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迎着晨光伸个?懒腰,虽然有些腰酸腿痛,但一想到今天过年,所有疲累都可?以一扫而空。
钟洺俯身啄一口夫郎脸颊,没多耽搁,下去准备出海打鱼。
今天出门?打的鱼获是年饭桌上的菜色,只在近处撒网,来回都快,不会有什么风险。
要?不是答应过夫郎开春前不再下海,他倒更乐意潜去水下捞些好货尝尝,今日便?暂且只能打到什么算什么。
“早去早回!”
苏乙站在门?口朝他挥手,钟洺应一声,撑船行远。
相隔不远处,趁年前已?建起好几?间?水栏屋,当中也?有一家的船赶在这时候出海,见了钟洺,两边汉子遥遥打声招呼。
苏乙目送钟洺远去,回身进屋打水洗漱,过了大约两刻钟钟涵也?醒了,套上衣服出来洗脸刷牙。
“多多,今天要?过年啦!”
他举着小猫在空中转两圈,停下时自己有点晕头转向,猫却泰然自若地?跳回地?上,低头舔了舔被搞乱的毛。
苏乙端出早食,进灶房时见得粥和米糕等都热好了,想也?知道?是钟洺起早准备,吃完才走。
“晚上要?吃好吃的,白日里简单吃些垫垫肚。”
钟涵很?懂这个?道?理,点头如小鸡啄米,他要?空着肚皮,晚上吃大鱼大肉!
及至午间?,钟洺回了家,上来时单独拎了两条鱼,一条灰突突的黑毛,有个?二斤沉,算是黑毛里长得大的,另一条红灿灿的红方头鱼,鱼如其名,脑壳又方又扁,有近一尺长。
还有网兜里大小不一的棍子鱼、海乌鱼、大眼鱼,一大一小两只鱿鱼,五只乱爬的螃蟹,海胆、海星、扇贝等零儿八碎,挂在网上一起上来的也?有若干,只是都凑不成一盘。
“这条方头好,正好做今晚的主菜,红红火火。”
系着围裙的苏乙闻声出来,见了鱼获欣喜道?:“这是你使网捞的还是下杆钓的?”
“下杆钓的,黑毛和鱿鱼也?是这么来的。”
钟洺也?觉这条方头来得好,年节当日,格外应景。
东西七七八八,全都倒入盆中端进灶房,苏乙让钟洺坐下歇着,他里外忙碌道?:“你回来得巧,正好一锅油饼出锅,尝尝味道?如何?。”
他用筷子捡一竹箩,搁在堂屋饭桌上,钟洺洗了手,掰开一个?吹一吹,一半给小弟,另一半两个?角,他和苏乙各咬一口。
“嘶,好烫。”
三?个?人都被烫得吐舌头,吸口凉气继续吃,外壳金黄,内里有米香,带着恰到好处的咸味,不配菜空口吃也?可?顶一顿饭。
苏乙还是第一次在家炸油饼,以前在舅家他看刘兰草做过,舅舅在时他过年还能分到一个?尝,舅舅走后刘兰草仍会做,但看得很?紧,生怕他偷吃,他索性也?不去打下手,今日做来,倒觉得有几?分生疏。
好在他慢慢地?做,出来的第一锅也?没炸糊,已?是万幸。
“好吃么?”
他自己尝着味道?平平,钟洺却连声夸赞,“好吃得很?,比乡里卖得还好吃。”
钟涵也?两个?手捧着,吃着小嘴和小脸都油乎乎。
“嫂嫂还会炸油饼,嫂嫂好厉害!”
苏乙让他俩哄得眯眼笑?,“那你们先吃着,我趁油还热,再炸一锅,还要?煎些蛎黄饼,中午就?吃这个?了。”
他旋身回灶前,钟洺跟上去,喂他一个?吹凉的油饼。
填饱肚子,下午烧一锅热水,钟洺挥刀霍霍向鸡鸭。
钟涵不敢看,他拎着去木板桥上杀,烫下来的毛一股子冲鼻的腥味,钟洺很?是闻不惯。
他们水上人能头顶咸鱼睡大觉,换成这些个?地?上跑的反倒受不了,赶紧一把倒进海里,几?个?浪头后卷得了无影踪。
年饭吃得早,哪怕冬日里天黑得早,也?成功赶在天还亮时上桌。
当中一条清蒸方头,左一道?萝卜炖鸭,右一煲鸡汁捞海贝。
鸡鸭都只做了一半,另一半抹了盐挂在外面竹竿上,放一晚不会坏。
蒸熟的螃蟹转青为红,摞在一处,一人一只,三?个?海胆挖出来蒸蛋羹,上面还放了拇指肚大的嫩虾仁。
买回来的腊肉切片和蒜苗同炒,冬笋和冬菇烩为一碟,另一盘凉拌裙带菜算是桌上唯一的绿色。
最后两个?菜,一是在乡里食肆吃过的红豆芋泥,二是过年必不可?少的腌血蛤。
十个?菜摆满桌面,听起来多,其实除了鸡鸭鱼外做的量都不太大,也?给多多留了年菜,除了鱼虾,还有鸡肉鸭肉各一小块,一起开开荤。
吃饭前先祭祖,水上人不像陆上宗族有宗祠,仅各家在船上拜一拜亲故牌位便?罢。
这该是苏乙双亲第一次尝到儿子与儿婿,在大年夜供上的香火,和钟老大夫妻的牌位前一样,皆放了热腾腾的饭菜和点心。
三?人分别上香磕头,苏乙本以为自己会掉眼泪,实际上并没有。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就?算爹爹们看见了也?只会为自己由?衷高兴。
桌边,钟洺早已?提起温好的酒壶,给自己和夫郎各倒一盏屠苏酒,钟涵则喝甜丝丝的蜜水。
“年年如意,岁岁安康!”
三?只酒盏当空碰到一处。
新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