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绅和卓当然知道, 小鸟早就不是处鸟了。

就凭他在自己身上扭的那个劲儿，和身体熟练的反应，丰绅和卓知道, 早就有人对他这么做过了。

大概率比自己还要多——如果他的前主人是个男人的话。

他当然知道, 他的小鸟长得多漂亮，又有一具多漂亮的身体。

就连自己也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他存心爱娇的话, 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他。

只是丰绅和卓没想到的是……

“孩子的爸爸？”他问，“你不是孩子的爸爸吗？”

可青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摇摇头，又迅速地低下头。

这个角度, 丰绅和卓能看见他睫毛抖得像被雨点打湿的蝴蝶, 翅膀拼命扇动，想抵抗却无力，很是脆弱的模样。

刹那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丰绅和卓的脑海中闪过。

他捧起青年的脸颊，力道强硬地迫使他抬起头来。

果然看见，青年的眼睛里有一点楚楚可怜的泪光，鼻尖红彤彤的——分明就是极力忍住哭泣的模样。

他为什么在忍哭？明明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落泪，虽然是欢愉的泪水。

他在隐瞒什么？都可怜成这样了也不愿告诉自己。

因为孩子不在身边？

因为所谓的孩子的爸爸离开了他, 还把孩子也带走了？

丰绅和卓硬是用大拇指划开了他的齿关。

没办法再咬着牙强忍, 青年小声抽泣了一下。

丰绅和卓正要继续问他。

就听到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他后退了半步, 保护似的捂住自己的小腹，茫然道：“我、我其实……”

“该死！”男人咒骂一声。

他已经猜到了。

他突然开口, 还是一句脏话, 把被提起了伤心事本来就惊疑不定的小鸟吓了一跳。

丰绅和卓看见青年惊惶地看了他一眼, 转身就想跑。

丰绅和卓当然不可能让他跑。

于是大手一勾, 勾着人撞进自己怀里, 抱着他坐到三面包裹的单人沙发。

庭深的头深深埋在他胸前，身体一抖一抖的——他在憋笑。

但男人却以为他在哭，他被自己吓哭了。

连忙解释说，那句话不是骂他，只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并用大手不停地安抚着他的脊背，试图让他情绪平复。

过了好一会儿，可怜兮兮的小鸟才不抖了。

只是仍是不愿意抬起头来。

丰绅和卓只好在他耳边夸他漂亮。

小鸟都是爱美的，孔雀更是骄傲，被主人多多夸奖，才能建立起自信心。

即使庭深本来就是装的，也在这样毫无逻辑的闭眼夸之下有些飘飘然。

“好啦。”他终于愿意理人了，“别夸了，我没有花环一样的冠羽——那是蓝孔雀的。”

他头上的冠羽晃了晃，绿孔雀的冠羽明明是一簇的，像是呆毛。

散开的是蓝孔雀。

“好。”丰绅和卓从善如流，很难说他是不是故意说错特征叫怀里的小孔雀被他吸引抬起头来的，“是我说错了，我们深深真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

他少有这么柔情的时候，哄人的声音温柔缱绻，尾音有一点上扬，懒洋洋的。

却一点不叫人觉得他敷衍。

是光听声音，就能知道声音的主人身高腿长，相貌英俊，极富修养的京腔。

这是黄色代码这么多次里面最好听的声线。

庭深耳朵都要怀孕了，并且真的因为他在自己耳边那些轻声慢哄而红了耳廓。

不过他在这方面演技着实优越，上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就连阿努比斯也没能发现他是装的。

丰绅和卓也只是以为，他脸颊和耳朵的余红，是因为埋在自己胸前憋久了，和秘密道破的羞耻劲儿害的。

两人对视良久，气氛有一点凝滞。

青年率先稳不住，目光四下漂移，脸也快偏过去。

就被男人轻轻端住了下巴。

庭深知道，即使这个姿势非常言情，但在男人这里绝不是什么偶像剧霸道男主的意图。

他只是顺手这么做。

他要求自己看着他，然后讲道理——DOM与daddy气质瞬间拉满。

怎么有人可以同时拥有这两种气质啊！庭深被他苏到了。

封建大家长那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劲儿，和犹格好像好像。不过他本来就是犹格的分身。

庭深不合时宜地被蛊到，稍微走了下神，然后他立马感觉到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劲大了一点。

只是一点点，为了叫他集中注意力，不疼。

丰绅和卓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生怕又把人搞哭，于是说话很轻很慢。

恰好这会儿，室内静悄悄的，天色在慢慢变黑，外面雨声滴滴答答，是非常适合谈话的环境。

能让人平静下来，在谈话的过程中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丰绅和卓说道：“小鸟，从我发现你是小鸟并决定饲养你开始，即使你身上有一些坏习惯，你还那么……我也没有不要你。你可以相信我。”

男人到底古板，过分的词没有说出口，只是在说到中间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视线下移，暗示性地看着坐在他大腿上软乎乎的屁股。

庭深秒懂。

于是配合着，喃喃了两声，乖乖点头。

丰绅和卓满意了，起码这是坦白局该有的态度。

他不忘补充道：“早上和下午，我给你讲了那么久故事，我希望接下来你能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好。”庭深说道，“但你不可以突然变很凶。”

“就是不可以和昨天晚上一样，一言不合就……”

丰绅和卓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晚好像是突然一言不合对小鸟动手了——可那是因为小鸟不够诚实。

现在，既然答应了要诚实，自己自然不会对他再做那些。

下午又不是没做过。

他点头应允。

于是，两人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这一次的谈话将是绝对诚实和绝对绅士的，不带一点儿颜色。

丰绅和卓首先问出他最关切的问题：“所以，你有孕育的能力？”

庭深打定了主意，不管丰绅和卓问什么，都把故事往犹格和小白羊身上套。

这样就不算说谎了。

他也不需要绞尽脑汁地编造，因为一些基础情况他已经有了认识。

“嗯。”庭深点头，“我有一个孩子，是小男孩。”

他告诉丰绅和卓，他有孕育的能力，是母亲的角色，有一个亲生的儿子。

“可是你明明……”男人顿了顿，换了个词儿，“你的身体是正常男人的身体。”

这一点庭深早有准备：“虽说新中国没有牛鬼蛇神，但是你瞧，我是孔雀精，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听说过omega吗？”

得亏庭深涉猎够广。

他也是知道ABO设定的！

“omega？”

“嗯，就是一种很特殊的性别啦。”

这个小世界，庭深并没有长出泄殖腔，他的身体非常正常，当然不可能用双性来糊弄。

就算有，也不一定能糊弄过去，因为泄殖腔和女性的器官差距还是挺大的，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时庭深完全接受不了——他不觉得自己变性了，他觉得他变异了。

费了些口舌，这一关算是过了。

毕竟丰绅和卓不是真的身患重病，这里没有所谓的医疗器械，没办法给庭深照X光什么的。

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丰绅和卓看来，小鸟都坦白他是妈妈的角色了，总不至于大费周章在这上面撒谎。

又问：“那……孩子的爸爸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男人抿了抿唇，忍不住加了句，“他是你的第一任主人？”

后面那句话恐怕才是重点。

庭深便在编好的版本里面加了相关剧情，说道：“嗯……你知道的，想一直隐藏身份并不容易。一次工作时候的意外我被孩子的爸爸知道了绿孔雀的事，他很好，帮了我很多，在生活上照顾我……一来二去就有了孩子。只是后来感情上的事，我们分开了。小朋友跟着他比跟着我好。”

“你知道的，我实在没什么本事，被人骗着欠了好多钱，还丢了工作。”

“我想过一了了之的，是收到你的信，觉得也许有机会，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我想也许你愿意施舍我一点钱哪怕只是你财产的零头，我都可以重头再来，可以把小朋友要回来。”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完，青年双手捧起男人仍捏在自己下巴上的大手，把它抬到脸颊旁边，讨好地蹭了蹭。

他是在刻意讨好。

小鸟少有这样乖巧的姿态，日常相处他总是有些顽皮的，以挑衅自己为乐。

这样乖巧的姿态，常常是需要教训之后才能得到的。

可丰绅和卓听完他的陈述，本来就复杂的心情，不光没被这动作安抚到。

反而更加焦躁了。

他甚至觉得有些气血上涌。

原来，青年不光早就给别的男人当过小鸟了，还给他生了孩子。

他来到自己身边，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

这么说来，那些刻意勾引的举动，也是为了钱？

他不是真的馋男人，他是为了讨好自己，从自己这里拿到钱，然后去找他的前夫和儿子。

他和企图以婚姻来达到胜利的赵芳是一样的。

这些，丰绅和卓都听明白了。

但最让他烦躁的并不是青年贪图自己的的钱。

而是……

“你给他下蛋？”丰绅和卓咬牙切齿道，“你有没有送你的羽毛给他？”

庭深：？

庭深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啊？”

丰绅和卓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以发火，别把现在很乖顺老实的小鸟给吓到。

把他吓到了，恐怕再不会有这么诚实的对谈了。

但他实在忍不住。

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对，一定是几百年前那支杀死他的毒箭，那些毒液并没有被清理出去，一直停留在他的心脏里面，现在终于发作。

嫉妒的烈焰在啃噬他的心脏。

丰绅和卓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好骗？他对你有一点好你就当他的小鸟，还给他下蛋？他会离开你就说明他根本不爱你！”

丰绅和卓还有一点理智，他把“不值钱”三个字换成了“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