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一只手揉着额角，努力回想那个把他吓得不轻的东西。
昨晚梦里的一切都很清晰，只是最后那一幕，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
并且他自己能意识到，是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正在给那一段画面，蒙上浓雾。
努力了半天，加西亚还是没能成功回想起，只好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我忘记了。”
他是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醒来前的最后一眼，似乎是红色的。
大概是视网膜上残留的视觉影像？
大祭司与约斐尔再次对视了一眼。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妙，这更让加西亚确定，自己遗忘的那样东西，一定至关重要。
“没事。”大祭司宽慰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它一向神秘。”
这句话说得含含糊糊跟谜语似的，加西亚不理解。
他正要追问。
又听大祭司继续说道：“那你再回忆一下，在那个东西把你拉回去之前，那片墓地里，你看见了什么？”
加西亚只好再次闭上眼，试图回忆。
几秒后，他白着张小脸说道：“我看到许多人……不，是有许多歪七扭八的尸体，从地底下爬出来。”
加西亚急急发问：“安珀，理论上讲，人死应该不能复生吧？即使是魔法。”
却是约斐尔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不能，即使是魔法。”
来自大天使长本人的笃定答案，比什么都要有说服力。
如果加西亚没在梦中看到那丧尸横行的一幕的话。
“那是为什么？我看到的那些是真实的吗？”加西亚问。
“是的。”大祭司修长的指节正抵着自己的下巴，显然也在思考，“你是以车轮眼珠的视角看见的，那就一定是真实发生的……我想想，或许、或许还是因为那个原因。”
那个原因？什么原因？又开始当谜语人了。
加西亚心想不说就不说吧。
爱说不说。
反正这事儿你要瞒这么严实，那活儿就落不到我头上。
正想着，就听大祭司突然声音极为温柔，表情极为和蔼地说道：“那么，加西亚，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啊？”加西亚大惊失色，怎么云里雾里的都还能轮到自己啊，“你确定我能行？”
“加西亚，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大祭司笑眯眯地说道。
像只狐狸似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可是关于那个梦，关于那些我说不上来的，我没有一点把握。”加西亚试图讲道理，“我成为圣子才几天而已。”
加西亚心里面已经急得想要摔桌子了。
身为圣子，除了每天吃教廷的食堂，伙食还算不错以外，自己是真没享受到什么好日子。
白天，不光要学习，还要帮摆烂的大祭司分担一部分接见信众的工作。
晚上……加西亚表示晚上大多数时候，他不是睡过去，是吓晕过去的。
日子已经如此苦涩了，竟还要被外派出差。
加西亚只觉得眼前一黑，很想直接倒地不起。
“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绝对强劲的助手。”大祭司老神在在道。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加西亚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绝对强劲的助手……
加西亚好奇道：“是伊莱吗？”
他是见过雪豹大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大祭司的脸上来了三道血杠杠的优秀身手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加西亚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只要自己小心一点，不过多地吸入毛毛，那与雪豹大爷的相处应该会很愉快。
“不是。”大祭司脸上的笑容有一点黑沉，并且声音听起来怪冰冷的，“你少惦记我的猫。我的意思是，那个所谓的绝对强劲的助手，你为何不大着胆子猜一猜？”
“难道是……”加西亚正想要猜是不是主教爷爷。
并打算要真是主教爷爷的话，自己铁定不能同意——主教爷爷都那么大年纪了，胡子全白了，要真和自己一起出差，指不定谁罩着谁呢！
“是吾。”
清冽的男声打断了加西亚的猜测。
也惊掉了他的下巴。
大天使长？
·
是夜，神殿后面的圣器室里。
加西亚正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他的对面是一只有着漂亮黑玫瑰花纹的雪豹。
雪豹的吃相更为粗犷，它上半身趴在桌上，两条短短的腿支在地上，大脑袋搁愣着，几乎和汤盘一个大小。
并且因为吃饭不像真的野兽一样用舌头舔，而是用嘴喝的原因，雪白的毛茸茸的嘴套被红菜汤染成了紫色，长长的胡须上也挂着一点肉糜。
这些却丝毫不影响加西亚同他一起用餐的气氛。
金发少年一只手无聊地把玩着头发，在顺滑的发尾处打了个结，唉声叹气道：“我昨天才把教廷的路认熟，明天就要被发配去西大陆出差，安珀，他这个人真的没有心！”
闻言，雪豹猛地点了点头，差点把大脑袋扎进汤盘里：“对！老东西没有心！”
加西亚继续哭诉：“我还那么小，他却要派那么艰苦的工作给我！”
听到“小”这个字眼，雪豹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他非常不愉快的往事，低吼了一声，也跟着义愤填膺道：“就是！他净欺负小孩！”
“他简直太可恶了！”
“可恶可恶可恶！”
一人一豹边吃边骂。
整个起居室里的气氛热闹极了。
而房间内的第三个人、一旁正在给加西亚收拾行李的达明，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只觉得，难怪大祭司要特意把雪豹安排来同加西亚一起吃饭。
一个缺心眼，一个有心眼子但是不多。
两个加起来，马马虎虎能凑个整。
倒是相处得不错。
只是，大祭司知道，他们会凑在一起讲自己的坏话吗？
眼见那一人一豹越骂越起劲，达明只好出言打断，以免他俩的声音大到被外面随时可能路过的神官也听见。
“圣子冕下，您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吗？”达明大声询问道。
果然，一听见男妈妈问话，加西亚立刻停住了正在吐槽的嘴。
他歪着头，认真思考了几秒。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一张白净的脸蛋儿突然变得通红。
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就多带几条长袍吧，尺码大一点的，大概……一米九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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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白日飞行
第二日，出行日。
比加西亚想象中那种豪华马车座驾、众多仆从跟随的场面，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事实上，为他们送行的，只有大祭司一人。
加西亚无语问天——天也没亮。
昨晚，他感觉自己根本没睡多久，就被达明给弄醒了。
达明在把他送到教廷门口后，又匆匆走了，只留下加西亚和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大祭司与约斐尔，三人大眼瞪小眼。
加西亚抱着他的行李包袱，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真的没有第四个人了，甚至也没有交通工具。
他不理解。
“咱们的马车呢？”估摸着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应该还没有被点亮，没有蒸汽也没有燃油机，加西亚便稳妥地问出，他曾在梦中看到过的基础交通工具。
“没有。”大祭司微笑着回答道。
对比怀里抱着个小包袱的加西亚，他和约斐尔可谓是两手空空。
约斐尔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马车？什么马车？不需要那种东西。
加西亚大惊失色：“不会要我们走着去吧？”
自从和伊莱在晚餐时间深度畅谈了一番后，加西亚对于大祭司的坏心眼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他觉得大祭司真能干出这种事！
“……”大祭司颇有些头疼地扶住额角，“不知道你和伊莱在一起，聊了些什么，但我倒不至于和你想的一样刻薄——对，你表情太明显了，把我是个‘吝啬鬼’写在了脸上。”
闻言，加西亚不好意思地拧巴了一下手指，他试图调整好表情，做出一副高贵圣洁美丽的样子，然后问他的神棍同行：“那这样呢？这样够不够专业？”
大祭司眼中闪过微不可闻的笑意。
难怪达明评价加西亚，有心眼子但是不多，就这么三两下，就把他的注意力给拐跑了。
“不错，你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神职人员。”大祭司先是给予了加西亚肯定，然后又颇有深意地说道，“希望等一会儿，你也能保持住像这样专业的姿态。”
“嗯？”加西亚愣了愣。
下一秒，一只大手，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
加西亚下意识就要去掰那只手，好叫自己重新恢复视野。
“别动。”是约斐尔。
他站在加西亚的身后，大概是微微俯下身的姿势，让加西亚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被男人圈在了怀里，清冷的声音就在头顶，还有一丝丝类似于焚香的味道，钻进了鼻腔。
“吾数三二一，你再睁开眼睛。”约斐尔蒙住加西亚上半张脸的手轻轻颤了颤，因为感觉到，金发少年眨在他掌心的睫毛，弄得他有一些痒意。
加西亚乖乖点了点头。
同时，他听到了大祭司那带着一点调笑的嗓音，并且越来越远：“加西亚，这次，你是真的要飞了……”
“三——”
加西亚感觉自己腾空了一瞬，似乎是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失重感让他下意识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二——”
很快，他再次双脚落地，并踩在了一个有些弹软的物体之上。
“一——”
被一只大手轻轻托了一下腰，直到他彻底站稳。
身后的男人撤下蒙在金发少年眼睛上的手。
加西亚缓缓睁开眼睛——像是乘一只小舟，荡漾在无边无际的平静海域之中。四周是静谧的幽蓝的雾，袅袅绕绕，一些像是云朵一样轻柔缥缈的东西，缓缓从他身体上游过。
不同于之前睡梦中的午夜飞行，这一次，加西亚眺望远方，发现在这个高度，天其实已经亮了。
他刚刚还站在教廷门口同大祭司讲话，这会儿，别说大祭司，整座教廷也不过是远远的，拳头般大小的模糊的一团。
“哇！”加西亚惊喜地捧着脸。
脱离梦境，真实地、清醒地徜徉在云雾之中，加西亚心情激荡，觉得那个曾数次吓晕他的大眼珠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他正站在大眼珠子上飞呢！
加西亚看向一旁，俊美如神祇——本就是神祇的男人，绿眼睛亮晶晶的。
他问：“车轮眼珠是您的坐骑吗？您能控制它吗？”
约斐尔点点头。
车轮眼珠飞行时的姿态，比加西亚前几次见到的要大得多，那本该是圆弧的表面，在加西亚的脚下，因为足够宽阔的原因，竟是平坦的。
可供人站立的面积，大概有加西亚的寝殿那么大。
加西亚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他轻轻抚摸着应该是眼睑位置的球体表面，往身侧眺望，看到遥远的云雾中，有几只纯白的羽翼在轻轻扇动。
优美、圣洁极了。
再没有任何一点，之前直面时的克感，而这时，加西亚才意识到，这大眼珠子竟然是倒立着飞行的！
难怪他站立着的表面十分平滑，难怪没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眼珠子，难怪没有那颗诡异的会转的无眼人头。
“好乖。”加西亚忍不住夸道。
知道它是大天使长的坐骑，并且贴心地以倒立姿态飞行后，加西亚又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大眼珠子用一口地道的英文和自己打招呼。
还怪有礼貌的嘞！
约斐尔也靠近他，盘腿坐了下来，问：“乖？你是说祂？”
“对！”金发少年眉眼弯弯，“只要它不是突然出现，吓我一跳，像这样，就很乖呀！”
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加西亚猛地一拍额头：“大天使长大人……”
“叫吾约斐尔。”银发男人打断他。
“好的，约斐尔。”加西亚从善如流道，“还没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去西大陆的黄金小镇。”约斐尔回答道，“墓地里出现了活死人，这太不寻常了，吾需要去那里纠正一些错误，使一切回到正轨上。”
他看了眼加西亚，又说道，“此去大致需要小半日的时间，你可以补一个觉。”
有大天使长护航，加西亚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因为熟睡而不慎滚落下去。
加上他的确是有些精神不济，便依照约斐尔说的，从一旁拿过他的小包袱，小心拆开，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下，然后让约斐尔帮他把住袋子，从里面拖出两床厚实的被子来——达明用空间魔法帮他把物品进行了压缩，因此，这看起来不大的包袱里，其实装了不少东西。
加西亚把两件被子叠起来，叠成一个厚实的窝窝，蹬掉靴子钻了进去。
然后对约斐尔说道：“早安。”
“早安。”
“那个……如果您也困了的话，可以进来和我一起睡哦。”
说完这句话，金发少年把红成一片的脸蛋儿，整个藏进了被子城堡里。
透过棉花的缝隙，他听到了来自天使的回答。
他说：“好。”
……
夜晚，黄金小镇。
这里与东大陆比起来，实在是很不一样。
夜幕上没有星星与月亮，砖红色的积云压得极低，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
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加西亚与约斐尔穿着斗篷，一前一后地走在小巷中。
他们在空中窥见这座小镇时，天色尚且明亮，只是一降落，便感觉像是落入了什么黑雾之中，能见度突然变得极低。
加西亚害怕得紧紧拽住了约斐尔的手臂。
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他们循着一些炊烟，慢慢从郊外走到了镇边上。
加西亚其实有携带教廷给的通关文件，但黄金小镇的警卫队，却压根不认这玩意儿。
眼看着约斐尔蹙了蹙眉，似乎是想要硬闯，加西亚赶紧一把搂住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天使长的蜂腰，嘴里嘟囔着“哥哥你不要为难人家守卫嘛”，然后迅速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银子，递给因为约斐尔的举动，而异常警惕的警卫队员们。
钱是万金油。
果然，这些守卫们的脸色，一下缓和了许多。
掂量了一下银子的重量，又见加西亚腰间的荷包已经瘪了下去，里面叮叮当当的只有铜币的碰撞声，为首的守卫不再为难他们，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甚至没有要求查看二人的身份证明，就把他们放进了小镇。
入关之后，往镇中心走，行人才稍微多了一些。
只是这些人，他们大多都和加西亚二人一样，穿着巨大的能把人从头发丝到脚踝全部遮住的深色斗篷，行色匆匆的。
“你刚刚，为什么要叫吾‘哥哥’？”约斐尔还是没忍住，询问道。
他自诞生以来，一共有两位兄长，加西亚怎么能这么称呼自己呢？
“人情世故，您不懂也不用懂啦。”加西亚敷衍道，这些可是他在华务工时好不容易才参透了一点的，和约斐尔这种异世界老外三言两语的根本说不清楚，“总之，我们先去吃饭！”
约斐尔顿住脚步。
“吃饭？吾来这里，是要调查活……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加西亚急急捂住了嘴。
加西亚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下，见街道上人影稀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
“您小声一点啦！”加西亚觉得好累，和董事长一起出差，董事长不光不体恤民情，行事还特别张扬。
让自己这个单位新员工很是紧张。
但又没办法明着说。
只好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道：“约斐尔，我饿，我睡了一天了，需要吃一点东西。人类是很脆弱的，如果不吃东西，我可能会死。”
声音软糯糯的，黏糊糊的。
加西亚仰着脸，约斐尔刚好能从帽檐的边缘，看见一点他嘟起来的淡色嘴唇。
有一点像那些神仆，每天进贡给自己的鲜花。
这样想着，约斐尔忽略了从类人躯壳的心脏处传来的莫名的悸动。
“好。”他回答道。
然后就跟在其实打算先摸一天鱼，第二天再上班的加西亚的身后，去找旅馆——
作者有话要说：
《爱的教育》
安珀（扶了扶眼镜腿）：我不是说过了吗出门要穿衣服。没礼貌的球。
约斐尔（没意识到自己在被羞辱，听得很是认真）：……
安珀（打开一本精装书）：来，我来给你讲讲有关人类的身体构造。
（一顿输出后）
约斐尔（恍然大悟）：吾口了。
安珀（凝固）：你……你话不必说这么直白。
约斐尔（笃定）：吾并没有口，但是车轮眼珠流了很多眼泪，吾以前从来不流眼泪，那那个眼泪应该就是吾的人类身体口……
安珀（瞳孔地震）：住嘴！你……算了……不要说与我听，明天好好和加西亚道歉吧。
约斐尔（乖巧）：知道了。
——兄弟俩完全是在无效沟通。
【碎碎念】
1.换季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呀!蠢作者感冒了一周了，每天都浑浑噩噩的，脑子不好使。
2.最近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就是吃饭的比做饭的口味还重，评论区开始出现奇怪的play……
3.我看到有人在问为什么半人马有女性，但半兽人的雌性和人类男性特征相似？记不记得我说过只有半人马有稳定身形？具体原因后面会讲，但现在你要问我，我只能说，是因为X染色体比Y染色体更具有稳定性……
4.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的，我晚上会回复一些，然后十二点就乖乖睡觉觉。
5.这个单元和活死人的单元是衔接的，看完这个可以先去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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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小旅馆
早在穿越过来的第二天，在主教爷爷的基础知识普及课上，加西亚就曾旁敲侧击过一些这个世界的历史，从中听到过有关于黄金小镇的描述。
后来，更是从介绍风土人情的典籍中，对这个以黄金为名的小镇，充满了好奇。
要知道，唯一可以作为稳定的魔法介质的材料，只有黄金。其余所有金属或是生物的遗骸，要么不稳定，要么反噬作用极大。必须是以黄金作为主要材料来附魔，才能使魔法效果达到最佳。
因而，作为大陆上唯一出产黄金的地方，黄金小镇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文化底蕴都非常深厚，丝毫不亚于都城波音小镇。
有无数魔法师、魔导师、甚至是炼金术士隐居在此。
全世界超过百分之九十的魔法物品来源于这里。
而剩下的百分之十，则是出自教廷，非达官显贵和政客要员无法接触。
书中介绍，这里人口众多并且流动很大，每天络绎不绝的人从世界各地赶来，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又或者是祈愿什么。小镇内也是，许多商铺都出售黄金，并且店主可能就是某个鼎鼎有名的魔法师，只要付足够多的钱，他就能为你锻造出一件可实现心愿的黄金首饰。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如此萧条，如此破败。
加西亚与约斐尔一前一后地穿行在深巷中，那些牌匾精致的金店，家家关门闭户。
如果这还不算奇怪的话，那么它们门前落的灰，和一些积水，足以说明，不光是店铺不开张，连客人们都许久不曾来光顾了。
太奇怪了。
加西亚暗暗把这些细节记在了心里，他打算等晚上休息时，再和约斐尔讲。
现在找住的地方要紧。
眼睛四处滴溜着，脑子还在使劲儿地转，加西亚没意识到，直到现在，他还保持着握着约斐尔的手的姿势，牵着落后他半步的约斐尔在巷子中走。
按理说，黄金小镇的人口流动那么大，住宿业应该很发达才对。
可二人寻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看见一家开张的，全都和金店一样关门闭户。
直到加西亚自暴自弃地想着，要再找不到，今晚干脆睡大眼珠子上时，终于，他们在一个非常僻静的背街处，看到了一家旅馆的门半开着，有个中年汉子正在门口倾倒废水。
倒完，正要进去。
“诶！老板、老板等等！我们要住店！”眼瞅着门又要合上，加西亚赶紧大声呼喊，并拉着约斐尔，迅速跑到门前，不顾老板关门的动作，强行挤了进去。
那汉子眉毛都快拧打结了，粗声粗气道：“干什么你们！本店客房满了，接不了了！”
加西亚才不管他怎么说呢。
他一只手摸进荷包里，掏出半条银子，拍到前台桌上，傲慢道：“要两间房。”
老板脸色一缓，没刚刚那么难看了，只是语气还有些生硬，一边打量他们，一边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
“我们从帆船小镇来。”这是加西亚早就做好的地理攻略，帆船小镇就在黄金小镇的隔壁，“至于来干什么，你管不着。要不是最近风气不太好，我才不愿意住你这种小旅馆呢！”
加西亚装成一副蛮横少爷的模样，倒让老板放松了警惕。
罢了，要真有什么问题，这会儿也没法站着和自己讲话。
略微思索后，老板把银条往带锁的抽屉里一放，又从里面拿出把钥匙递给加西亚，说道：“三楼最里面那间，不含早餐，点餐另付。”
加西亚皱了皱眉：“怎么才一间？”
“哈？”老板努了努嘴，抛给加西亚一个暧昧打趣的眼神，“就剩这一间了。再说，你们这种关系，还需要开两间房吗？”
顺着老板的目光，加西亚这才看到，自己与约斐尔还紧紧交握着的手。
加西亚：“……”
加西亚小声嘟囔道：“一间就一间吧。”
他拿过钥匙，牵着乖乖的、全程一言不发的大天使长，匆匆上了楼。
老旧的木梯发出瘆人的咯吱声。
当走到三楼走廊时，那种不适感更为强烈了——好像有人，正透过紧闭着的房间门上的猫眼，在窥探自己。
并且不止一个人。
这种猜想让加西亚感觉不舒服极了。
直到走进房间，关上门，并扣上链条锁后，那种令人不愉快的视线才消失。
也就是这时候，加西亚才真正确定，自己两次在玻璃花房窥见大祭司与雪豹的秘事，他们一定是知道的。
打量的目光会化作针尖，提醒正在被偷窥的人。
这是加西亚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等他锁好门，转过身，瞬间更加不好了——怎么是大床房？
加西亚默了默，问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约斐尔：“您晚上会睡觉吗。”
“睡。”银发男人的回答非常言简意赅。
约斐尔前两天被兄长抓着上人类行为常识课，知道了人类是需要每天定时睡眠的。
为了更好地适应这具类人躯壳，约斐尔决定从今天开始，自己也要保持每晚睡觉和偶尔午睡的习惯。
“……”
虽然早上有热情地邀请大天使长一起睡，可这会儿，当意识到，自己今晚真的要和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时，加西亚还是难以避免地升起了一些类似于羞怯的情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加西亚选择转移话题。
他把身上的斗篷紧了紧。
说道：“您在这里等我，我去楼下看看，有些什么吃的。”
说完，不等约斐尔回答，加西亚顶着那些从暗处投来的令人不适的打量目光，飞速下楼去买晚餐。
……
酒足饭饱后。
加西亚瘫在床上不愿意动弹。
约斐尔晚上并没有进食，他只默默看着加西亚一边说着好难吃，一边吃完了半块土豆面包和一盘奶油蘑菇汤。
并思考，加西亚为什么嘴上说着难吃，但还是吃完了。
他大胆提问。
被问到的金发少年嘴角抽了抽，无语道：“大人，时代变了——我们普通人类如果因为难吃就不吃的话，是会饿死的。”
紧接着，加西亚从银发男人的眼中读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也要死那也要死，你是吾亲自挑选出来的圣子，怎么那么脆弱？
呵！还真是有双会说话的眼睛。
加西亚冷哼一声，不愿也不敢和大天使长计较，自个儿把餐具收拾了一下，用托盘装着放在门口，稍后服务生会来收。
然后就往床上一瘫，彻底不动弹了。
“去，墓地调查。”约斐尔站在床前，一字一句道。
他满足了加西亚进食的请求，加西亚也应该好好履行职责。
谁知，回答他的，是一条长袍——金发少年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并不断往床下扔着衣物。
几次后，他露出半个肩膀，笑嘻嘻道：“大晚上的，墓地里搞不好全是鬼，咱们还是白天再去吧？”
说完，不顾约斐尔愈发冰冷的眼神，头一歪就开始酝酿睡意。
加西亚表示他才不要大半夜的加班呢，这开房钱都是从自己的俸禄里出的，董事长不光不体恤员工，还妄想指使员工半夜去坟地里拉磨。
实在可恶！
等明天、明天一定……
“呼——”
见金发少年已经打起了小呼噜，约斐尔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叫做无奈的情绪。
他盯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脸看了许久，最终也选择了脱衣上床，合眼睡觉。
只是，在银发男人合眼的一瞬间。
黄金小镇的黑沉天空上，突然浮现出一只蓝色瞳孔的眼珠子，直径只两米左右，有着上下眼睑，前后共连接着六对白色羽翼，每只的翅根处都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号的蓝色眼珠。
那羽翼轻轻扇动，便把一些雾霭驱散到了很远。
祂上眼睑上的模糊人头微微一动，无神的大眼珠瞬间锁定了目标。
向着地面俯冲而去。
而那些原本长在翅膀根上的小眼珠，也全都飞了出来，四散而去。
失去镶嵌之物的巨大翅膀上，留下了许多透着肉色的孔洞。
·
“咚咚咚——”
深夜，加西亚被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
他揉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装饰物品和室内装潢，廉价朴素极了。
很快，加西亚意识到，他并不在自己的寝殿里，而是同大天使长一起，出差到了西大陆的黄金小镇，正住在一家破败却收费高昂的旅馆里。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加西亚心烦意乱。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下床去开门，却在身体暴露在冷空气、脚踩上冰凉地板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可就算是认识，又有谁会大半夜的来敲旅馆房间的门呢？
总不能是什么带颜色的深夜热情服务吧？
想到这里，加西亚瞬间警醒过来。
他重新缩回被子里，一下子睡意全无。
而身后传来的温暖体温，和浅浅的呼吸喷出来的热气，叫加西亚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
他不顾上是否合乎礼数，只尽力把身体往男人的怀抱里挤。
好摄取一点令人安心的体温和味道。
恰好这时，敲门声也停止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任何异动。
加西亚刚松了一口气，一抬眼，就看到，那扇正对着他的大玻璃窗上，趴了个人。
姿势扭曲，看不清面容，不知道男女老少，不知道是死是活。
并且，加西亚不知道，他趴在那里，看了自己有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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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误会
加西亚赶在自己被玻璃窗上的不明物体吓死前，紧急采取了措施。
他闭上了眼，这次把脑袋也缩进了被子城堡里。
只要眼睛看不见，那它对自己来说就没有威胁！
或者，其实真正能给到他安全感的，是身后的人——大天使长约斐尔。
加西亚咬着牙，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番动作和肢体接触下来，并没有吵醒约斐尔，便轻轻翻了个身，借着月光，去瞧男人的脸。
约斐尔纤薄眼皮下的一双眼睛，正有规律地轻轻转动着。
在做梦吗？
加西亚小声叫他：“约斐尔？大天使长大……”
“砰——”
窗外的不明物体似乎是听到了加西亚的说话声，玻璃连带着整个木质窗框都猛烈地晃动了起来，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加西亚的身体，像是窒息一般僵硬。
然后，眼泪也落了下来。
他轻轻靠在熟睡着的男人的胸前，默默抽泣。
数着分秒，等着天亮。
……
破晓。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向地面。
散布于小镇各个角落的活死人们顾不上狂欢。
它们捡起地上那不知是谁，但大概率不是自己的残肢或是脏器，急吼吼地往墓地里涌。
随便找了个棺材就躺进去。
双手合十在胸前，面容恐怖且安详。
而回来得晚的，就只能往小土坑里窝，并飞快刨两捧土把自己盖住。
待到阳光整个普照大地时，所有它们没能来得及拾回的身体零件，都在接触到光的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这便是，满大街的店铺门口落满了灰尘的原因——尸粉罢了。
明晰这一切后，祂召回所有监视器，并又重新放了几只去大陆更遥远的地方。
像是雨滴倒回天空一样。
祂翅膀根上的肉洞被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恰合尺寸的小眼珠子填满。
随后，车轮眼珠隐匿在云层之中，偶尔扇动一下羽翼，悬停着，以类似于待机一样的状态，观测黄金小镇是否有别的异动。
而祂的意识，也再次降临到了类人躯壳之中。
约斐尔倏地睁开眼。
他先是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好让这具脆弱的类人躯壳的瞳孔，能更好地适应光线的进入。
随后，他发现，更加不适应的情况，其实是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加西亚正趴在自己身上。
他满脸泪痕，在睡梦中也是轻蹙着眉，看起来似乎遭遇过什么痛苦的事。
而自己的胸前，有一些干掉的薄薄的壳。
下肢同样，有一些不寻常的表现。
约斐尔宕机了那么一瞬。
趁加西亚还没醒，约斐尔重新闭上眼，在脑海中回忆，安珀曾给自己上过的“爱的教育”。
——约斐尔，你如今所使用的这具类人躯壳，无论是生理构造还是条件反射上，都与一般人类区别不大。
——而人类男性，是一种非常容易冲动，且反射强烈的动物。
——所以我下面说的这些情况，你要尤为注意了……
——明白了吗？不单单是礼貌问题，我不希望你在无知的情况下，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
——特别是对待加西亚，我记得你曾形容过他，你觉得他是粉红色的、有品位的灵魂？那么你更应该谨慎地对待他，尊重他。
……
一系列来自兄长的，关于这具躯壳的使用说明，配合上当下的情况，让约斐尔愈发笃定。
自己一定是在意识抽离之时，做了什么不礼貌、不尊重加西亚的事。
加西亚自己也说过，他很脆弱。
他没办法反抗自己。
他很可能是被迫的。
约斐尔甚至回想起了一些，从办公室里的第一眼，加西亚被车轮眼珠状态的自己吓晕；再到大殿内，目睹自己从雕像变成人时，他的敢怒不敢言。
这些都足以说明，加西亚畏惧自己。
约斐尔很快理清楚了所有逻辑关系：昨夜，自己为了更好地适应这具类人躯壳，便同加西亚一样，脱衣上床睡觉。而后，自己因为担心黄金小镇上居民们的情况，便把意识从类人躯壳中抽离，载入车轮眼珠之中。可这时，这具类人躯壳，因为某些同人类男性一样的动物劣根性，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出了强迫加西亚的事。加西亚本就畏惧自己，不敢反抗，便成了现在这样。
那些奇怪的残留足以说明问题。
吾并非是有意的。
但既然这具躯壳属于吾，所做之事就应算在吾身上。
想明白这一切后，约斐尔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今天开始，他不能再以大天使长与聆听神谕的教廷圣子这两个职位，来界定他和加西亚之间的关系。
既已做了。
自己就必须承担起作为伴侣的责任。
此后，要以新的身份，来对待加西亚了。
“唔——”
正想着，加西亚就醒了。
金发少年嘤咛一声，幽幽转醒。
加西亚一睁眼，发现在他头顶上方，俊美无俦的大天使长，正用他那双像是天空一样清澈的蓝眼睛，凝视着自己。
他银色的发丝与自己的金发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而自己正四脚八叉地趴人身上。
不应该、不应该。
加西亚赶紧撑起身来，他压根顾不上非礼勿视的问题，迅速从一旁捞起长袍套上，把自己打理得跟个圣洁修女似的。
他的少年身躯，甚至可以像女孩儿一样鸭子坐，此刻正柔柔弱弱地跪坐在床沿上，问约斐尔：“董事长，您终于醒了……咦？”
就在加西亚疑惑，约斐尔为什么要把手虚扶在自己腰侧，似乎极为担心自己会脱力摔倒一样，银发男人只是不动声色地在自己身上逡巡了一番，然后收回视线，也收回了刚刚虚扶着自己腰身的大掌。
“您在干什么？”加西亚问他。
“没什么。”约斐尔回答道。
“好吧。”加西亚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小细节，他见男人也坐起了身来，并且只有被子浅浅盖住精壮的身躯，便主动下床，去给他从自己的行李包袱里找衣物，并继续问道，“我是想问，您昨晚上睡着后，是离开过这具身体吗？昨晚上我怎么也叫不醒您。”
说着，加西亚一个抬眼，刚好看到了面前的大玻璃窗上，有两个灰扑扑的手印。
昨晚上的惊悚回忆猛地突袭。
加西亚打了个冷颤，他迅速拎着他的小包袱坐回了床边，瞅了眼床上的大天使长，确认他是清醒的，可以庇护自己后，紧缩着的心脏才又落回了原地。
加西亚把一条素净但用料讲究的长袍递给约斐尔，示意他换上。
然后就指着那扇大玻璃窗户，告状道：“昨晚，我被一阵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然后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或许是人，它趴在这扇窗户上，偷窥我们！”
“吓了我一跳！”
“我想叫您，却怎么也叫不醒。”
说到这里，加西亚有些委屈地瞅着银发男人，那张苦巴巴的小脸儿上，似乎能拧出水来。
闻言，约斐尔难得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昨晚，吾降临到车轮眼珠之上，看到了墓地里……”
“等等！”加西亚急忙用手捂住男人的嘴唇，吞了吞口水，说，“您先不要讲这个！等我吃完早饭您再讲。不然，我怕我听完，就吃不下去了。”
加西亚这么做的时候，压根没过脑子。
做完，才惊觉自己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
但出乎他意料的，银发男人并没有生气，而是异常乖顺地点了点头。
等加西亚讪讪将手撤回来后，他慢吞吞地补充道：“……是，我昨晚并不在这具躯壳里。”
咦？怎么开始用“我”自称了？
加西亚眼里含着笑意，长长的像是鱼尾一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歪着金色的小脑袋，直勾勾盯着约斐尔，也不发问。
那样子看起来真是乖巧又可爱。
让约斐尔没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才继续说道：“但是我做过的事，绝不会推脱，总之，我会负责。”
“哈？”加西亚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会保护你。”
“哦……好！”
这才对嘛。刚刚肯定是自己听岔了。
看来董事长偶尔还是有一点人情味的嘛。
睡了一晚上之后，竟还知道体恤下属了。
不错。
加西亚正在心中偷乐，就听男人继续说道：“或者，再有这样的情况，你不用收着，你可以用魔法保护自己，后续有什么事，教廷会帮你打扫局面。”
加西亚：“……”
加西亚结结巴巴道：“好，对，没问题，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一定用魔法保护自己。”
他整张脸通红。
加西亚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只要遇到一点事情，就瞬间智商下线，只会哇哇大叫又或者是哭哭唧唧。
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其实是有自保能力的。
却像个小孩子似的，只会蜷缩在大人的怀里寻求安慰。
我是大笨蛋！
“但我保证，一定会在目之所及时，保护好你。”
来自大人的承诺，叫羞羞脸的加西亚小朋友，成功被哄好。
“嗯！”
他重重点了点头，可可爱爱道。
·
窗外，远远的，某棵大树上。
一个皮肤青白的男人，正蹲在树杈间。
他偶尔机械般扭动一下脖子，脑袋也随之转动。
眼眶里像是镶嵌着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子一样，视线没有任何焦距。
鼻翼却微微抽动了几下。
等到房间里的二人出门之时，他迅速跳下树，却没落地——在阳光照到他身上之前，树荫中，一个闪着紫光的召唤阵即刻显形。
瞬间便吞没了男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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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分教廷
早上，黄金小镇的人流情况，比昨天下午他们刚进来时，要稍好一些。
加西亚正与约斐尔在集市上，随便找了个小摊子吃早餐。
大概是再怎么深居简出的人，都得要进食，所以这会儿，来来往往购买新鲜食材的人，着实不少。
加西亚点了一桌子的当地特色美食，大多是一些简单烹饪的杂烩，招呼约斐尔一起吃。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店家正在忙活儿，周围也没有别的客人，小声说道：“既然您决定要适应这副身体，就应该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
这才说动了约斐尔，尝试那些他其实并不太感兴趣的食物。
“哦对了。”加西亚一边吃卷饼，一边汇报工作，“昨晚上没来得及说——我发现那些店铺门前，有很多积灰和积水，这说明，不光是金店没营业，那些顾客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大概是黑麦卷饼有些哽，加西亚喉咙不太舒服，端起西柚汁大口喝着。
就听约斐尔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灰尘，是尸粉，尸体……”
“噗！”
“……”
“啊！对不起对不起……”
加西亚直起身来，越过不大的折叠木桌，慌忙用丝帕去擦约斐尔的脸。
大天使长那张冷酷俊美的脸，被他口中喷出的西柚汁，给毁了个彻底。
“您也真是的。”见约斐尔没有责怪，加西亚反而蹬鼻子上脸了起来，“您非得挑我喝水的时候，说这种刺激人的话吗？”
“……”任由金发少年仔细帮他擦着睫毛上的果汁，约斐尔静默了半晌，突然说道，“是我不好，下次不会在你喝水时讲这种刺激人的话了。”
加西亚手上的动作一顿。
董事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觉睡醒，变得这么体贴下属了？
重新坐好后，加西亚试探性地说道：“那一会儿，我们去调查一下金店的事，然后晚上早一点睡觉好吗？我怕黑。”
谁知，约斐尔竟飞快地点头同意了。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资本家还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加西亚狐疑道：“神殿里的鲜花一共有哪些品种？”
“通泉草、一年蓬、月月粉、三色堇、蒲公英和葡萄风信子。”约斐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虽然不知道加西亚为什么要问这些。
但显然，银发男人对待他时，有着极大的耐心。
“呼——”加西亚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
那就当是大天使长终于有了一点人性吧。
这样想着，加西亚继续快快乐乐地吃了起来，凭一己之力打扫完战场，并在临走时，打包了一袋炸小鱼干当做零食。
……
在连续敲了一条街的店铺，都无人应门后，加西亚终于放弃了从卖方市场入手。
“我想，或许真应该像您说的那样，去墓地里看看。”加西亚妥协道。
他翘起脚，瞧了瞧靴子底上沾着的灰，当即一阵恶寒。
只要一想到，这些沾在他鞋子上甚至是袍角的，其实是某具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的骨灰，加西亚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还好达明给他收拾的衣服还算多，就当日抛用了。
想通后，加西亚便不再推脱。
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那源头上看一看，逃不掉的。
白天有点儿阳光，总比大晚上的顶着阴云去墓地里看活死人蹦迪的好。
二人走在去近郊墓地的路上。
这一路，他们没遇着一个人。
但在快走到墓地时，在看到某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建筑物时，不光是加西亚，甚至连约斐尔，都怔住了——
高耸的纯白色外墙，圆润的弧形穹顶，矮而阔的建筑主体，以及透过铁门能看到的中心喷泉与大片绿化。
不是教廷式建筑是什么？
加西亚扯了扯身旁男人的斗篷：“您知道，这里有分教廷吗？”
“不知道。”约斐尔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加西亚总觉得，约斐尔在说出不知道三个字的时候，挺理直气壮的。
“您怎么能不知道呢！”加西亚痛心疾首，“咱们昨晚上住的那间小破旅馆，卫生那么差，饭那么难吃，连睡觉都不安全，您知道要多少钱吗？”
加西亚伸出一根手指：“半根银条！半根！”
约斐尔：“……”
加西亚责问道：“您作为教廷的头头，怎么能不知道黄金小镇有分公司……分教廷呢？”
约斐尔尝试解释：“实际上，我并不是教廷的头头，安珀才是，我只是……”
“您不必再说了！”加西亚还在心疼那半根银条，那可是从他的俸禄里出的呢，“总之，等回去后，我要找大祭司给我报销这趟出差的费用，而您，必须站在我这边！”
他眼里明晃晃写着：花的钱里，也有你的一份。
约斐尔点点头，认真承诺道：“我会站在你这边。”
约斐尔心里想着，对待伴侣，应该给予他无限的支持。
我当然会站在加西亚这边，帮他从教廷里获取应有的优待。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对着话，倒出奇地达成了一致。
见加西亚望着自己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甜甜的笑，约斐尔觉得，他的伴侣，要比安珀那头吵吵嚷嚷的豹子，要好哄很多。
也要乖巧很多。
“走吧。”加西亚拖着约斐尔的手臂，拉着他调转方向，往分教廷走。
“我觉得既然分教廷就在墓地边上，而他们又一直没有上报有关活死人的情况，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们应该先去了解下大致情况，再去和那些危险的大壁虎打招呼，对不对？”
约斐尔问他：“什么是大壁虎？”
约斐尔其实已经习惯了加西亚老是蹦出一些惊人之语，又或是自己听不懂的话。
这会让他觉得，加西亚真的很有趣。
“大壁虎就是昨晚上趴我们窗户上的那个活死人啦。”加西亚解释道，“更重要的是，咱们今晚上住宿和吃饭花不花钱，就看一会儿的交涉情况了。对了，您暂时不要暴露身份哦，您这身份实在太贵重了，一说出来能吓死好多人，我想想啊，等一会儿，您就说您是……”
·
东大陆，波音小镇。
一如既往是艳阳天，午后安静得叫人昏昏欲睡。
安珀正在玻璃花房里浇花。
自加西亚离开后，为了摸鱼，安珀仍旧对外谎称他还在圣山上。
他平常也不怎么出门，因此，倒是没被人戳穿。
只是苦了被他劳逸的主教。
“伊莱，你就算是用肉垫走路，我也还是听得到声音。”浇完一盆蛇莓，安珀微微转过身，又给旁边的一大丛重瓣百合浇水，并头也不抬地道，“别想着偷袭，我背后长了‘眼睛’。”
在他身后，雪豹正塌下肩，撅起屁股，打算猛地往男人的背上一跳。
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止住了动作。
蹲坐在原地，优雅地舔着爪爪。
“好恶心。”雪豹翻了个白眼，“你又在玩玻璃弹珠。”
被骂恶心，安珀倒没什么反应，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反而是悬停在上空的一颗小眼珠子，猛地俯冲下来，给雪豹来了个抱脸杀。
一雪豹一眼珠子，当即打斗了起来。
雪白的猫毛与纯白的鸟毛，在花房里乱飞。
俶尔漂移的视线，让安珀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头痛欲裂。
便赶紧掐断了视觉共享，揉着痛到神经乱跳的太阳穴，坐到了圆桌前。
“嘶——”
见他难受，雪豹也不再和小眼珠子打闹了，他施施然走过来，跳上圆桌，问正在闭目养神的安珀：“老东西，你还好吗？”
“不太好。”安珀轻蹙着眉，“如果你继续叫我‘老东西’的话。”
“嘁，谁叫你玩玻璃弹珠，头痛也是你自找的！”
“刚看完约斐尔那边传来的画面回放，你就进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掐断视觉共享。”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在怪自己和玻璃弹珠打架？
雪豹撇了撇胡子，见安珀仍难受地闭着眼，便没和他计较。
过了好一会儿，安珀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神中一片清亮，并在见到桌上卧着的雪豹，那毛毛脸上遮掩不住的关心时，神色柔和了许多。
安珀伸出他那养尊处优所以保养得极为细致的手，轻轻挠了挠雪豹的下巴。
然后说道：“加西亚那边的情况，有点奇怪。”
“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疑问。
雪豹被挠下巴挠到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豹子脸上呈现出一个傻不愣登的笑脸。
“应该说是非常奇怪。”安珀补充道，“繁荣程度不亚于都城的黄金小镇，大白天，商铺关门闭户，顾客不再出门采购，反而警惕地缩在旅馆房间里。”
“一到晚上，满大街都是活死人在狂欢。”
“却至今没有伤人记录……不。”
安珀思索了一下，突然口风一转：“有一例伤人记录，并且只有那一例。”
“什么？”豹子挪了挪屁股，稍稍换了个姿势，“你挠挠我的右边耳朵。”
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不关心安珀话里的怪事。
反正事情总会被解决，有那个大玻璃珠子在，有什么好让豹豹担心的呢？
安珀依言去挠他的右耳。
并在沉吟片刻后，突然正色道：“晚一点，我要用监视器与祂共享视觉，你不要去挑衅监视器，视角突然抖动的话，我会很头痛的。”
“知道啦！”
“真的不可以哦。”
“好！你好啰嗦！”
嘴上答应着，雪豹却暗暗在心里计划，今晚就去咬死那颗扑他脸的玻璃弹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0-2219:02:16~2023-10-2319:0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数珠丸恒次10瓶；蘑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