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 打开净化器准备洗澡的时候，庭深才想起来，他忘了把外套还给小美了。

夹克衫现在还在他腰上拴着。

庭深把夹克衫扔进洗衣机里, 又把人鱼裙扯下来, 在落地镜前仔细打量着这具身体。

他不相信消防通道里的“检查”，是他的错觉。

显然, 那个叫季阅的医生是个庸医。

自己一开始装自闭不理他的决定是对的。

按摩浴缸里，细密的气泡翻涌，无需任何浴球香波，空气是尽是咸咸的海盐味。

浴缸里的水不是普通的水, 是海水, 一周一换，是这间公寓里最令庭深感到舒适的东西了。

他现在鳞片有点酥了。

人鱼呲溜一声滑进了浴缸，闭上眼睛，享受着气泡疗愈。

要不是看见季阅戴医用橡胶手套的动作，令他联想到了消防通道里的指检，庭深才不会和他讲那些呢。

他轻哼一声，把半张脸埋进水里，好让耳鳍也泡泡海水。

这是一个非常扁平化的小世界, 世界背景充满了bug, 能正常运行到现在, 全靠当前背景下没有外星人存在。

这是科幻……不，童话、纯爱小说里才会有的美好的世界。

星际时代, 因为大气中的宇宙辐射, 人类的生育能力无法挽回地遭到了破坏。

无论男女, 自然孕育后代都非常困难, 大多需要借助科技手段对胚胎进行筛选。

尽管如此, 也改变不了新增人口持续走低的现状，长此以往，人类将会功能性灭绝。

直到两百多年前，在地球考古的科学家从深海中打捞上来了一具人鱼的尸体，才挽救了摇摇欲坠的出生率。

这条人鱼究竟是死于天敌还是死于意外已经不得而知了，科学家在解剖他的时候发现，明明是男性外表的人鱼，肚子里竟然有胚胎。

而胚胎竟然还活着！

原来，传说中的人鱼竟然是雌雄同体的，无论外表是男还是女，都有孕囊，都有孕育的能力。

科学家猜想，可能是因为深海多巨兽，人鱼夫妻为了幼崽存活，有时会让身体更为强壮的男性人鱼来孕育孩子。

科学家尝试过加大搜捕，可再也没能找到第二条人鱼，那些休眠中的胚胎最终没能顺利孵化。

不过好消息是，胚胎留下的基因作用于人体实验后，能极大的改善人类的体质，让人类经历过辐射的身体变得容易受孕。

于是响应帝国号召，无数人选择了接受人鱼改造手术。

早期人鱼改造手术还不成熟，成功率低，死在手术台上是常态。

但成功的，无一例外都变成了人鱼，拥有了美丽的外表和强大的生育能力，有不少人靠着变成人鱼实现阶级跨越。

后来手术越来越安全，人鱼成了除人类男性、人类女性外的第三性别——无论是男性外表的人鱼还是女性外表的人鱼，在法律上属于同一性别大类。

因为除了本身数量只占人鱼总数5%的、几乎不在市面上流通的女性人鱼，男性人鱼无论与人类男性还是女性结合，都可以诞下后代。

再后来，人们还发现，由人鱼生下的二代人鱼，各方面的素质都比母体要强，甚至能用歌声洗涤宇宙辐射给人类造成的精神污染。

至此，社会开始追求自然人鱼——也就是由人鱼生下来的人鱼。

现在，依旧有人为了爱情，又或者为了生存，接受改造手术，但这些刚从人类变成人鱼的远不如自然人鱼受欢迎。

原身就是一条粉白色尾巴的自然人鱼。

基于帝国机器的意志，人鱼虽然在法律上是独立的主体，但他们本身就是生育产业链下的产物，因此像原身这样的自然人鱼，他的母体、母体的母体……大多不是为了爱情诞下后代的。

而是因为指标。

比如原身，毫无疑问，原身的母亲是一条自然人鱼，但原身并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因为原身从未见过他，也不被允许知道母亲的事。

他的诞生，是母体自由的标志——自然人鱼太珍贵了，会被优先匹配给高官政要们，成为他们的伴侣，抚慰他们被虫族污染的精神。

并生下伴侣的孩子。

如果是人类，无所谓男女，会成为家族继承人。

至此，伴侣方的需求已经基本满足。

但对于自然人鱼来说，必须生下一条自然人鱼，才能被伴侣从人鱼繁育基地接走。

否则就必须一直不停地生。

如果伴侣在这个过程中坚持不下去，那么就会再次进行匹配。

原身的母亲是因为生下了他，才被不知道第几任伴侣从人鱼繁育基地接走的。甚至之后他和伴侣要是再次生下自然人鱼，幼崽一样会被送来人鱼繁育基地。

人鱼繁育基地是所有人类心向往之的地方，是所有自然人鱼从出生开始就想逃离的噩梦。

人鱼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只有自然人鱼才会人鱼特有的语言，他们的歌声能治愈人类的精神，但人类并不知道他们的歌是哀歌。

帝国制下，社会生产与分配不均是必然的事，人鱼从出现开始，就承载了底层人民想要公平分配的愿望。

于是，原身成为了那个幸运儿。

他因为梦幻般的粉白色尾巴、像小白花一样清纯无害的脸，与其他四条自然人鱼一起获得了特赦，从人鱼繁育基地提前出来了。

他们组成了人鱼偶像团体，活在聚光灯下，安抚社会的不和谐声音。

不过，这同样不是自由。

因为包括原身莎布在内，五条人鱼，都被私下匹配了伴侣。

原身已婚。

这些，粉丝们并不知道。

而庭深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载入没有记忆也没有小世界的背景。

这些信息，全是他在这一个月内摸索出来的。

事实上，当庭深某次翻找物品，发现结婚证的时候，他简直无比震惊。

但这间公寓里，没有任何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庭深上网查，什么也查不到。

他问过小美，小美讳莫如深。

便只能猜测，原身的丈夫已经死了——之所以是死而不是离婚、失踪，是因为，有个死鬼几乎每天都骚扰他。

性骚扰那种。

要知道，在“庭深/莎布的伴侣”这条赛道上，从来都有且只有犹格和他那两个化身。

放在小世界里，就是只有黄色代码。

加上庭深穿过来的时候，小美透露出来的诸如原身有抑郁的老毛病、他独居、没有任何亲友……这些都让庭深判断，大概率，黄色代码是原身死去的丈夫。

可能原身也郁郁而终了，于是他接管了身体。

庭深因为人格统一初期，记忆混乱而性格暴躁的时候，那个死鬼有时候一天不止来一次。

来就是指检、舔……这德行，不是黄色代码他不信！

然而直到今天，庭深也没有逼出这家伙，人鱼的身体太脆弱了，他总是被他玩得团团转。

当然，团团转的时候，水没少流。

回忆到这里，庭深脸黑了黑。

他在浴缸里翻了个身，趴着，扭着脖子看自己臀部——被粉丝称为太阳女神的薄纱的尾巴，整体是粉白渐变的，尾巴尖尖尤其粉。

但臀部这种肉多的地方，白色面积会更大一些，只是微粉。

人鱼的臀部，孕囊的入口的地方，通常鳞片颜色会深一些。

庭深的比较特别，他那里是纯黑色的。

有两片鳞片，在大面积白色鳞片的中间，纯黑。

下午，安全通道里，那死鬼以检查的名义死命抠他的鳞片，竟然、竟然还说他……

庭深气得尾巴狂摆，把大量的海水扑出浴缸。

该死的，竟然说他是奶牛鱼！

庭深好讨厌好讨厌这两个字！

以前，该死的犹格在发现他的秘密后，私底下总是贱兮兮地说他是奶牛山羊，全牛微奶。

现在变成人鱼了，没想到那色差居然也跟来了——白色的鱼臀上两片黑色的鳞片，奶牛鱼，全奶微牛。

庭深被指检都忍住了，但那死鬼这么说的时候他没绷住，抽泣了一声，当场气哭。

然后就被触手洗了把脸。

他一定要想办法查清那死鬼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能长触手。

明明他才是真身有触手的那个。

这个小世界没有外星人，暂时没听说有怪物，只有人类人鱼和外星的虫族——一种没有个体意识，全听虫族女王号令的，只知道掠夺和破坏的恐怖大虫子。

和夏盖虫族完全不一样。

所以那死鬼到底是什么物种？死了居然还长出触手了。

庭深很好奇。

他一定要快点抓到他。

庭深翻回来，再次闭目小憩。

按摩浴缸持续作用，柔和的海浪拍打着他漂亮的身体。

没一会儿，漂亮的人鱼竟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偶尔口中吐出呓语，像是喃喃着深海的歌谣。

浴室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

刺啦一声，灯丝烧坏，浴室的灯光熄灭。

有什么东西顶开了下水口的地漏，刚刚排出去的海水携带着某种不知名的软物，从管道里面重新返了上来。

水位很快来到了人小腿那么高——浴室积水了。

“啵——”

最后一根触手成功从管道里拔出来，积水开始快速排出，这下，除了地砖潮湿，谁也无法发现，刚刚其实积水过。

黑暗中，体积庞大的软体动物愉快地抖着触手，把刚刚因为挤压变形的肌肉组织舒展开来。

他太大了，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二的浴室，要贴着墙挂在天花板上才不会惊到睡梦中的人鱼。

有几根触手暗戳戳往浴缸伸，想舔。

来不及阻止了，空气突然一阵扭曲，穿着手工定制皮鞋的男人脚步轻巧地落地。

哪里还有什么触手？

男人走到浴缸旁，弯下腰，耳朵靠近听了听，随即笑弯了眼。

他轻轻点了点庭深的鼻尖。

“好乖，今天有好好营业。”

说完，他退到洗漱台，男人似乎拥有非常好的夜视能力，在漆黑的夜里竟然能毫无阻碍地照镜子。

他使用了一些不带喷头的用品，打理自己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