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阳刚出来,庭深就醒了。
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小孔雀有每日坚果吃。
丰绅和卓大概是一夜没睡, 因为庭深醒来后, 发现之前被收起来的食盆和水盆,再次重出江湖。
他从架子上下来, 跳到水盆面前洗了洗脸,又低头啄完了食盆里的坚果。
虽然是用给鸟吃的大号瓷碗装的,但内容物只有那么一点儿,显然不够一顿早饭的量。
而庭深醒来后, 准备好这一切的人, 还坐在酋长椅上,静静看他动作。
看到庭深吃完了鸟食,又飞回架子上站着,丰绅和卓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问他:“你打算就吃这么点儿?”
这么点儿显然是不够的,无论对孔雀来说,还是对人来说。
不是丰绅和卓不愿意给多,而是那一大罐子鸟食, 昨晚被庭深炫了个精光, 只剩这么点儿渣了, 本来只是给小鸟垫垫肚子的。
罗妈已经在楼下准备早餐了,丰绅和卓原本的打算是让小鸟吃点儿鸟食里面的冻干水果开胃, 然后正常吃人类的食物。
结果这小鸟, 竟没有出来的打算。
“谢王爷体恤。”庭深说道, “我不是很饿……嘎?我会说话了!”
庭深觉得稀奇得很。
昨晚他真的试了好多次, 才能准确发音, 怎么今天一醒来,就这么流畅了?
他在架子上跳了几下,有些兴奋。
——其实是怪物们给他氪金升级了一下皮肤,不然鸟形说不了话很容易被不长眼的当成山珍野味,给烹饪了。
会说话,起码看得出是个妖精。
丰绅和卓也很惊讶,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失落——小鸟昨天脏了口,他本打算今天尝试纠正的,这一下子说话和人形没区别,便没了纠正的意义——现在开始,再说脏话只能是故意的,纯故意。
虽然昨天就是故意的。
丰绅和卓实在没办法再找借口了,他养的,大概率真是一只坏小鸟。
“不教训你。”他淡淡道,“今天的早餐是肥肠粉和军屯锅魁。”
什么?肥肠粉和军屯锅魁?
小孔雀豆豆鸟眼一亮!
他从架子上飞下来,自己把门打开,飞出鸟笼,从衣架上抓了件袍子飞进卫生间——是丰绅和卓的衣服。
还防备似的关上了门。
被关在外面的男人合上手上许久没再翻过一页的书,将其放在床头柜上。
五分钟后重新洗漱并穿好了衣服的青年出来了。
他一点不客气,走到丰绅和卓面前,说:“喂,拖鞋脱给我穿,地板沁!”
他说得理直气壮。
如此无理的要求,男人也只是挑了挑眉,脸色未变,且二话不说脱下拖鞋,还弯下腰亲手提到他的脚边。
这动作,叫青年愈发的娇纵,试探性地抬起一只脚丫子,男人竟真帮他穿好,复又抬起另一只脚。
被天潢贵胄伺候着穿鞋,庭深心里终于舒坦了。
其实昨晚骂了人,睡一觉过后,早上醒来他已经不怎么气了,只是刚刚在卫生间里,看到自己屁股上有指痕,想起被揍屁股,又有点儿不得劲。
现在才算彻底舒坦。
看着穿着自己大一码衣服,袖子还要挽起来一点的青年,不知怎么的,丰绅和卓心情出奇的好。
“走吧。”他站起来,“下楼吃饭。”
“嗯。你现在不坐轮椅了吗?”庭深问。
“不坐了。”
“行吧,省得我推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衣帽间的旋转楼梯下了楼。
庭深注意到,丰绅和卓的脚步还是有一些迟缓,不过他奇形怪状的右手已经恢复了正常了。
这僵尸是又变异了?庭深腹诽道。
餐厅,胖女仆过来做好了肥肠粉和锅盔,摆在桌上,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她人已经走了。
庭深一点儿不见外,快步跑过来坐下,也不等人,自己先开动。
丰绅和卓慢一步过来,懒得说他这不等人就直接吃的猴急样——对小鸟要求不能太高。
“罗妈也是僵尸对不对?”庭深问,“你和所有的仆人都是。”
丰绅和卓点点头:“是。”
现下再隐瞒,没有任何意义,还会破坏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度。
丰绅和卓可没忘记,昨晚上这鸟装睡的事情。
要是他全然信任自己,怎么会装睡?
丰绅和卓观察了一夜,小孔雀昨晚在鸟笼里睡觉时,真的是站在架子上睡的,和普通的鸟儿没有区别。
所以昨晚刚开始,他变成鸟,却蜷在床上睡,分明就是故意的,是打定了主意要装睡。
还要长期相处,真正的信任必须建立在诚实的基础上,想明白这一点,丰绅和卓打算一会儿和小鸟好好谈谈,讲清楚。
早餐时光还算温馨,与庭深非常四川的早餐不同,他的早餐是非常京城的豆浆油条。
丰绅和卓奉行食不言寝不语,但庭深问他一些话,他还是会答。
外面依旧是阴雨密布的,天刚亮那阵有一点儿霞光,现在又恢复了阴沉,并且雨还在持续下。
下得小,但不停。
庭深转头看了会儿窗外,发现那水位线依旧没有降低。
昨晚上上楼的时候,在窗户的一半,现在还是那么多。
丰绅和卓主动解释道:“半夜的时候就小了很多,但一直没停,应该不会停了。”
“为什么?”青年脑袋歪了歪,试探地问他,“这雨,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呀?或者和昨晚上的怪物有关系?”
听见他说怪物,丰绅和卓夹甜蒜的手顿了顿。
倒不是他反感庭深叫弟弟怪物,弟弟现在本来就是怪物。
而是,他既然知道他是怪物,为什么昨晚又说那是他儿子?
到底小孔雀和谁有过孩子?
“小鸟。”丰绅和卓敲了敲桌子,拍板,“吃完早餐我们谈谈,我想,我们有必要彼此坦白一些事情。”
敲桌子这种大男子主义十足的、充满专制味道的动作,在丰绅和卓不装蒜、不装光伟正的时候,其实是相当有魅力的。
起码庭深一下联想到了昨晚,一些那几根修长手指做过的事情。
瞬间脸红。
“知道啦。”他低下头啃脆脆的锅盔,“那就谈谈吧。”
呆毛还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庭深早就发现,这半穿戴皮肤并不完全受他控制,当情绪特别明显的时候,皮肤就会自动穿戴上。
就比如现在。
他当然知道他冠羽长出来了,也知道自己脸红了,那滚烫的热意让他怎么敢抬起头?
只希望认真用餐的男人别注意到。
丰绅和卓和他对面而坐,怎么会注意不到?
起先,的确不明白小鸟在脸红什么。
但他是多么七窍玲珑的人?
青年面色通红,耳根都红了,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眼睛却左右乱瞟。
丰绅和卓就算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也能猜到,小鸟恐怕又在发骚了。
还是对着自己——这让丰绅和卓有些许的微妙的愉快。
他在心中暗自比较,无论小鸟是否以前有过别的主人,起码现在自己一定是他非常依赖的人。
是主人,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男人。
丰绅和卓只是未经人事,他还活着的时候,人生每一个恰恰好的重要阶段,都有更重要的事情打断成家安排——或是出征,或是亡命天涯,以至于到三十岁死的时候,他也没有迎娶王妃。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如果说昨天早上的事,是帮“懵懂”的爱宠疏解欲望。
那么晚上,在明知道小鸟不是处鸟后,把人抱在腿上,那样的事情,就不能再说帮助了。
是有意教训,是顺势为之,是看到他那样的情态故意欺负他。
丰绅和卓没办法否认,即使自己并没有与青年交/媾,没有身体器官的纳入和碰撞。
但心理上他得到了男性的满足——再怎么说昨晚在他怀里的也是个人,而不是鸟。
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性,有丰绅和卓见过最灵动的情态和最漂亮的身体。
即使一开始他抱着的并不是轻薄的目的,到最后,也因为对方的反应心理上得到了极大满足。
有些超过了。
一夜过去,丰绅和卓也没有思考清楚这样的发展到底是好是坏。
但已经开了头了,以他的性格,不会逃避做过的事情。
一会儿好好谈谈,坐下来,喝着茶把事情聊开。
总能理清楚接下来该如何。
丰绅和卓装作没有发现,他知道青年现在正在羞涩中,以青年的脾气,要是直接点出来,他会恼羞成怒叨自己的。
昨晚就是,把人逗过了,他就变成鸟又骂人又叨人的,还自己飞进笼子关上门拒绝交流。
但是又很好哄。
丰绅和卓把小鸟的脾气摸了个八成,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逗,什么时候不能。
现在就是不能的时候。
便只是安静地用餐。
庭深脸烫了会儿,过了会儿就好了,两只眼睛又开始到处瞧。
主要是后知后觉尴尬得慌。
他现在才想起来,从现在开始,从昨天那样了和丰绅和卓身份暴露开始,至少短时间内他肯定没有自由了,男人一定会时时刻刻看着他。
恐怕那什么癌症根本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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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故意引客人们来,然后弄死他们的,应该还和昨晚的怪物有关系。
“那个……”他问,“小帅,还有那个女孩儿,你肯定一早就知道她了,对不对?他们俩有没有事啊?”
“知道。”丰绅和卓擦了擦嘴角,“你不希望他们有事吗?”
庭深点点头。
那可是男女主角,是每次硬要和自己扯上兄弟关系的小帅,和亲亲乖女鹅小美,怎么能有事?
“小帅人不坏,小美也是,网恋失足少女而已。”
“好,你不希望他们有事,那他们就会好好的。”
管家早上去那边送完食物,过来汇报过情况,庭深口中的二人没事,丰绅和卓这才能做出承诺。
本来就是随机的,让小帅多活一阵子没什么,那个道士也一样,本来就没她事。
只要不捣乱,丰绅和卓可以放过他们。
弟弟白天并不会觅食,天黑之前把那两人安置到副楼里,和下人们呆在一起,就安全多了。
得到承诺,庭深不吝惜,还给了丰绅和卓一个大大的笑脸,他虽没有酒窝,却有比酒窝更甜的梨涡。
笑起来很是可爱。
好像阴沉的天都晴朗了一些。
知道这个封建余孽肯定是不会洗碗的,庭深也不端着,主动把餐具收进了厨房,放进洗碗机,等它自己洗。
出来,男人已经泡上了茶,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庭深脚已经往那边走了,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他想起来他唐装下面是真空的。
男人的坐姿不似女士,要并腿坐,尤其中式就没有并腿的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