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绅和卓。”庭深正儿八经地叫男人的名字, “老实说我有点儿烦和你打哑谜了，这样挺没意思的。”

说着，小孔雀站起来, 跳到椅背上, 稳稳站立，恰好和坐得挺拔的男人高度一致：“是你非要养我, 我才当你的鸟的，你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讲你自己的事情，我怎么能完全信任你呢？”

“单身姨和精英男死得那么蹊跷，我又不是傻, 你喂我几顿鸟饲料就完全相信你——什么时候你才会正视, 我首先是人，其次才是能变成绿孔雀的妖精呢？”

庭深不想和没有记忆的黄色代码提小白羊。

就像当初，亚弗戈蒙讲什么克苏鲁神话，把他讲得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理清楚一样，他是可以原封不动地讲给丰绅和卓听，可丰绅和卓会信吗？

他不会的。

人没有办法理解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这一点庭深已经明白了。

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理解所谓的克苏鲁神话, 无法想象自己曾经是“黑山羊”。

小白羊的来历庭深自己都迷迷糊糊的, 怎么能让丰绅和卓相信？

这个男人本来就多疑, 不清不楚的解释，只会让他的疑虑更重。

而且, 明明是他说要谈谈的, 怎么又黑着脸质问上自己了？

封建男人真的要不得。

庭深真有点烦了。

黄心蝙蝠吓过他, 坏狗欺负过他, 可他们到后面谁不是捧着他宠着他啊？庾京元还说要给自己生小花苞呢！

庭深脾气也上来了, 觉得丰绅和卓真的好装，装逼犯。

每次说要好好说，没说两句就要黑着脸教训人。

要是情趣还好，爹系有爹系的好处。

可这板着脸教训人，谁还真吃得下这口？

眼看男人沉着脸不说话，庭深都想走了，这气氛真的让人好不舒服好烦躁。

与其在这被盘问，还不如去看看男女主角在干嘛呢。

他正有扇扇翅膀走人的意思，就听丰绅和卓倏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深深。”他用很低沉的语气做出妥协，“那你想现在就听我的故事吗？”

庭深把刚要抬起来的翅膀放下，豆豆眼和男人对视。

两秒后，他从椅背上跳下来。

“要的，我想知道。”他矜持道，“鸟饲……每日坚果一点没有了吗？我想要一点零食来配故事。”

“还有最后一点儿，不过有薯片什么的，这个你要吗？好，那我去拿。”

说着，男人起身，朝储物间走去。

“那我还是变回人形吧。”

庭深则重新往衣帽间走。

两人都需要准备。

庭深是需要一个舒服的听八卦的姿势和配置，他打算找套睡衣来穿，这样不用端着也不会走光，一会儿窝在沙发上听。

丰绅和卓则是需要独处一下，哪怕几分钟。

他从未和人剖白过自己的过去。

希望小鸟听完，不会被吓到。

另一边，时间线拨回昨夜。

小帅和小美一夜未睡。

小帅刚回到房间，就见小美脸色特别不好。

“怎么了？”他问。

小美：“有点棘手……你先说，刚刚楼下出了什么事？”

小帅便把刚刚在楼下，管家传达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他特别说了，他见到了传说中的丰绅和卓。

“坏了。”小美嘀咕道，“这雨，太不正常了。”

她走到窗边，恰好看到丰绅和卓的游艇离开，一转头，还瞥见隔壁的阳台上，一双橙黄色的眼珠。

小美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

“怎么了……”

小帅走过来，被小美猛地按到了床上，脸埋进床铺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十分钟后，两人提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箱，轻轻拧开门锁，往楼上摸去。

这栋小洋楼一共有四层楼，还有一个储物用的半地下室。

借着老年机微弱的屏幕光，两人看见，水位已经静悄悄地爬到了楼梯的一半，恐怕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淹到二楼。

一楼和半地下室，已经完全在水下了。

小帅的行李箱是三十寸的，他听小美的话，没敢在地上拖行，而是单手拎着，脚步特别轻。

小美左手举着老年机，用屏幕来照明，右手牵着小帅空着的那只手。

还好宅子的日常保洁做得很好，走廊上铺了厚地毯，即使光线很微弱两人也没有摔倒。

就这么悄声咪气地来到了三楼。

此前，他们从未来过三楼。

三楼似乎也是客房，布局看起来和二楼大差不差。

小美在三楼的楼梯口驻足了一下，她示意小帅站在原地等一下，然后自己进去里面一点，几乎与黑暗重合的地界。

黑到了老年机的光不足以照亮周围，小帅越来越害怕时，小美出来了，手上多了盏煤油灯。

“走吧。”她几乎是用气声说道。

然后率先继续往上爬。

小帅刚刚被那么一吓，更不敢和她分开了，紧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了四楼。

四楼与二楼三楼，是完全不一样的布局。

南洋风的小洋楼，是斜顶的，并没有再次分割做成阁楼，因此挑高非常高。

隔一段距离，还有斜开的天窗，带来了一点儿来自外面的照明。

外面，月亮出来了。

只是，这月光不光没有驱散恐怖的气氛，还让气氛更加压抑了。

两人在四楼逛了一下，最后小美决定，走进一间双开门的房间。

“运气不错，是藏书室。”小美说道，“这样要是有东西进来了，我们还可以从后门跑。”

她语气轻松了一点，指了指另一扇门。

但她话里的内容，可把小帅吓得不轻。

“什么东西？”他声音颤抖，“不会是鬼吧。”

小帅都要哭了：“我怕鬼。”

谁不怕鬼呢？我穿着道袍但我也怕啊。小美腹诽道。

不过不是鬼，是更棘手的。

她还需要再整合一下信息，在此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小美招招手，叫来小帅，让他和自己一起，把双开门抵住。

两人又要用力，又要小心不弄出太大的声音，等把一组书架推到门口，汗都出来了。

“后门呢？”小帅问。

小美告诉他：“后门暂时不用管。”

后门很小，说是后门，其实是连着这层楼的公共厕所的。

四楼因为都是功能间的原因，中间有一个公共厕所，藏书室很大，便修了个小门方便直接通向厕所。

并不起眼，算是万一遇到不测两人逃跑时的后路。

小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来吧，去沙发上暖和点儿，我有点问题，要再确认一下。”

藏书室里，巨大的落地窗边上，有两组皮沙发。

两人把沙发拼到一起，管不了什么男女大防了——连着一整天的暴雨，气温下降，夜里冷得要命。

小帅的行李箱里，是客房的被子，和一点食物以及照明工具。

十分钟前，小美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告诉小帅，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得去楼上。

因为她脸色无比正经，且她捂着小帅嘴巴的手一直在抖，显然惊惧到了极点，因此小帅相信了她。

两人快速收拾了物品，主要是取暖和照明的打算去楼上过一夜。

现在，两人窝在拼在一起，像双人床一样的沙发上，盖着被子，却没有一点暧昧气氛。

小美让小帅把从收到信后的所有信息，都从头到尾讲一遍，一点都不要遗漏——之前其实已经讲给她听过。

小美坚持，这里面一定有遗漏的。

“……就是这样，真的没有了。”小帅挠了挠头，“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真的老实了，我也不想遗产了，我现在就想回家然后考个研，少数民族考研好像……”

“停。”小美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考研。”

“后面那句。”

“我是少数民族。”小帅挠了挠头，“我是满族。”

“啊！”小美低声呐喊，拍自己的额头，“猪脑子猪脑子猪脑子！我怎么早点没想到这里！”

“怎么了？”小帅不明白，这和自己是少数民族有什么关系。

小美跳下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线索都在此刻汇聚成了清楚的线。

她虽是个半吊子道士。

可在这点上，再半吊子也不会没嗅觉——这可是刻在国人DNA里面的啊！

她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惧了，但是又更担心起自己的安全。

毕竟，这怎么看都是……

她转头，看着小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问我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了龙，一条还未完全化龙的半龙人，就在隔壁的阳台上。”

“这里，有人想人为造出一条龙。”

“那位丰绅和卓先生，他想登基。”

“而你们，是喂给龙的祭品。”

一道闪电划开天幕，将室内照亮了一瞬。

如果有什么，比小美说的话更令人心惊的，那么一定是，在她身后，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小帅看见，有一幅古画。

是工笔画肖像画。

画上的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

那脸，赫然和半个小时前，小帅在楼下看见的先生一模一样。

是丰绅和卓。

·

庭深被塞过来一个长长的匣子，是用锦缎包裹着的。

他在男人的示意下打开，里面是一卷卷轴。

“轻点。”丰绅和卓提醒他，“年代太久远了，有点脆。”

原来是真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