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见小美, 庭深还见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大天狗。

也就是打酱油很多次的黄毛炮灰阿伟。

这次饰演妖王大天狗，也是给他能耐上了。

小美的院子一如往常，慢悠悠地落着雪, 其实不冷, 走进室内看到大天狗也在，庭深淡定地说：“只带了两杯雪糕, 我猜您不想吃。”

然后坐下来，自己和小美一人一杯。

大天狗：“……”

他忍了忍，发现庭深还真泰然自若，没忍住, 便问他：“你不害怕我吗？”

“不怕。”庭深说, “我老板我都不怕，就更不怕您了。”

这下大天狗没话说了。

的确。

能给酒吞童子当情人，能是什么好人？

他和玉藻前都曾经是人，后来成为妖怪，而酒吞童子一出世便是鬼王，红面獠牙，形如恶鬼，这个人类能忍辱负重和酒吞童子搅和在一起, 心性相当坚韧。

只是有点淡淡的不爽。

庭深没管他, 引导着小美聊天。

小美呆呆傻傻的, 讲话没有逻辑，但很乖, 庭深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讲她无聊的一天。

庭深昨天就从玉藻前那里知道了, 小美是不接客的, 这个院子位置很偏, 小美是被半保护半幽禁在了这里。

至于原因？和小美的来历有关。

他很快能从大天狗这里知道。

吃完雪糕，庭深又从食盒底部拿出一个他来的路上在小摊上顺手买的小玩具给小美。

然后示意大天狗，他们去隔壁房间聊。

大天狗应该是专程来这里等自己的，庭深猜想。

日式的布局有一点很方便，那就是所有房间都是连通的，用推拉门来做隔断。

他们到旁边的房间交谈。

大天狗开门见山道：“我就直说了，我的意思和玉藻前一样。”

庭深点头：“是，我知道，要不是昨天您离开得早，我原本是要找机会，和您聊聊的。”

“你真的很有胆识。”大天狗有些好奇，“你在你的世界也位高权重吗？面对我如此宠辱不惊，要你想办法杀了酒吞童子你一口答应。”

庭深心想，我面对你宠辱不惊是因为你本质上是阿伟，我一个男二怎么会怕你一个炮灰？你甚至都不是反派boss。

并且既然是黄毛，还顶着小美的前男友的身份……阿伟，你可活不久了。

搞不好百鬼夜行的时候，你得和酒吞童子一起死。

“因为我们目标一致。”庭深说，“并非利益趋势，而是我知道，不杀死酒吞童子我很难走掉……我不是自愿的！是他潜规则我！总觉得就算把赌债还上他也舍不得放我走，那就只能杀了他了。”

一口水没喝，大天狗突兀呛了一下。

他咳嗽了好几声，隔壁房间的小美听见动静还探头来看，看见这边没什么好玩的，又继续专注庭深给她带的玩具了。

庭深是胡说八道的，但是在大天狗听来，其实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因为日本神话，或者说日本志怪传说，往往就起源于这样无厘头的故事。

没有哪一个志怪传说的内容能超过半张A4纸，往往只有起因经过结果。

甚至绝大部分这三要素都不齐全，只有其中一两个。

比如垢尝，他是温泉山庄的老熟客，几乎天天光顾，关于他的传说记载着，在万籁俱静的夜晚，他潜入别家的浴室，专门舔食人家洗澡洗下来的污垢，但他的口水没有清洁作用，还会让浴室更肮脏。

就这，他在妖怪中还很有名气。

又比如不知火，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何产生，反正只要是海上类似起火的海市蜃楼，哪怕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也叫不知火。

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无厘头到，假如庭深来的路上掉了一枚硬币在地上，被人捡到，那个人在十分钟后摔了一跤，那么这枚硬币可能会拥有属于它的传说，类似“诅咒之币”什么的。

反正就是没有神话，就硬凹一堆乱七八糟的规则怪谈出来。

庭深除了觉得酒吞童子长得真挺丑，他赌场的妖怪员工一个二个都很丑外，还真不怎么怕。

但凡火力再足一点，他必把暗戳戳想办公室play他的酒吞童子按地上揍，比揍拉还狠的那种。

美丽的玉藻前和她的员工，以及这个小世界混挺好，长得很帅的阿伟大天狗，庭深就更不怕了。

说谎不带一点喘气的。

没见识的日本妖怪真信了。

大天狗沉吟片刻，皱着眉，直男发言：“既然是他非要强迫你，那你只能杀了他了。”

——大天狗最晚出世，搁他出世的江户时代，那是为了一点芝麻大小的事就能破腹自尽或者杀了邻居全家去当流浪汉的时代。

在大天狗看来，庭深迫于酒吞童子的淫威被他潜规则，然后怀恨在心，有着充分的杀人动机。

当下对庭深更加信任了。

“是的，我会亲手杀了他。”庭深做出一副恨得要死的表情。

大天狗也是个闷葫芦，庭深这边明志，他一点表示没有。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庭深只好问他：“玉藻前大人说过，你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我，是吗？”

大天狗点头。

“那么希望我到时候向您开口，您不要拒绝。”庭深说道。

大天狗直觉可能是会令他为难的请求，但他只要一想到能解决酒吞童子，又觉得没什么代价是不能付出的。

酒吞童子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这种机会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必须一举成功。

他点头应下：“到时候你尽管开口。”

庭深表面上和他和和气气的，内心却在撇嘴。

什么嘛，说是三大妖王里最正直的一个，怕不是因为日本妖怪都很卑鄙哦。

岛国已经很小了，这些妖怪还被困在卷轴里。被困在卷轴里也就算了，可没本事人品还下作，背地里搞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笼络自己这个人类去杀酒吞童子，都不敢堂堂正正和他打一架。

啧。

这么想着，庭深话锋一转，想着还是要打听一下小美和大天狗到底是怎么回事——系统杀完毒，他那边解锁纯爱CG的任务在进行，小帅和小美这边还是得助攻一下。

“还有一件事想问您……您和雪女是什么关系？雪女的身世能告诉我吗？”庭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呐，“我弟弟对雪女一见钟情，每天茶饭不思的，不知道具体的缘由我也不好劝他。”

“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大天狗说道，“雪女……很特殊，为了保护她我们才对外说她是我的情人。”

“雪女是自然生长出的精灵，那一次我们三个妖王混战，在雪山之巅发现了她，察觉到她身上有来自外面的生气，我们便把她保护在了身边。”

“酒吞童子常年在深山修行，赌场又鱼龙混杂不好照顾她，而我的温泉山庄不适合雪女居住，所以才让她跟着玉藻前住在伎坊。对外说她是我的情人，好让人不敢打她的主意。”

“她身上应该有和酒吞童子差不多的秘密——玉藻前有告诉你吗？酒吞童子有办法与外面联系，这一点我们做不到。你送来的雪糕是雪女的伴生妖怪做的，用的是富士山的雪，伴生妖怪只听酒吞童子的。”

“具体是什么秘密，这么多年，我和玉藻前一直未曾得知。或许你有办法知道。”

“如果你有办法知道，告诉我，我会送给你让你长生不老的仙丹。”

说到后面，大天狗有些激动。

他和玉藻前不是不想回到外面，回到人类世界，只是那一次，打到卷轴边缘，勘破谎言的瞬间让他们绝望到了极点。

又因为百鬼夜行的出场顺序，导致他们维持妖力都很困难，哪里敢想出去卷轴的事？

只是刚好聊到这里，想到酒吞童子知道雪女身上的秘密，而庭深有可能能套出这个秘密……万一、万一呢？

万一能顺势出去呢？

大天狗抛出一个他认为人类绝对无法拒绝的理由，他很希望庭深真的能做到。

沒有谁能拒绝真正的自由。

知道阿伟和小美是假的，庭深放心不少。

说实话，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秘密，希望这个所谓的秘密别太无厘头。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便宜这些妖怪的，他会自己用。

庭深有预感，这一次的任务时限不是十五天就是十六天，正常来说是先鬼门关闭，再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是杀死酒吞童子的最好时机。

或许这个秘密能够让他在鬼门关闭后，以另一种方式离开鬼界。

“我尽力一试。”他说。

……

晚上十点，换好兔男郎制服的庭深准时出现在赌场负一楼大厅。

外道丸今晚不在，庭深暂时不打算用他的黑卡——黑卡这种东西得在流量低迷的时候，用来刺激消费。

一来就拿出来用，反而会赶课。

“有人点我吗？还是散客？”庭深问。

赌场规定，必须消费到一定门槛才能指定兔女郎陪酒，作为唯一的兔男郎，又是大红人，庭深的门槛是目前所有的兔女郎中最高的。

并且是他自己定的，是原本人气最高的小百合的五倍。

定下这个门槛的时候，原田还委婉提醒过他有点太高了，搞不好工作压力会很大。

因为门槛太高，有些客人就不会选择点单独陪酒，而会不停要求兔女郎给自己送上廉价酒水，再在送酒的过程中和其聊上几句。

干这行是很重视服务的，不能因为客人要求她们送廉价酒水就甩脸子，所以多少要聊一两句。

曾经就有抠门的客人卡这个bug，只点廉价酒水不停点，就是不提高消费，导致兔女郎几个小时下来累得不行赚得还少。

原田当时就是怕庭深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有客人达到消费门槛单独包下他，还不愿意放过他，一群人不停点廉价酒水，消耗他的时间精力。

庭深当时因为知道黄色代码很有钱，所以并没有这个担心，很自信地觉得自己不可能被这样对待。

哪怕就是现在，问原田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自己今晚要靠卖廉价酒水来过活。

却听脚边的河童声音很纠结地说道：“没有，都是散客。”

庭深：？

他停下脚步，挑挑眉，双手抱胸，谴责地看向原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