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侍者手中接过灯笼, 庭深与酒吞童子一起，在温泉山庄的森林中漫步。

行李是酒吞童子自己提着的。

是的，短途出差的地点是温泉山庄。

“理解一下。”酒吞童子说道, “鬼界就卷轴大点儿, 想走远点都走不了。”

“哦。”庭深点点头。

过了几秒他感觉不太对，惊悚地问：“你会读心术？”

“不会。”酒吞童子说, “但是你把心声写在脸上了。”

身高将近两米的魁梧男人走在前面，半长的头发在后脑勺梳了个丸子。

背对着我还能看见我脸上的字？这更恐怖好不好。庭深心道。

庭深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不要再和酒吞童子近距离接触的。

事实上，早上回到行政套房之后, 他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洗仙女棒。

他觉得他的仙女棒被污染了。

还顺便洗了一下新生的器官，过程不太顺利，有一点刺痛。

感受到刺痛后，庭深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

左看右看。

“指甲也不长啊，怎么会划破了一点？算了不管了。”

黏膜的恢复比表皮层破损快多了，再说，只是一点点小伤口，庭深便没有管它。

只不过这会儿走起路来, 感觉有一点点难受。

庭深脸上表情不变, 步子迈大了一点, 反正进来温泉山庄就换上了浴衣，大踏步走路显男人。

他走到和酒吞童子并排。

两人沉默地走着, 很快就来到了上一次庭深走错路的岔路口。

突然想起来那次的事情还没解释, 庭深担心是不是那次引发了误会。

亡羊补牢道：“老板, 我被派来接您的那次, 我在这里走错路了, 不小心走进了您的别墅。我当时以为那是我的。”

所以我那天才没有要蓄意勾引你，我真以为你只是个男技师。

“嗯。”男人话音沉沉，“你被派来接我，明明是工作时间，你却想自己泡温泉享受。”

庭深：“……”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他就不该提这茬！

“怎么不说话了？”酒吞童子问。

说什么？天都被你聊死了。

庭深精准把控时间，在酒吞童子看过来的时候，用一个白眼回答了他。

于是再次沉默。

就这么沉默地走到了上一次的别墅，这是酒吞童子长期包下来的私人住所。

其实再远一点，最里面，靠近火山口的位置，是大天狗的行宫，里面有给他留房间。

比这里更奢华，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

但酒吞童子不喜欢热闹。

——以前是喜欢的，但是喜欢的代价是被源赖光斩首，后来就不喜欢了。

脖子有点痛，戒了。

两人进入别墅，酒吞童子把行李随手放在沙发上，就去酒窖里面挑酒。

他有很多珍藏，不光自己的地盘有放，在另外两位妖王那里也存了点儿，方便开会的时候享用。

这次短途出差，是为了最终决定百鬼夜行的出场顺序。

庭深和小帅在行政套房里享用法餐的时候，玉藻前亲自杀过来闹了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庭深上去的时候唐伞的脸色那么苍白——他又挨狐狸抓了。

参加酒水畅饮的妖怪大多是酒吞童子这边的，就算不是，也与他更为交好。

以至于玉藻前的消息不够灵通，昨晚，大天狗去伎坊与她谈事情，才告诉她，酒吞童子开玩笑让庭深来决定百鬼夜行的出场顺序。

而得知消息的妖怪都去献殷勤了。

尽管和庭深有协议，但玉藻前还要考虑自己这边的姐妹们，当时就有些着急了。

不管怎么说，她要为她这边的也争取好的位置。

她昨晚上就想去赌场掺一脚。

倒是小帅，不用上夜班了，晚上来找小美说话被要出门的玉藻前撞见，玉藻前才从他口中得知，今晚的酒水畅饮已经结束了，庭深被酒吞童子给抱回办公室了。

大天狗：“很好，至少我们知道了一点——酒吞童子不是阳痿，他真的对你不感兴趣。”

中了一箭的玉藻前：“……你非要提醒我我那为数不多的失败吗？”

“抱歉。”大天狗脸上没有一点歉意，“不过，我不建议你现在去找他闹。”

玉藻前翻了个白眼：“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把人抱回办公室——想也想得到，会发生什么。

男人被打断可没有好脾气的。

与大天狗商量了一下，玉藻前次日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庭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来闹。

她叉着腰破口大骂酒吞童子色欲熏心，这么大的事，让一个人类来决定，她绝不同意！

她必须要有决策权。

“你想把鬼界变成只有你一个人的鬼界吗？”玉藻前怒吼时是真情实感的，“你难道看不见除了你，我们都虚弱到快要消失了吗？”

上一次混战之后，酒吞童子展示出了他作为老牌鬼王的实力，此后每一次的百鬼夜行，都是他一家独大，他说了算。

压得本来就不是以武力著称的玉藻前愈发衰弱。

与酒吞童子闹的结果就是，她被压制到现原形。

雪白中带点奶黄的可爱小狐狸在酒吞童子的办公室里到处乱窜，抓烂了不少摆件。

络新妇和二口女早溜了，只剩一个生怕酒吞童子脾气上来把小狐狸打残的唐伞在办公室里抓狐狸。

被挠得满手血道道。

玉藻前是被酒吞童子拎着脖子扔出办公室的：“别叫了，像耗子。明天去温泉山庄开会吧，这次让你和大天狗参与决策。”

玉藻前这才恨恨离去。

也就有了这次短途出差。

明天，三大妖王再一次齐聚开会，这一次将公开讨论百鬼夜行的出场顺序。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等到鬼门关闭了，酒吞童子才通知妖怪们他们个人的出场顺序。

“这次开会要开多久？”庭深问。

原本下午就该出发，庭深硬生生拖到了逢魔时刻后的半小时才愿意走——不知怎么回事，外道丸今天没有来。

大概是被外面的什么事绊住了脚吧。他想。

庭深不知道外道丸什么时候会再次回来，每天的黄昏都有可能，他不想在这里呆太久。

和酒吞童子单独相处，他很别扭。

最好明天就回赌场，然后外道丸也办完事回来了。

“不知道，可能几个小时，也可能几天。”酒吞童子正在倒酒，“你可以当做假期好好享受温泉。”

没听见庭深回话，他看过来，看到庭深抿着唇，笑了笑说：“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呆太久，那我就一言堂一点。”

“嗯。”庭深应下。

青年看起来似乎藏着心事，酒吞童子略一思考也就知道为什么了——惦记他的半身呢。

早上加入不成，酒吞童子属实是没招了。

他每一次认为自己已经想清楚了，做好决定，都因为青年不接招给他一些他想都想不到的回答，导致拟订好的方向越走越偏。

到后面，酒吞童子都快想不起来，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了。

索性不去想。

他决定跟着自己的心走。

不去想那些复杂的因果，完全凭感觉走。

当务之急，他要勾引庭深——凭什么啊？酒吞童子好不服气。

庭深主动勾引外道丸，给了他那么多奖励，怎么到自己这里就那么嫌弃？

自己哪里长得丑了？

自己在妖怪里面格外伟岸！

也是自己把那张脸给了半身。

酒吞童子觉得庭深真的审美有问题。

早上无端被羞辱了长相，今晚，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等庭深简单收拾完行李，看向榻榻米上的酒吞童子，就看到这丑鬼正低着头，一脸所有所思。

偶尔神色还要狰狞几下。

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庭深警惕。

“庭深，过来陪我喝两杯。”酒吞童子说。

“不了吧。”庭深委婉中带着直白，“老实说我有点怕，您不会打算酒后乱性吧？婉拒了，我真的戒色了，您要是强迫的话那我们的交易还是取消吧。”

庭深之所以最终答应了陪同出差，是因为酒吞童子承诺，只要答应，结束之后他会满足庭深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庭深问，“哪怕是我想要回我弟弟的器官？”

“可以。”酒吞童子点头。

庭深于是答应了。

他自己的器官其实无所谓，但小帅的腰子在任务要求内，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我没打算那么做。”酒吞童子淡淡道，“我堂堂妖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倒了两杯，也不催促，只是语气淡淡地阐述事实：“你的金主不在，不饮酒暖和下身体的话，就算在温泉里泡着也还是会被冻死的。”

庭深犹豫了一下。

的确。

之前每晚，他都是饮酒到微醺，还会做/爱，所以并没有被冷到。

玲子给他形容过器官缺失的冷有多难受，他没尝过那滋味，也不想尝。

酒吞童子提醒了他，今晚必须饮酒，还必须到一定量。

他看着矮桌不说话。

“不识货。”酒吞童子说，“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好酒，请你喝，你不要，那你自己花钱买吧。”

说完就独自饮酒了。

庭深这才走到他面前坐下。

端起好好放在他面前的杯子，将清冽的酒液一口饮下。

然后就被辣懵了。

他先是瞳孔放大面无表情，然后才脸皱成一团包子。

“好辣！”他苦着脸说，“是白酒！”

清酒的度数远远达不到白酒那么高，并且风味也完全不一样——这好像是酱香的。

53度酱香浓郁。[1]

酒吞童子颔首：“是，这坛酒有些年份了。”

他从酒窖里拿出来的，并不是现代化机器灌装的酒。

而是用瓷坛子手工尘封的酒。

火辣辣的白酒下肚，好像也打开了庭深的话匣子。

聊的是白酒，他也愿意和这丑得要死的妖怪说会儿话了。

“什么年份的？七十年代？”他好奇道，“不会是开国茅台吧？那可不得了！”

酒吞童子并不懂开国茅台的梗，更不懂这里面的含金量。

见别别扭扭的青年终于愿意打开话匣子和他聊天，眼睛还亮闪闪的，也觉得心中一片开阔之意。

回答道：“七十年代？距今七百年都不止了！”

“这是一千年前的平安时代的酒。”

“是从古代的你的国家，飘洋过海运来日本的酒。”

“比我的岁数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