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道丸如往常差不多的时间来到赌场。
今天人格外多, 他找了服务生一问,才知道今天赌场老板也在。
外道丸既然知道这里是鬼界,自然对自己国家的民俗神话有所了解, 知道是那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酒吞童子。
往常, 遇到酒吞童子在赌场的时候,他的手气会格外好, 偶尔有几把不靠算数,也能凭运气赢。
能玩到特别尽兴。
想当然的,他像以往每一次那样把玫瑰花别在胸口,往楼下走, 外道丸通常喜欢在负一楼玩。
赌场一楼、二楼和负一楼的风格不尽数相同, 一楼作为客人的第一站,主打金钱浴池,目之所及的一切极尽奢华,目的是给客人们营造出一种因为遍地都是钱所以不把钱当钱的氛围。从这里,客人们会因为钞票与筹码的兑换,而逐渐丧失对金钱的数字化概念。
二楼是更深层次的陷阱:小有运气的人,荷官会邀请他到二楼玩更多“有意思的局”,在这里, 实力不够的就此止步, 要是身家颇丰, 那么赌场反而不会一次性压榨干净,会给一些好处想办法留住人, 送酒店服务送餐厅服务, 以吸引他们带更多同等身家的人过来赌博。
负一楼比起楼上来说, 则赤/裸很多——兔女郎只在这一层巡回。
实质为酒托和赌托的软色情服务, 自然不能太光明正大, “地下”两个字天然带有暗示的味道。
再者,赌棍也不都是傻子,赌场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和妖,当然会有命格好运气好,或者擅长数学的客人。
就算不是外道丸那种逢赌必赢的,一些简单的赌局,也能赢上几把。
这样的客人,会被时刻监控着大厅的保安仔细分析,考虑接下来送他去哪里——好对付的去二楼,不好对付的先去负一楼再去二楼。
再聪明的赌棍,即便能在灯火通明的金钱浴池克制住自己,恐怕也难逃过暧昧灯光下的软色情吧?
兔女郎的存在意义便在此。
她们不卖身,拒绝与任何客人发生亲密关系,一举一动却又赤/裸裸勾引,叫人不得不主动给赌场送钱给她们冲业绩,才有可能一亲芳泽。
要是叫别的客人知道,昨晚,外道丸被兔男郎怎样威胁,今晚的气氛还会更高潮——现在已经很热闹了。
往常这个时间点,不到现在三分之一的人。
外道丸刚来到负一楼大厅,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惊讶得挑起一边眉毛。
随他下来,替他按电梯的服务生解释道:“客人们是来看兔男郎的——只是很不凑巧,只能失望了。”
外道丸并不意外今晚突然暴增的客流量是因为兔男郎,酒吞童子的辐射作用倒还不至于这么夸张。
昨晚与他亲密热吻的青年才是真正原因。
就连外道丸自己也是,他端着和以往一样的时间与闲适姿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实际上,打从昨晚分开开始,那道身影一直在他颅内循环到了现在。
他无比期待再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特殊对待,他会被那些赌棍嫉妒死。
而他今天一定不会再装腔作势地拒绝——自己一向自诩直男,可昨天被勾得一身邪火,立刻出柜改换性向太冲动了,须得再试探试探才好下结论。
乍一听见服务生说很不凑巧,浓浓的遗憾和懊恼立刻涌上外道丸的心头。
为什么会不凑巧?
是他生病了?
还是昨晚自己的态度令他伤心到今晚不愿意再出来?
不用服务生作答,外道丸很快知道了原因。
他踏出电梯,抬眼就看到了悬挂在对面墙上的巨幅海报。
今天之前,员工墙上只有六个兔女郎的海报,兔男郎昨天是秘密亮相,效果非常惊艳。
现在,墙上新增了一张他的海报,摆在C位正中间。
很多很多人围在下面,整个大厅闹哄哄的。
外道丸自然看到了右上角的绿色请假标识,但他总要知道具体的原因。
今日特地换了套风流的咖啡色格子外套配勃艮第红马甲的意式西装的男人,大踏步穿过人群,目不斜视,一丝目光没有分给那些以往他最爱的赌桌,一丝都没有。
那些数字的游戏因为黑兔子先生的缺席而失去了趣味性,外道丸在这一刻甚至生出了一种“如果我的胜利失去了他的见证,那么赢还有什么意思”的诡异念头。
两侧的人群也在讨论他,所以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外道丸总是勾起的唇角此刻紧抿,快步走到了员工墙前。
围在前面的人看到是他自动让开了一点,让外道丸得以清楚看见那张今晚被无数客人痛骂的A4纸。
——兔男郎在办公室单独陪老板,归期未定,请各位客人耐心等待,继续支持他哦。[爱心]
外道丸气笑了。
这根本不是请假,而是被特权主义强制扣留了。
他冷笑一声,很是不满的样子,那些在观察他反应的客人似是找到了同盟,纷纷开口继续怒斥赌场管理不善。
“什么嘛,昨天说今天请早,我们今天可早早就来了,他人呢?”
“搞清楚,兔男郎是卖酒给我们这些客人的,不是陪老板的——酒吞童子想要狎妓怎么不去隔壁的伎坊?”
“就是,经理呢?出来!老子就是为了他来的,今天必须见到他!”
……
有外道丸这个赌场第一豪客统一战线,客人们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把原田给骂了过来。
在普通人眼中,他是一个身材矮小略有些猥琐的男人,但妖怪可都看得见他的真身。
骂得最凶的那几个,是大妖,青坊主赫然在其中。
原田汗都下来了,他也没想到,如实打印出来请假理由竟然会引起客人们这样不满——自己是无辜的呀!
下午就听斋藤管事说,庭深顺利把老板接回来了,但原田这边都开始日常训话了,庭深也没过来。
倒是来了个负责后院的女侍者传话,说庭深在办公室单独陪酒吞童子。
这可是女侍者的原话!
原田怕他昨天才吊足胃口的客人流失,特意给他打印了请假条,没想到竟然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
虽然原田自己听都觉得这绝对是潜规则——庭深是魅魔吧?就连老板都对他另眼相待。
要知道,几百年前,玉藻前为了巩固势力,勾引过酒吞童子,但酒吞童子没有接茬——玉藻前还勾引过大天狗,不过,她并不是真的心怡这二位,只是为了地盘罢了。
玉藻前何等绝色?
当年,从天皇到幕府,哪一个不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曾掌控过日本的政权。
又有哪一个大妖不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可他们老板愣是只爱喝酒,还说玉藻前不是处女,她的肉不好吃——气得玉藻前差点挠他的脸。
总之,这么多年来,就没听说过老板和谁有一腿。
但今天,他竟然把赌场新来的兔男郎,给潜规则了!
原田的震惊不比客人们少,事实上,请假条挂出来之后,把赌场的所有员工都震惊了。
服务生们摸鱼的时候,路过走廊在过道接头的时候,谈论的也都是庭深——那个被老板叫去单独陪伴的兔男郎。
昨天没有见到兔男郎亮相的,今天都想办法和同事换了班,到负一楼来参观了他的巨幅海报。
的确是颇有姿色,尤其那纤腰和翘臀,简直不像男人能拥有的身材比例。
在外道丸审视的目光下,原田用手绢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
好可怕,外道丸第一次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他不是很和善吗?
“要不,今晚的啤酒秀取消,我叫兔女郎们提前出来,陪大家?”原田陪着小心。
但这注定是安抚不了蛮横的客人们的。
“不用,我无所谓。”外道丸说道,“我是来赌场不是伎坊,少一个陪酒的又怎样?我不在乎。”
原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外道丸当着围观客人们的面,揉了揉手腕,语气轻松地说:“来赌场,自然是要赌博——帮我换一亿筹码,我玩两把。”
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黑卡,轻轻甩到原田怀中,然后大踏步朝距离他最近的一张赌桌走去。
拉开椅子坐下。
因为他的到来,他如摩西分海般穿越人群从大厅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原本喧闹的负一楼因为他而安静不少。
很多客人即使没有围上去,也都压低了声音注意他那边。
更有甚者直接叫暂停,让荷官暂停下赌局,他要看热闹。
他们的愤怒没用,可总有人的有用——外道丸最好闹出点大的动静来,让赌场知道顾客才是上帝。
兔男郎是服务他们的,凭什么要被赌场老板潜规则?
几乎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很快,他们如愿听到了外道丸语气轻松却掷地有声的话。
皮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敲出脆响,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有些许刺耳。
直至男人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点燃。
全场哗然。
负一楼大厅到处是倒吸气的声音,客人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原田捏着手中的黑卡,汗如雨下。
这是五年来,外道丸第一次要求兑换筹码。
整整一亿日元,折合五百万人民币,七十万美元。
起手就这么高,他想干什么?
他要把赌场给赢回家吗?
一枚免费的、面值最小的筹码,他能赢到所有荷官自闭,从领班到管事被高管指着鼻子骂。
一亿日元的筹码……
河童吓到浑身淌水,几乎要站不住了,手里的黑卡烫手得厉害。
外道丸不催他,催荷官。
“来一把德州/扑克吧——发牌。”他淡淡道。
谁都看得出他的不耐烦。
因为他正在吸第二支烟。
原田咬牙,吩咐一旁的打手:“快去找斋藤管事……不,直接去找楼上的几位高管。”
要不要汇报给一向不管赌场运营事宜的老板,就看高管们怎么说了。
打手应下:“好……那您呢?”
他有点担心自己人微言轻高管不搭理他,最好还是领班和他一起去。
原田黑着脸道:“我去给他换一亿的筹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