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小白羊第一次被爸爸带着出远门。

之前是有去过妈妈直播的地方啦, 爸爸说妈妈拍戏超级辛苦的，不能经常探班。

小白羊很乖，它是超级懂事的小朋友, 吵着要见妈妈的次数, 实际上还没有它的三个爸爸多呢。

这也侧面说明，某个小朋友其实是没太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

这么久以来一直被养在门内, 犹格的地盘，在黑山羊直播出来之前，小朋友连动画片都没有看过。

以至于非常长的时间里，小白羊都是超级乖的小宝宝, 特别听爸爸话。

也就是最近见了点世面了, 知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偶尔才要闹一点小脾气。

就比如上一次，吵着非要和去妈妈一起过儿童节，后来被哄着写了小作文，还当众演讲表演节目。

这一次，则是馋——离开古埃及副本之后，没了帅·尼古拉斯和美狄亚的供奉，再也偷吃不到孜然羊肉, 它再看妈妈直播, 看到妈妈吃鸟饲料吃得好香, 馋得流口水，把下巴的毛毛都打湿发酵焦黄了。

还由此引申出了, 虽然它是小白羊, 但是并不是真的羊的讨论。

两个爸爸决定, 带它去外面吃点儿好的。

由于犹格并不能真身降临现实世界, 而塔维尔的污染太强了, 无事最好不要走动，所以商量下来最后决定是由犹格带儿子回一趟本源世界。

“是该带它见见老东西了。”塔维尔说道，“表面上好像很爱儿子一样，结果儿子没了祂也不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和啃小辈。”

塔维尔对阿撒托斯的怨气相当大。

十九世纪，黑山羊因为死亡漩涡消失在祂们面前的时候，祂们曾那么卑微地恳求父神把祂带回来，哪怕再孕育祂一次。

可因为来的不是黑山羊，犹格甚至没能见到阿撒托斯的面——这足以证明祂是有意识的。

从那之后，塔维尔就不再称呼阿撒托斯为父神了，而是叫祂“老东西”。

“这次也不一定能见到祂。”犹格实话实说。

漫长的时光里，犹格无数次往返本源世界，一次也不被允许见到阿撒托斯。

阿撒托斯居住在宇宙之外的混沌王庭，即犹格口中本源世界的支柱。

众多无形的蕃神环绕着祂的王座，可以理解为其实每一个神都能感受到祂。

夏盖虫族为祂编织了王座的基座，那是神经元组成的强力屏障。

只要阿撒托斯不愿意，任何神都见不到他。

同样是由阿撒托斯孕育的三个孩子之一，犹格从那之后，一次也没得见过阿撒托斯。

奈亚拉托提普也是。

可以说，自最宠爱的大儿子莎布·尼古拉斯（注：黑山羊，即庭深的本名）“死亡”之后，祂拒绝任何神召唤。

“你放心吧，一定能。”塔维尔冷笑一声，“只要你带着儿子，告诉那些小可怜虫，它是黑山羊亲生的孩子，它们一定会带你进去见老东西的。”

犹格点点头。

本来是想叫亚弗戈蒙代购一下的，但恰好到了该去本源世界的日子，那里当然也能买到外星产的坚果。

塔维尔才提议，让犹格把小白羊也带去，顺便带它去趟爷爷家。

“黑山羊直播……哦不，现在是泡泡直播。”塔维尔捏了捏还在傻乐的儿子的小蹄子，“要是没有祂的授意，叫那些可怜虫去执行，直播根本不可能搞起来。”

“是这样的。”犹格认同这个猜测，“我每次去发行商那里检查账目，我能看到录播，拷出来的磁带却不只有我的一份，可能还给父神送了去。”

祂做了决定：“我带儿子去一趟。”

塔维尔点点头，知道这是本体在交代祂，要多注意门内的情况，不要摸鱼，更不能玩忽职守去找老婆。

这点，祂心里还是有数的。

塔维尔给儿子收拾了一个小书包，这还是亚弗戈蒙寄回来的。

“爸爸。”小白羊问，“这个书包上怎么还有绳子啊？”

粉红色的小书包，其实是用系带和按扣固定在小朋友并不存在的腰上的。

有一根一米多长的尼龙绳子，尾部还有一个手环。

塔维尔看了下，也是一头黑线——这明明是个遛狗的牵引绳！

亚弗戈蒙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儿子虽然是四条腿走路，那能和遛狗一样吗？

但门内，本来就没什么像样的人类工艺品，这已经是代购回来的了，一时间也找不到第二个书包给小朋友装它那些小玩意儿——草料和口水兜兜。

只能将就着用。

还好儿子傻，不知道这是遛狗的牵引绳，不然肯定要嗷嗷哭。

“是防止小朋友走丢的。”塔维尔说，“你犹格爸爸这样拉着，你就不会被坏人抱走了。”

说着，把手环递给了犹格。

犹格：“……”

犹格还没丧心病狂到要把儿子当狗遛的程度。

祂沉默着接过了手环，然后把儿子抱了起来。

“等一下！”小白羊提醒道，“亚特（注：塔维尔的昵称）爸爸，你忘了我的蝴蝶结了！我要打扮漂亮一点！”

小小年纪还学会爱美了。

塔维尔点了点它的粉鼻子，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之前庭深给要上台表演节目的小白羊戴的蝴蝶结，给它戴上。

一下子就看起来隆重了不少。

收拾好了，犹格随手打开一扇门，从这扇门出来，来到了本源世界。

本源世界，其实只有一个人类城市大小。

它坐落在宇宙的最中心，是奇点，是一切的开始。

宇宙大爆炸从这里开始。

它是唯一永恒不变的，且无时无刻不向外延生。

宇宙中存在平行世界，那是时间与空间的美妙化学反应。

但奇点永恒不变。

能够来到这里，来到本源世界的，都是繁荣文明的神，祂们存在的时间与其星球同年龄，几乎也到了永恒不变的边缘。

犹格在这里有一个公司，叫泡泡集团，员工都是祂的信徒——从各个星球来这里上班的。

这里科技与魔法并存，是所有智慧生命想象中最美好的鼎盛文明的样子。

小白羊初来乍到，被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它睁着大眼睛，看着天空中乱飞的神和飞船，问犹格，怎么章鱼能在天上飞呢？

“嗯？那是克总。”犹格淡淡道，“也是你妈妈的孩子，不过祂离开你妈妈太久，那时也不在，那之后……就不太正常。以前祂都在水里游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犹格赶紧打住。

祂是掌管空间的外神，怀里抱着儿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在其他神眼里完全成了虚影。

很快，就来到了一栋破旧的写字楼——本源世界有如此造型的写字楼也是奇迹。

写字楼的二十五楼，一家只租得下小半层楼的小作坊，便是此次的目的地——谋杀月亮工作室。

是游戏的开发团队，同时也是直播的运营方。

工作室里面灯光有点儿暗，员工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普通人，怎么看怎么黑作坊。

犹格被请到了会议室，听财报。

其实听财报并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拿录像带来收藏。

拿到录像带之后，就带着儿子离开了——整个过程不过半小时。

因为听财报真的很无聊，小朋友有点儿困，就睡了一会儿。

被抱出灯光昏暗的工作室，才醒过来。

“爸爸，刚刚那里好黑。”它说。

“嗯。”犹格告诉它，“上次回来之后你就对写小作文很感兴趣？但是等你长大了，最好不要成为文字工作者。”

“为什么？”

“因为文字工作者的生命是黑暗的。”

小白羊年纪太小了，听不懂这么深奥的教育。

再次来到写字楼下面，犹格在路边的商店给它买了一罐坚果，是一个原住民类似小型啮齿类动物的星球的特产。

还买了点乱七八糟的。

“爸爸，你买好多东西，都是给我的吗？”小白羊问。

“有些是给你爷爷的。”犹格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不过你撒娇的话，应该还是属于你的。”

小白羊秒懂。

这方面它特别机灵，知道怎么咩咩叫让大人满足自己。

本源世界在宇宙的中心，是奇点。

相对的，混沌王庭则在宇宙的边缘，是不断延生的宇宙范围的那条线，是有序的极限。

阿撒托斯就在那里。

坐标是不固定的。

阿撒托斯没有任何信徒，至少没有智慧生命作为信徒，无人会召唤祂。

而对于其他神来说，想见到阿撒托斯也是非常困难的——祂们可能在自己的星球上，是本土神话中至高无上的神。

比如太阳系所有有智慧生命的星球上，原住民对于信仰的最高想象，无非是太阳。

可太阳在银河系、在整个宇宙之中，是那么的渺小。

因此，一些强大的神有幸来到本源世界，可祂们的力量并无法支撑祂们寻觅到阿撒托斯的踪迹。

只有克苏鲁一系的三位外神，能够前往那里，有见到祂的机会。

只是机会。

买完伴手礼后，犹格不再走动。

犹格很少笑，祂情绪大多数时候稳定到了奇怪。

这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

小白羊忍不住抬头看它很帅的爸爸。

就听犹格说道：“儿子，要不要看星星？”

看星星？可是我每天都看星星啊。

家里那些远远的、闪烁的小光点，不就是星星？

小白羊眨了眨眼睛。

“带你看一下，你妈妈最喜欢的星星。”

小白羊听到了泡泡破碎的声音，很轻一声。

下一秒，视野完全黑下来。

它有些慌张地转头，就看见，目之所及，一颗颗它完全无法描述其伟大的星球，从自己周围掠过。

它们并不是一闪而过的，而是在做有规律的运动。

有些是螺旋样子飞奔，有些是以椭圆轨迹运动，有些则和炮弹似的一往无前。

它们是构成漆黑宇宙的光。

留下的轨迹是绚丽的星云，另一颗星球飞奔而来，又闯入它，爆发出耀眼的光。

有星星死亡，又有新的星星在爆炸中诞生。

这是比在门内震撼上亿倍的浪漫宇宙，不再是缩影，而是宇宙本身。

“这是你妈妈以前最喜欢的场景，祂热爱生命的诞生。”犹格淡淡道。

浪漫的黑山羊，热爱宇宙中的一切生命。

只是祂错误地相信了克莱因，于是被祂偏袒的人类杀死了一次。

小白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小朋友过早见到了最极致的美景，以至于它现在的词汇量根本无法描述它的感受。

犹格也在静静享受。

这些星球在宇宙中运动，世界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混沌王庭的坐标也在时时刻刻变化。

只是祂的速度，能和这持平。

目睹三场爆炸之后，祂们来到了一片无比漆黑的地方——其实不是犹格带着儿子在赶路，祂一直保持着站姿没动。

而是宇宙的坐标点，在掌管空间的外神脚下推近拉远，犹格在筛选方向，最后祂锁定了这里。

周遭的一切寂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