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高高抬起, 又重重落下,这一巴掌,同样打得结结实实的。
肉与肉的触碰, 叫打人的那个手掌微红, 挨打的那个脸颊沁出红血丝。
他们一个怒火滔天,一个表面驯服实则步步紧逼, 耳光是其次,两人毫不躲闪的眼神对视才是真正的赤/裸的交锋。
庭深没想到酒吞童子不光没躲,还眼睛都不眨一下。
以至于他用全力打完这一巴掌后,竟有些微愣。
掌心的麻意后知后觉。
他还生着气, 却忍不住心慌, 眼神躲闪了一下。
给了某个正在明目张胆地看他的人得寸进尺的信号。
俊俏的小沙弥膝行向前,膝盖与庭深碰着,离得很近很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牵起庭深他打的手,捧到唇边爱怜地亲了亲掌心,“你听我说完,要是还想打我,不用你亲自动手,就是叫我去死, 我也愿意的。”
说着, 他张开嘴唇, 想用更柔软的东西,抚慰庭深刚刚暴力对待他的武器——明明他的脸看起来更严重。
庭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狡辩。
他确实有点不忍心继续打了。
一是, 身体的不适没有那么强烈, 或许真的是他想岔了。
二是, 他有点舍不得再打这张脸。
庭深不光知道自己颜控, 他还知道他格外偏爱丰绅和卓与外道丸的那张脸。
黄色代码用过的每一张脸都很好看,但丰绅和卓与外道丸共用的那张最得他偏爱,东方面孔,一个矜贵,一个风流。
眼前的小沙弥,却更有风情。
庭深看着他的眉眼,突然想起了一段话: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1]
没有发丝带来的氛围感,形状完美的头骨更突显了他究竟拥有多么优越的皮相。
酒吞童子的真身还是少年模样,身体比丑陋恶鬼的面孔稍微瘦削一些,模糊的记忆里,他像一条妖娆的美女蛇,索求时会将自己紧紧缠绕。
这张脸简直、简直……
庭深就没见过这种把色情明晃晃挂在脸上的脸。
丰绅和卓是天潢贵胄,他三十上下不怒自威,矜贵的气质比外表更醒目。
外道丸二十过半,脸上总是风流带笑,同样一副贵公子的打扮。
怎么到了酒吞童子这里,他真身竟然是这样的啊?
像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妓。
难怪他要以丑陋恶鬼的面目示人。庭深想。
他不过略微走了下神,没有及时抽回手,湿热绵软的东西已经舔上了他的掌心。
被隐晦冒犯的触感提醒回神,庭深垂眸,却看见从小沙弥唇缝中探出来的猩红舌头,竟然少了一截舌尖!
心脏停跳了一拍,他就用那只手反手捏住了酒吞童子的下颚,手指卡进关节,不让他闭嘴。
庭深凑近了一点,往他口腔里看。
“舌头怎么少了一截?”张着嘴巴舌头半吐的小沙弥一脸欲色,实在不是诊断该有的模样,庭深厉声道,“舌头吐长一点!”
他之前可看过,酒吞童子还是红面獠牙的时候舌头老长了!
伸长了能到下巴下面——这么做是为了向他展示服务的工具。
酒吞童子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早知道、早知道这些狐媚子的招数这么管用他就不该端着的!丑陋恶鬼的面孔为他省去很多麻烦的同事,也把青年推得很远。
庭深真的颜控,他就爱美丽的脸。
还好自己还记得以前的招数。
这不就管用了吗?
他乖乖把舌头吐出来。
酒吞童子的舌头天生就比普通人长一些,这一点在他还是悟心的时候就初见端倪了。
所以师父才未雨绸缪,给他准备了许多与口技有关的春宫图册。
平安时代,贵族割据,政权动荡,手握权力的从来不是单一的性别——否则为何国上寺的众僧人会被欺辱?
掌握话语权的,是皇室、贵族和大寺院。
出身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比如细川小姐和三好小姐,虽然是女人,但出身高贵,生来就要高人一等,即使是身在乱世也活得高贵体面。
又比如国上寺的众人,出身贫户,明明已经出家了,还是男人,照样要被更高地位的男人当做泄欲工具来使用。
悟心当时没有沦为男妓,不过是他奇货可居,国上寺需要他去讨好更尊贵的人罢了。
如果没有那场大火,他必然会成为高贵的公主的男妓,他从来就没有拥有过男性的尊严。
高贵的女人需要的抚慰,当然要特别一点了。
悟心的舌头天生比普通人更长,这是他除了皮囊外的隐藏优势,为了以后能派上大用场,师父专门为他准备了口技图,而不是那种最普通的春宫图。
他的舌头灵活到可以给樱桃梗打结,很适合做一些讨好人的事。
只是现在,少了一截舌尖,长度堪堪到下巴。
“怎么回事?”庭深皱着眉问,“怎么少了一截?说谎被人割了舌头了?”
舌尖整齐的断口,一看就很疼,虽然没有继续流血了,但伤口是新的。
应该是利器所为。
等庭深看清楚,钳着自己下巴的力度有所松懈,酒吞童子这才把舌头收了回去。
少一截舌尖并不影响他说话,他幽幽道:“没关系,不疼,我没有怨言。”
没有怨言?
庭深琢磨了一下,愕然道:“是我干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小沙弥捧起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刚刚被打过的地方,讨好地蹭了蹭。
乖巧道:“我不怪你,是我没有伺候好。”
庭深:“……”
又是什么惊天大反转?庭深的头好痛。
昨天早上,他在酒吞童子的办公室里醒来,见自己未着寸缕,耍了好大的威风,骂酒吞童子贱。
结果真相是,欺男霸女的竟是他自己。
酒吞童子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身体有轻微的异样,但酒吞童子伤到了舌头,都断了。
所以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庭深的头好痛。
庭深把手抽回来,本来想揉一揉太阳穴的,抽手的瞬间看到小沙弥肿得不像样的脸颊,一下心虚。
于是手换了个方向,捂着眼睛低着头,逃避似的说道:“你叫一下客房服务吧,早餐随意,要一壶浓茶,我清醒一下。”
酒吞童子一派事后的温柔小意,点了点头,到玄关打电话去了。
庭深也起身朝外走,不过是去后院——总觉得狭小的和室里到处是淫/荡的因子,还是去洗一洗吧。
大早上的泡温泉,根本没有晚上惬意,他昨晚本来想泡一泡的,都怪喝酒误事。
再也不喝了。庭深宽面条泪。
他只当做是在洗澡,检查了一遍身体,胸前非常糟糕,大腿内侧和脚背也很糟糕,新生的器官……庭深小心探索了一下,还好没有半截舌头,让他松了口气。
应该没有很超过。
庭深目前来说并不接受那里,他的男性认同感很强,即使知道那是外神的器官。
简单清洗完,清晨,他反而被温泉蒸腾的雾气弄得有一点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
“早上别泡温泉,洗完了就出来吧。”一块浴巾已经搭在他的肩膀上了。
他顺势站起来,宽大的浴巾滑落,把他的身体包裹住。
只是……
庭深上台阶的脚一顿:“你正常点儿吧……”
跪着干嘛?一股子小妾侍奉封建地主的做派,庭深真受不了。
酒吞童子这才站起来。
庭深回到室内,换了件和服,森林里凉快,白天要办事,不穿襦袢还是有点受不了。[2]
换好和服来到客厅,早餐已经送到了,酒吞童子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茶。
庭深坐下喝了一口,问他:“他们没问你脸上的印子吗?”
连着两耳光,酒吞童子脸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巴掌印。
酒吞童子摇摇头:“他们只能看到我丑陋恶鬼的面孔。”
庭深嗯了一声,开始吃早餐。
原来只有自己可以看到俊俏的小沙弥啊,别人眼中的酒吞童子还是丑鬼咧。
间或,他会抬头看看酒吞童子的脸,酒吞童子问他在看什么,他摇摇头说没有。
庭深在用系统面板查看CG。
他是知道一些和酒吞童子有关的神话的,酒吞童子在日本太有名了,原身那边的记忆也有涉及到一些。
但刚刚,系统提示他有剧情资料,询问他是否需要加载。
庭深便观看起了二维像素风动画。
之前也有过一次,是在卡帕多西亚庄园,他第一次放弃粗暴地从库珀的心脏中拿走银钥匙的时候,就是因为看了以库珀视角的动画。
从那之后,他才把黄色代码放在了心上。
这一次,竟然也有。
庭深边吃早餐边看,偶尔还要欣赏一下对面那张风华绝代的男妓脸。
酒吞童子的故事,比庭深想象中还要复杂。
从外道丸到悟心,再到酒吞童子和外道丸,他一路走来,见证了一个时代的恶意。
酒吞童子和外道丸是同一个人互为半身,这跟阿努比斯和英普的情况一样。
但阿努比斯和英普是不知道彼此的,他们双盲,中间造成的一系列误会不怪他们。
酒吞童子显然是知道外道丸的——庭深这边的CG进度和外道丸的一样,解密到了千年之约这一步,没有《百鬼夜行图》。
难怪昨天早上,酒吞童子要说什么他当外室,让外道丸当大的,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的鬼话。
合着他还挺心疼自己的。
庭深觉得还是有必要秋后算账一下。
他刚开口:“你和外道丸……”
对面就柔弱地抢话:“我们的事见不得光我知道的,我不求名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低垂,偏偏又能叫人看出他的委屈。
说完,还慌乱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像被烫了一下,轻轻啊了一声,舌头跳了跳。
舌头伸出来不多不少,刚好能让庭深看清楚,断掉的那一截很明显。
庭深:“……”
这茶水哪里烫了?明明和我这杯是一起倒的,我都没觉得烫,怎么就烫到你的舌头了?
“抱歉。”俊俏的小沙弥歉意一笑,“实在不应该张开嘴巴让你看见,这太失礼了。”
庭深无奈锤桌:“……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一副男妓做派,你还记得你是妖王吗?”
“你演上瘾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