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你还好吗……要不, 我带你去清理一下?”
这么说着的时候,一只步足伸了过来,递过来一块手帕。
庭深抬眼看她, 这才明白, 为什么刚刚的脚步声动静如此大——络新妇,美艳的女郎蜘蛛, 因死后的怨灵与毒蜘蛛合为一体,成为狩猎男人的人蛛嵌合体。
她有完整的女人的身体,只是背上长着一只比她身体还要大点的毒蜘蛛,八只长长的步足拖拽着, 需要的时候可以是手, 也可以是将男人头颅洞穿的利器。
不知道背着重不重,但应该挺方便的,她站着离庭深快两米远,但能用步足将手帕送至庭深面前。
庭深接过手帕,揩了揩眼角沁出来的泪。
视线模糊,他意识到自己哭了——只是一些情绪过于激动之后的生理反应罢了。
被老板性骚扰又不是他的错,他并不感到羞耻,更不会为此哭泣, 他就是很迷人啦。
眼泪是因为想干架但没开挂打不过的难受, 和吵架没发挥好差不多。
这会儿平静下来, 庭深觉得还是应该从长计议,至少先想办法夺回属于小帅的腰子吧。
“我没事。”他小声道, “我没有被那个。”
说完他站直身体, 把叠成小方块的手帕还给络新妇。
络新妇仔细观察他裸露出来的皮肤, 发现确实没有可疑的痕迹, 只是嘴唇有些红肿。
精神状态也还行。
于是快速和庭深说了外道丸正在楼下大赌特赌的事。
“……我没听明白。”庭深迟疑着问,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我赌博?”
络新妇肯定地点点头:“你可以理解为类似‘抢我心仪的男人,我要把你的赌场砸了’这种幼稚的男人心态……既然没事,那现在去上班?”
庭深点点头。
叙述的过程中,络新妇的步足一直无意识地敲打墙壁,她只是表面上情绪稳定,实际上内心焦虑。
客人赌博赌到惊动高管亲自来找老板要人,外道丸到底赌多大?
“他赢了多少了?”庭深问。
络新妇:“四十亿日元。”
庭深倒吸一口凉气。
四十亿日元,折合人民币两个亿,是日本彩票史上最高金额的三倍,还要多。
要知道,彩票头奖一般会和当年的GDP总营收挂钩。
四十亿日元,能买赌场所在的地皮了。
庭深也不废话,提起装衣服的袋子,跟着络新妇一起下楼。
他们一共换乘了三次电梯——从老板的专属电梯换到普通电梯,再换到员工电梯,这样能避开人群从走廊先回更衣室换衣服。
全程,络新妇都陪在庭深身边。
赌场从一个小时前就乱了套了。
很多客人都听说了外道丸正在负一楼大杀四方的事,全都涌到了负一楼大厅看他表演。
整个赌场几乎没有别的赌局了。
陪外道丸玩的荷官已经换了三个了,因着玩的是德州/扑克,中间有散客加入,外道丸倒是没有对散客赶尽杀绝,手里漏了点儿,让跟着凑热闹的散客也赚了。
他的赌桌上,最多的时候一局有二十个人。
知道他不欺负散客后,大家都玩得大,配合他。短短一个小时,外道丸就赢了四十亿日元。
只有荷官代表的赌场在输。
要是加上那些有幸上桌的散客,赌场输了快接近五十个亿了。
打手去找高层的同时,管事、经理得到了消息,都往负一楼赶。
赌场没有赶客的道理,即使输成这样了,也不可能叫停,这样面子都没了。
外道丸不喊停,赌场就得硬着头皮奉陪,前后换了三个荷官了,眼看着这个情绪也快崩溃了,还得再换。
服务生们也都来到下面,给看热闹的客人们上酒上甜品,倒是餐饮和酒水方面赚了点儿,但比起赌场今天输给外道丸的,杯水车薪。
怕引火烧身,六个兔女郎被原田放了假,但她们也好奇这样的场面,换了常服乔装了一番,也躲在人群里看。
到打手回来回话,说高管那边已经知道了,叫他们稳住赌场的体面;唐伞拿着牌子去伎坊换现金,赌场现在现金不够了,要是外道丸故意为难不要转账只要现金,他必须提前准备;络新妇则去找老板要人。
原田等人才稍微镇定了一点。
当然,这些都是背着外道丸做的,不敢让他知道怕持续刺激他。
“原来他以前真的是收着手玩的。”玲子吃着井上送来的免费小蛋糕,感慨道,“男色误人啊!”
沙耶加认同地点点头,她手上的鲜榨西瓜汁则是水野给她的,同样是和客人的混在一起拿来的,不要钱。
“是呀,谁能拒绝男色呢?深深酱真的很迷人,我听我的一个客人说他的腰臀比,是‘熟/妇’。”香织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放荡的话。
小百合赶紧捂住她的嘴。
她们是偷偷看热闹的,可要小心不能被正常客人发现了。
好在香织话刚说完,人群突然喧闹起来,以至于没人注意到她们几个。
庭深来了。
是真正的摩西分海,穿着干练职业装的女人走在前面,作为赌场鼎鼎大名的女高管,熟客都认识络新妇,看到她气势汹汹出现,都自觉让出一条路。
络新妇后面跟着一群虎背熊腰的保安,他们中间围着一个人。
保安们身材高壮,把里面那个人挡得严实。
但没有任何悬念,被这么护送过来的人,只能是那个传说中的兔男郎——庭深。
短短一天时间,他的名字传遍了赌场,或许很快会传到伎坊和温泉山庄。
等终于走到外道丸所在的赌桌边上,保安们这才撤下了保护圈,把里面的人露出来。
这时候,除了原田和斋藤作为庭深所属岗位的上司,在赌桌边上陪着外道丸,其他像霞大路之类的管事、经理,都在外围安排酒水,没能挤进来。
而客人们全都不顾礼仪地爬上了赌桌,企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此时此刻,整个赌场的人几乎都集中在负一楼大厅里。
所有的灯光围着唯一坐着,吸着烟表情冷淡的男人。
外道丸在数字的游戏中心情逐渐平静,可平静后,怒火却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烟灰缸里的烟蒂,和堆在手边的筹码——全部都是最大面值,却还是要堆不下了。
与他的平静形成对立的,是刚刚兴奋,现在可以称得上是亢奋的客人们。
一个个把赌桌围得密不透风,离得远的爬上桌子,欢呼着雀跃着,等待演到高潮。
要是在这时候把镜头对准这里,每一帧都是电影级大片——中间的人冷漠、运筹帷幄,围观的人亢奋到手舞足蹈。
直至看到庭深,场面才安静下来。
庭深没有穿兔男郎的制服,而是穿着和服。
酒吞童子那家伙,大概是去隔间那趟,用盒子里的古董和服替换了温泉山庄工作人员打包好的兔男郎制服。
庭深是到了更衣室,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是和服。
还是一件略有些大的男士和服。
不过配色很清新,甚至更偏女士,但样式的确是男士的。
当时更衣室里就他一个人,庭深隔着门问外面的络新妇,说他想回楼上一趟。
“不行。”络新妇告诉他,“老板肯定是故意给你和服的,兔男郎的制服温泉山庄估计没帮你洗,老板才给了你一件古董。”
“你就穿和服也行,和服大一点没关系,穿的时候调整好也能合身的。”
“比穿可能有味道的制服好,等会儿你会万众瞩目,别失礼。”
“最重要的是,你再回去,恐怕老板不会再这么轻易放人了。”
络新妇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好坏赖话都说了,庭深无言以对,只能照她说的就穿这件古董。
庭深不会穿这层层绕绕完全就是布的衣服,他只穿好了里面的几件,就开门,寻求帮助。
时间紧迫,两人谁都没顾忌男女有别,况且庭深已经穿得很蔽体了,络新妇手与步足同时用上,庭深觉得自己被她按着头顶像纺锤一样转圈。
没一会儿,就穿好了。
果然,穿好之后就合身了。
“不错,你本身长得古典美,穿和服也好看。”络新妇说道。
庭深心想,我穿汉服肯定更好看,因为我穿旗袍就挺好看的。
小小和服,并不能完全展现我的古典美。
换好衣服后,络新妇又推着他去了化妆间,给他眼皮上了一层水红色的胭脂。
女人一边用无名指沾取胭脂,一边用有些怀念的语气说道:“以前,那时候我还没变成现在这样,当时流行白面、红眼、黑齿。你的皮肤本来就白,不用敷粉了,给你涂一点红色吧。”
胭脂并不往他还红肿的唇上点,而是轻轻按在眼尾。
做完这些后,她夸道:“好漂亮,能不能挽回流水就看你了。”
庭深点点头。
他不在乎赌场的流水,但他会借着黄色代码的手为自己增加话语权。
他要升职了。
在这样人声鼎沸的名利场中,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素雅和服,长相古典,眉如远山黛,目似秋日水的美人,反差效果令全场安静。
好像再吵再闹,会在这人面前失礼——他美得像一幅仕女画。
如果说,兔男郎的制服,是将庭深清冷的脸与性感的身材反差。
那么和服就是将他整个人的恬淡与销金窟的物欲横流进行对比。
在他来之前,人群越是喧闹,他来之后的氛围反差就有多夸张。
这便是络新妇并没有给他找一套服务生的黑西装替代,而是就让他穿和服的原因。
效果和她想象中一样。
无论今天结果如何,所有围观了这一幕的客人,都会成为庭深的客人——倒是便宜二口女了,那女人统管食物酒水。
庭深当然也注意到了寂静却呼吸声沉重的场面。
但今天他必须给足外道丸面子和甜头,因此,任别人凝视他,他的视线一刻没有分给除外道丸之外的。
他与男人透过女士香烟的火光对视。
烟雾模糊了一点男人的面容,但他眼神中的侵略性却没有减轻。
庭深缓缓走过去,他穿不惯木屐,因此走路有点慢。
这一局,刚好桌上只有外道丸和荷官。
庭深在男人旁边坐下。
“不喝点酒?”他问。
人群并没有再次喧闹起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只为了更好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外道丸豪赌四十个亿,就是为了这个和服美人。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外道丸在见到庭深之后,又开始焦虑了。
一个多小时前,从他坐上赌桌开始,他就知道今晚他一定会得偿所愿地见到黑兔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