之时,还向镜头微微一笑。视频前的观众们纷纷西子捧心,真是一笑倾城啊!据这位‘榴莲王子’自称,他原是粤剧院中耍大刀的武生,现在转行开起了水果铺,不由得让人唏嘘命运无常……这间位于油麻地新填地街XXX号的果铺,今天早晨开始已经排满了慕名前来的客人,然而今天好像并不是这位榴莲王子的值班时间……”

何初三拢着睡衣站在客厅中央,大瞪起眼睛看完了整条新闻。排队的客人中站满了女客,下到八岁上到八十,一网打尽。甚至还夹杂了不少肌肉突起、铁骨铮铮的男客,一边排队一边基佬味十足地扭着小腰互相推搡笑闹。

何影帝被塞了满腹柠檬,一口酸水直冲天灵感!

他这才一不小心给前夏大佬招了一个情敌,前夏大佬一发浪,给他招了一群!

“夏——六——一——!你是故意的吗?!”

“酸吗?爽吗?”

“今天晚上我再收拾你——!”

……

夫夫生活,NEVER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