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阔的整个职业生涯中, 经手过无数带有监视监听的设备，它们大多是非法的，为从事犯罪活动。

公仔、发卡、打火机……什么样的都有。

甚至警方在进行卧底任务时, 监视监听设备是必不可少的。

手表是其中最常见的。

韩阔万万没有想到, 他那前途无量的、表面上风光霁月的表弟，送给大名鼎鼎的人鱼偶像莎布的, 竟然是一块带有监听功能的手表。

韩阔掂量着那块他都不用拆，就知道里面有什么电子元件的手表，气笑了。

“季阅……”他喃喃道，“真叫人刮目相看。”

送一块并不昂贵, 但能检测心率的电子手表, 还是定制款——极大的避免了被拒绝的可能性。

尤其，还是由医生送给病人。

他那所有亲戚口中优秀得不得了的表弟，终究只是凡人。

还是一个下作的凡人。

有新线索，按理说，这块手表必须送检，让证物科查。

但一想到也许这块手表人鱼已经戴过了，录下了什么私密的，比如淋浴的声音……

韩阔捏了捏鼻梁, 他想他必须承认, 他也只是凡人。

韩阔把手表装回袋子里, 伸手去捞警服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又改为走到柜子前, 从里面拿了件常服外套披在身上。

出门, 和徒弟打了个招呼, 说自己先下班了。

警员A：“奇怪, 我师父可是受伤都要坚持办案的工作狂, 他怎么会提前下班？”

和他同批的实习警员耸了耸肩，随口说道：“不知道，可能谈恋爱了吧。”

谈恋爱？警员A摇摇头。

他师父哪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韩阔到车上，才给莎布打电话。

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他有些不耐烦地点了支烟，又给美狄亚打电话。

作为主要侦办案件的警察，韩阔手上有所有证人的联系方式。

很快，那边接通了。

美狄亚：“韩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韩阔：“莎布在哪里？有重要线索需要问一下他。”

美狄亚似乎有些警惕，反问他是怎么回事。

韩阔：“那块受害人送给莎布的手表你知道吗……是你交给警员A的？那块手表里面装了监听设备，莎布有佩戴过它吗？考虑到隐私，我暂时没有交给证物科。”

那边不愧是长期做公关的，秒懂他的意思。

美狄亚：“谢谢韩警官。手表莎布佩戴过了。他正在公司练舞，稍后我把地址发给您，请您务必乔装一下。被警察找上，对莎布来说总归是不好的，不知道那些狗仔会怎么编排他呢。”

韩阔淡淡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他收到了莎布的助理发来的地址。

停在路边的RS7这才启动。

韩阔一开始就没打算开警车。

和他的表弟一样，他开始期待和美丽的人鱼在非工作场合接触。

并正在这么做。

……

“不喜欢这张脸吗？莎布。”男人脑袋歪了歪，那张属于季阅的脸露出一个微笑，只是怎么看怎么瘆人，“我以为你很喜欢，不然为什么要和他约会呢？”

“你管那叫约会？”庭深反应比他还大，“我管那叫遛狗——认真说，你不告诉我你是谁，又要我自己去查，难道要我发微博问我身边到底死了谁吗？从医疗系统入手比较方便。”

男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每天看着莎布，当然能通过他的行为判断他想做什么。

只是的确没想到，莎布不光不喜欢这张脸，还反感到和他提分手——尽管分手这个词，本就不适用于他们之间。

包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庭深没有要接的意思，他坐下来，抬头仰望造型十分糟糕的触手怪。

半晌，难以直视地把脸撇开。

“你说你把人杀了也就算了，你用他的脸做什么？”庭深说，“你不知道季阅的死亡照片昨晚上被全网疯传吗？看见这张脸我就作呕。”

庭深讨厌有人意/淫他。

人类太低级了。

低级的、脆弱的、生命短暂的生物，人类历史一共才多少万年？

不足他生命长度零头的生物，审美情趣荒诞可笑不说，居然还敢肖想自己。

他在这个种族身上栽过大跟头，现在却用着他们脆弱的躯壳。

不单单是这个小世界，打从记忆恢复开始，庭深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以人类庭深的视角看到曾经，和真的回忆起了作为莎布作为黑山羊作为Darkness的一切，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人类的历史太短暂了，没有和整个宇宙深度接壤，文明直到现在仍然处于萌芽阶段。

人类审美畸形，不懂得分辨美和丑，本质是禽兽。

庭深原本是享受性的，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什么是他没有尝试过的。

他连孩子都生了一个种族了。

他是几乎所有旧日支配者的母亲。

在真正高级的宇宙种族的观念里，性是和动物完全不同的方式。

——会更接近地球上的植物。

克神的也是。

在所有的一切里，孕育、新生、繁衍……这些概念无疑是最高级的，庭深拥有它们。

他生来即是完全体，他掉下来一块肉，对于别的种族来说，是不可名状的伟大的神。

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拒绝永生和繁衍这两个生命的终极命题，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拒绝。

有件事，恐怕知道的人屈指可数，那就是哪怕是外神，生命也是有长度、有尽头的。

也会死。

漫长的生命总有一天会迎来彻底的湮灭，甚至就连阿撒托斯也是如此。

庭深永远也忘不了，他那无所不能的父神亲口说，有一天祂也会死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震惊。

“当然，莎布，我的小羊羔，我也会有那么一天。”祂说，“你、犹格、奈亚，你们都是。”

这句话成为了现在，庭深出现在这里的魔咒。

是他不得不经历这该死的一切的最初的原因。

在来到地球之前，他为此做过很多很多努力，他隐约知道该怎么做。

后来被阿撒托斯告知，永生的契机在地球，庭深于是停止吞噬进化来到地球。

来之前他很高兴，毕竟幼时曾在父神的王座下，抚摸过那些奇幻瑰丽的神话。

但来到地球后，见到了创造神话的种族——人类。庭深感到失望透顶。

因为人类竟然使用排泄的器官，来进行繁殖这一崇高的使命。

人类受动物身体的原始反应驱使，由排泄的器官获得身体快感，这简直太令庭深匪夷所思了。

他们拒绝精神交流，专注于肉/体上的刺激，以此来产生愉悦的脑电波，这完完全全亵渎了庭深作为母神，和作为丰穰之女神的神圣的天职。

他们亵渎了性。

真正高级的宇宙种族的性，是这样的：无关肉/体的纯粹的精神交流。

大多数宇宙种族实际上是以精神的方式存在，以人类粗鄙的理解，勉强可以等同于灵体。

他们大部分没有实体，以能量团的方式诞生和死亡，必要的时候可以为自己造出实体，但实体被破坏甚至灰飞烟灭，都不会影响到精神依旧长存。

当脑电波产生交流，说明两个独立的能量团正在性/交，然后他们会提取出双方想要给予后代的遗传因子，再创造出一个崭新的生命。

庭深的孕育也是如此，只是他高级到根本不需要犹格提供遗传因子，他庞大的身体掉下一块肉，就是自带实体的精神完整的黑山羊幼崽。

但这并不妨碍，和犹格以脑电波的方式进行交流时，他因为对方分享给他的信息而感到愉悦。

精神永远是最重要的，肉/体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再造的东西。

他去地球，便是把自己塞进了一具人类的躯壳里。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人类。

当然，要是能量溢出，精神高于肉/体的时候，可以原地变成强大的触手怪。

在庭深看来，他的身体比谁都要美丽，因为黑山羊比一些小的星系还要庞大的身体是力量的象征。

犹格其次，犹格的身体也挺庞大的。

奈亚拉托提普最拉，这个最小的弟弟一出生竟然是和人类类似的外表。

而人类，完全是野蛮的动物。

有这样的判断，来源于十九世纪的某天早上，初次使用人类的躯壳的二十四小时内，早上醒来，庭深发现他昨晚用来排泄的地方，在早上，很神奇地立了起来。

并且不小心碰到后，大脑皮层竟然传来了愉悦的感受。

他当时就不好了。

然后当他之后得知，人类必须要通过这样野蛮的方式，才能孕育出生命后。

他对人类原本只是无感，直接变成了厌恶和蔑视。

是的。

伟大的母神、丰穰之女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并不真的慈爱宇宙中的所有生命。

他有强烈的主观意愿。

他讨厌人类。

大概连犹格都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是有自己秘密的外神。

——虽然后来因为好奇，以及正常人无可避免的生理现象，他强迫犹格和他一起探索动物的方式，让他对这种身体上的交流有了些许改观，但对象仅限犹格。

别的低级的东西，休想碰他。

蚂蚁只能在大象的脚底。

他曾经相当看重的养子克莱因不可以有这种心思，现在顶着别人脸的犹格也不可以。

他还是不喜欢人类。

当然，现在再回忆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死了一次的，庭深难免有些后悔当初他没有把一些事情告诉犹格。告诉了祂的话，以犹格的智慧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现在再说已经晚了，不过好在阿撒托斯还有良心，知道想办法拯救祂可怜的大儿子。

想到这里，庭深脸色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我从来没有觉得季阅的脸很好看——我是喜欢好看的脸，但这些在你面前不适用。因为比起好看的脸，我更欣赏强大的肉/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触手是多么性感啊？”

失去作为莎布的记忆的时候，庭深拥有完全属于人类的审美，他确实喜欢人类意义上的帅哥。

现在也没丢弃这种审美。

但，这种审美在记忆恢复后要靠边站站了。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黄色代码不是犹格神降，自己不能OOC到打破现实的墙壁，庭深简直想扯着他的领子骂他到底是不是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