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信你就去问母树!”梅杨闭着眼睛瞎吹,“你!你见好就收吧!你都三千多岁啦我又年轻又聪明又可爱,要不是母树给你安排,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么好的伴侣!”
一通话下来,他直接把追求模糊成了伴侣。
精灵王陷入谜之沉默。
他在脑子里回忆,母树当初除了要自己照顾好这个少年,还有没有说别的?
但是看梅杨这么笃定,难不成是真的?
母树是觉得别的精灵都自由恋爱,自己寡了三千多年她看不下去了,给自己包办婚姻吗?
见他沉默,梅杨胆儿肥上天了:“哼,你要是辜负我,我就、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对我始乱终弃。”
“知道了,你冷静一点。”精灵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从凳子上下来,站凳子上并不会增加你的气势——关于你的情感教育,一直以来是我疏忽了,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梅杨从凳子上下来,他深知精灵王不是随便打小孩的人,心一横,迅速在那张高贵的俊脸上啾咪了一下。
“好,谈吧。”梅杨无赖道,“反正你要是说我不爱听的,我会给我认识的每一个人告状。”
精灵王:“……”
之前别的精灵说梅杨皮的时候,我为什么坚持认为他是一个乖孩子?
3。如果只遇到青年版本的精灵王②
这个版本的精灵王正处于青年到中年的过渡时期。
无论是颜值还是愈发温和的脾气,都是梅杨的天菜——一开始梅杨并不知道他弯了。
精灵王温柔、严肃、很daddy,让人很有安全感,一开始梅杨只以为是厄勒克特拉情结作祟,直到某个夜晚,他梦见,在他心中一直是性感温柔daddy形象的精灵王,突然很坏地对待他。
是那种,真的很坏,但是梅杨醒来后一想到就会二次起立,并回味不已的那种坏。
非常让人期待。
梅杨知道,他弯了,并且弯的对象难度系数非常高,是那种他不敢怎么造次的。
梅杨思考了很久,觉得他要是直接表白什么的,精灵王鸟都不会鸟他,只会觉得他在发癫。
毕竟,精灵王看起来是那种没有世俗的欲望的类型……嗯?等等,世俗的欲望?
没记错的话,精灵王寡了三千多年了诶。
会不会零件已经腐朽了?就像长期不使用的电器似的。
几经考虑,梅杨选择了直掰弯最普遍也是最高效的办法——动作加语言暗示。
他换了种刷存在感的方式,不再装幼崽让精灵王陪他玩游戏,而是故意撩拨,那种很刻意的、生怕对方看不出来的撩拨。
当然被发现了。
精灵王皱着眉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梅杨心一横,直接扑人怀里,哭哭唧唧地说道:“我、我好像长大了,我应该学习一些新的知识……您给我上一节性教育课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
再写这种纯纯的我要坏掉了,下个单元我要崛起!
小ma梗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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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柔弱的寡妇
晚间,打发了卡修斯主教去街上巡逻,塞缪尔泡在滚烫的洗澡水里,依旧浑身止不住地寒战。
浴室的天花板是一整面镜子,塞缪尔猜想它最早被设计成这样,大概率是用来干一些和人类繁衍有关的事情的。
水银镜子平整光滑,又有魔法的加持,半点儿不受水蒸气影响,塞缪尔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模样——及腰的黑色长发像鸦羽一样柔顺,紫色的眼睛迷人极了,三十岁的年纪,五官其实算不上多么华丽,却因为鼻尖一颗小小的痣而平添几分魅惑。
只是,水波之下,男人这副皮肉,所有本该是血管的位置,全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线。
尤其是颈部和胸口,那里血管密集,黑线也更加密集。
这些随血液流动的黑线,让男人一副美妙的身体呈现出浓浓的死气,姣好的面容也透露着诡异。
再多看一眼,密集恐惧症就要犯了。
塞缪尔慢吞吞地挪回视线,幽幽叹了口气。
想到白天看见的那个少年,塞缪尔觉得,同是穿越,自己真的太倒霉了。
因为他一穿过来就死了——
一周前,塞缪尔再次睁开眼睛,看见奇幻如魔法世界的一切,尚来不及庆幸自己又拥有了一次生命。
下一秒就被一群仆人压着,从宴会厅带到地下室,见到了他因身体抱恙而未出席婚礼的丈夫、黄金小镇的执政官、一个病到下不来床的老人。
塞缪尔:“……”
拖行的过程中,属于原身的记忆回笼,塞缪尔以走马灯的形式看完了原身的一生。
这里是西幻大陆,人类与各种幻想生物并存。
[塞缪尔]是一个有着出众天赋但出身贫寒的魔导师,他生于黄金小镇,有幸得到了黄金小镇的执政官赫尔曼先生的资助,在三十岁这年成功晋升为了大魔导师。
但这却是他悲惨结局的开端——成为大魔导师后,[塞缪尔]的寿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几乎可以媲美一些长生种。
这时的赫尔曼先生因为遗传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告诉[塞缪尔],希望[塞缪尔]能成为自己的妻子——第十三任妻子——为他调理身体,因为他并不想让小镇上的居民知道他具体的身体状况,怕会引起骚乱。
出于对恩人的感激之心,几度纠结之下,[塞缪尔]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提前一周搬进了执政官府邸,为赫尔曼先生调理身体。
婚礼的下午,还在梳妆打扮时,[塞缪尔]无意中听见了仆人们在闲话这场“老少恋”。
“手术室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可怜的[塞缪尔],他以为他真的会得到一场婚礼。”
“别说这些!要知道,如果没有先生的话,他怎么会成为大魔导师?为先生续命是从他接受第一笔资助金起,就已经注定的命运。”
“唉,好吧,只是有一点可惜,毕竟阿诺少爷对他……”
“阿诺少爷在也改变不了什么,走吧,宴会厅还需要一些伪装。”
“你说得对,咱们……”
[塞缪尔]当时正在摆弄一个窃听玩具,这是他以前的同学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却那么巧,听到了这个针对他的阴谋。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婚礼,也没有报恩,这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续命的算计。
[塞缪尔]深受打击,他瞬间就明白了赫尔曼先生的打算——赫尔曼先生想要他的心脏。
作为大魔导师,心脏是[塞缪尔]力量的源泉,赫尔曼先生认为只要他得到了[塞缪尔]的心脏,就能得到和大魔导师一样漫长的寿命。
[塞缪尔]无法否认这一点,因为真的是这样的。
一颗被魔法侵染的人类的心,远比他费劲巴拉弄死一个长生种然后接受尺寸并不符合的心脏来得安全。
离婚礼的晚宴还有四个小时,[塞缪尔]这个原身有过多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塞缪尔不知道,他只知道,甫一睁开眼睛,自己就出现在了宴会厅里。
作为黄金小镇的执政官的第十三任妻子,他的丈夫因为身体原因并未出席这场婚礼。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用隐晦的嘲笑的目光看着塞缪尔,看着他被仆人拖走。
地下室里,塞缪尔被人按在地上跪着。
一个手持匕首的中级魔法师缓缓朝他走来。
几十秒后,塞缪尔被迫又死了一次——此时,距离他穿越前被他老爹的私生子毒死,应该还不到十分钟。
[塞缪尔]的身体大概在大魔导师中也是先天圣体这个程度的,他被掏了心,架在刑架上放血,竟然还有意识。
眼睁睁地看了一场原始的、野蛮的、简陋至极的换心手术。
然后目睹了床上的老登被毒得不要不要的——塞缪尔终于知道,原身是怎么嗝屁的了。
[塞缪尔]喝了毒,把自己弄死了。
他喝的毒是一种类似于蛇毒的血液毒,可以使全身的血液凝固,甫一换上那颗心脏,赫尔曼先生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刑架上的塞缪尔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好家伙,竟真的一点没往外冒血。
难怪他穿来的这十来分钟老觉得手脚冰凉,原来是血液它根本不循环呀!
塞缪尔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他现在还能睁着眼睛头脑清醒,大概率是源于那些血液里残存的力量。
大概要不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他就会真的彻底地死去。
可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发生。
塞缪尔看见刚刚那位掏他心的中级魔法师匆匆出门,不到两分钟,扛回来一个青年。
青年有着和病床上的赫尔曼先生极其肖似的面容,塞缪尔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是阿诺,是赫尔曼先生的亲生儿子,一个天赋比[塞缪尔]还要高的天才炼金术士。
他不是外出求学,并不在家吗?
怎么会一副昏迷了很久的样子?
把昏迷中的儿子带到自己的病床前,赫尔曼先生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赫尔曼先生是个狠人。
搞不好前面十几任“妻子”,都是被这么弄死的。塞缪尔漫无边际地想。
非常高效的,塞缪尔又看了一出剖心大戏——手起刀落比杀年猪还干脆,塞缪尔发誓要是还能再穿越,还能再活一次的话,他再也不吃猪肉了。
可异变又又又发生了。
当时,那颗年轻的心脏还在托盘中跳动,还在手术推车上没被移植进去。
被剖心的阿诺在失去心脏后,满身是血地爬了起来,他手掌触地,瞬间,巨大的炼成阵包围了整个房间,以他的心脏为原点,耀眼的魔法光环环绕,地下室里的所有人都晕了过去,连同塞缪尔在内。
失去意识前,他恍惚看到有个人朝自己走来。
是谁呢?
等塞缪尔再次睁眼时,他正躺在一间装修极其奢华的房间里。
头顶依旧是复杂的巴洛克式装修,说明他还在西幻世界,没又穿去别的奇怪的地方。
睡醒后塞缪尔愣了两秒,随后立即去扒自己的衣服——他的胸前没有任何一点伤口,是平整光滑的,不像是被人掏过心的。
塞缪尔把手贴上去,能感受到了强有力的脉搏跳动。
可他的手背、心口、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血管全部透着黑,明显是中毒的痕迹。
如果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是幻觉,我的心脏怎么还在胸腔内跳动?身上还有毒素的残留?
如果不是幻觉,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没等塞缪尔想明白,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塞缪尔迅速将衣服收拢好,又重新盖上被子,说道。
一位穿着圣洁长袍的,同样是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长相英俊极了,看塞缪尔的眼神柔情似水。
有着原身的记忆,塞缪尔不难认出,他就是原身的老同学、曾送给原身窃听玩具作为新婚礼物的、现黄金小镇分教廷的主教,卡修斯主教。
“塞缪尔,还是我应该尊称你为‘夫人’?”卡修斯主教坐到床边,拾起一缕塞缪尔的长发,温柔地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太相信那位执政官,他不是什么慈善的好人,可你却不听我的话,最后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好丑。”
塞缪尔沉默。
他不知道这位神职人员到底知道多少昨晚的事,总感觉,对方知道的好像比自己还要清楚。
难道昨晚是他救了我?
“为什么不说话?”卡修斯主教似乎一点不觉得坐在床上的这位已经是人妻了,他动作轻佻的有些过分,甚至试图去摸塞缪尔的脸颊,“你知不知道昨晚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那些流言蜚语?”
果然,昨晚在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卡修斯主教知道。
或许是他救了我?
[塞缪尔]不知道,但塞缪尔知道,记忆里的种种过往,眼前这个温柔又腹黑的男人,他对[塞缪尔]有好感。
塞缪尔躲开他试图摸自己的手,又垂下眼帘,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柔弱可怜:“谢谢你,卡修斯,昨晚……”
塞缪尔知道,对大部分的男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一个貌美的寡妇更惹人怜爱了,他正打算试探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管家大踏步走进来,他好像压根没看见主教大人与府邸的夫人过分亲密的距离一样,站在房间的中央,整了整衣领,倨傲地说道:
“夫人,少爷的葬礼快开始了,请您随我去墓地里主持大局。”——
作者有话要说:
谁不喜欢小寡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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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少爷的葬礼
来的路上,管家告诉塞缪尔,先生身体不适还在休养,请他代为出席葬礼仪式,务必要做到让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们满意。
当时,塞缪尔只在纠结赫尔曼先生居然没死,忽略了管家口中的“要让宾客们满意”,和他试探性的眼神。
直到下了马车,走进墓地,远远地看见一群穿着黑色礼服的人围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椁等他,塞缪尔才反应过来——昨晚他没能看完的、刚刚没来得及从卡修斯主教口中证实的——赫尔曼先生的心脏移植手术似乎成功了,他活了下来,代价是阿诺死了。
具体情况,还得抽空问问卡修斯主教,问问他是怎么救下自己的。塞缪尔想。
表面上,塞缪尔还是做出一副悲伤到了极致的表情,踉踉跄跄地扑到棺椁前,为他的便宜继子狠狠哽咽了一把。
这场葬礼出乎塞缪尔意料的简单。
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近郊的公共墓地里,受邀的亲朋不过十几人,都是熟面孔——昨晚的宴会上,以鄙夷的、阴冷的目光打量过塞缪尔,塞缪尔全都记得。
上午,下着小雨的阴冷天气,他们依旧冷漠,塞缪尔觉得他们黑色的面纱下搞不好真的有在笑。
宁静肃穆的氛围中,来宾依次上来献花,有雏菊和橄榄枝,也有看起来像是随手从旁边的绿化带里拔来的紫色风信子。
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碰一碰灵柩,接着那些贵客很快来到塞缪尔的面前,与他拥抱,轻轻拍着他的背,劝他不要太过悲伤——塞缪尔真没觉得有什么好悲伤的。
如果,仪式到这里都还算比较体面的话,那么葬礼后的用餐环节,就是把算计摆到明面上——管家非要叫自己过来,并非是他口中所说的主持大局,而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一点塞缪尔非常确信。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小镇的葬礼,非常贴近于塞缪尔印象中的西式葬礼。
首先是告别仪式,但这场简陋的葬礼显然是省略了这个部分,管家的解释是少爷死得太突然了,先生又在府邸里静养,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少爷的事。
其次是墓地下葬,也就是刚刚,塞缪尔作为主人接受宾客们的安慰的那段——原本对遗体的告别变成了对府邸新任夫人的安慰,又因为参加仪式的宾客真的很少,所以早早的棺椁就下葬了。
塞缪尔亲眼看着铁锹铲着一捧捧黑土将黑色的棺椁完全掩埋,堆起的小山包前是这个叫做阿诺的青年的墓志铭。
——你的心脏如黄金般坚不可摧。
这句墓志铭让塞缪尔的心脏猛地抽痛了起来。
昨晚的一切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同样被人“掏心掏肺”的经历让塞缪尔对阿诺充满了同情。
可怜的阿诺,他比原身[塞缪尔]还要天才,却因为没有如卡修斯主教一样的暗恋者所以未能获救。
塞缪尔很是唏嘘。
这个环节之后,众人乘马车回到执政官府邸,进行葬礼最后的聚餐部分。
同样是在一楼的宴会厅,但这次并非是自助的形式,而是所有人坐在一张长桌上共进午餐。
因为执政官赫尔曼先生仍在静养当中,府邸里唯一称得上是主人的只有塞缪尔这个刚进门二十四小时不到的“夫人”,因此,毫无悬念的,塞缪尔被管家安排着坐在了主位上。
虽是坐在主位,却并不代表他是桌上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事实上,坐在下位的每一个客人,都比塞缪尔更熟悉这座府邸。
恭敬地站在塞缪尔身后的管家,也并非是为塞缪尔这个新主母撑腰的,他更像是这群人请来的掮客。
塞缪尔沉默地吃着饭,期间,他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宾客们的神情,看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耳语。
一边耳语,一边放肆地打量自己。
等塞缪尔吃完主菜牛排,轻轻放下刀叉的一瞬间,塞缪尔知道,好戏开始了。
“亲爱的塞缪尔。”坐在塞缪尔左手位置的女士最先开口,“请不要太过于悲伤,赫尔曼先生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说回来,赫尔曼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塞缪尔没说话,他抬头瞥了管家一眼——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并且他也和这些宾客们一样好奇赫尔曼先生的状况。
管家却会错了意。
他躬了躬身,回答道:“先生还在静养,不过这回和以往的几次不太一样。”管家顿了顿,意有所指,“大概归功于夫人是位了不起的大魔导师,他比之前几位为先生调理身体的魔法师出色许多。”
一位坐在中间的男士立即接话道:“那么,夫人,请问昨晚您最后见到赫尔曼先生时,他一切还好吗?”
管家也用迫切的目光看着塞缪尔。
如此,塞缪尔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场没有任何人知道赫尔曼先生的具体情况。
恐怕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卡修斯主教一个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管家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奇怪:一方面,作为府邸的大总管、赫尔曼先生的头号狗腿子,他忠诚于赫尔曼先生,明白自己这个新主母其实毫无地位可言,所以才那么倨傲地命令自己做事;另一方面,因为赫尔曼先生并不像以往那样很快就以健康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这一次,他压根不确定赫尔曼先生的状况如何,更不确定赫尔曼先生是否还活着,他不太敢得罪自己这个大魔导师,总体上就比较恭谨。
他矛盾的态度是有原因的。
不明状况的还有在座的这些人,但显然,他们的野心更大,已经迫不及待地撺掇管家来试探自己。
恐怕但凡自己说赫尔曼先生已死,他们就会立刻翻脸,和自己争夺所谓的遗产。
整件事情里最棘手的是自己根本没来得及和疑似知道一切的卡修斯主教通气,塞缪尔压根不知道赫尔曼先生的具体情况,就像薛定谔的猫,只要不打开地下室的门,没人知道赫尔曼先生是在做康复治疗还是已经成了干尸。
但阿诺死了——大概率有谁看见了阿诺的尸体——所以塞缪尔更倾向于赫尔曼先生还活着,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他并不想和府邸里的其他人取得联系。
思绪百转千回,出于为个人安全着想,塞缪尔最终回答道:“我最后见到赫尔曼先生时,他简直宛若新生。”
——属于亲生儿子的鲜活的心脏等待植入,能不宛若新生吗?
赫尔曼先生还在,他就是为赫尔曼先生调理身体的大魔导师;赫尔曼先生要是没了,首先遭殃的就是他这个才刚嫁进来的、接连克死了丈夫和继子、且手握巨额遗产的小寡妇。
管家必然会立马倒戈到亲戚那边。
所以不管赫尔曼先生死没死,现在他都必须活在自己口中,给自己当挡箭牌。
这恰好也是管家对自己和卡修斯主教的过分接触视而不见的原因——塞缪尔是大魔导师的身份高于他是赫尔曼先生的妻子的身份,两人压根没有夫妻之实,塞缪尔只是一个类似医生的角色。
他与当地地位最高的神职人员交好,对整个府邸来说其实是好事。
“这样啊……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赫尔曼先生的身体,事实上,打从他决定娶你进门,我们就知道,你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另一位贵妇叹息道。
塞缪尔莞尔一笑:“当然,我会照顾好先生的健康,我会每晚都为他治疗病症。”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只要赫尔曼先生在,黄金小镇就会一直繁荣,整个大陆的财富就都在我们的手中——当然,也有你的一份。”
“一切为了更大的利益。”
“为了更大的利益。”
“干杯。”
“干杯。”
……
无人在意阿诺的死亡。
以他为名义的葬礼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又或者他父亲的挚爱亲朋,每一个人都在借着他的死打探他父亲的健康状况,以便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
甚至,杀死他的人,本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塞缪尔愈发的唏嘘,他可怜阿诺,也可怜自己——他自己就是因为财产纠纷,而被与他有一半血缘的私生子弟弟下毒毒死的。
唯一幸运的,大概是,穿越让他又活了一次。
想到这里,塞缪尔用餐巾轻轻摁了摁唇角,以此为掩饰,低声询问管家:“卡修斯主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回夫人,您前脚刚出门,卡修斯主教就离开了。”管家的态度谦卑了许多,“是否要向卡修斯主教递帖子?”
“嗯,你亲自跑一趟吧,帮我邀请他来府邸晚餐。”塞缪尔吩咐道。
“好的,夫人。”管家应下。
有了挡箭牌,塞缪尔说话硬气了许多,也不在乎礼不礼数的了,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站起来走人。
在场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只要塞缪尔还是唯一掌握赫尔曼先生健康状况的大魔导师,就没有人会找他的不痛快。
明白这点后,塞缪尔迅速掌握了主动权。
他回到房间,关门前警告值班的仆人,下午,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来打扰他。
然后,就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塞缪尔]的房间里有大量的魔法典籍,他必须尽快掌握原身记忆里和“大魔导师”这个身份相匹配的魔法知识。
眼下没有任何事比学习更重要了。
否则,后面几天的日子,塞缪尔绝不会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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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罗生门
整个下午,在刻苦学习中度过。
塞缪尔惊喜地发现,这个世界的魔法原理与他原本世界的化学大差不差。
而他恰好是个理科生。
有原身的记忆在,塞缪尔很容易就理解了那些基础魔药的制作方法,并学会了给物品附魔。
临近晚餐时,才有仆人过来敲门,告诉他客人已经到了。
——这个客人就是卡修斯。
塞缪尔立刻就想要出门,但走到门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等在门口的仆人吩咐道:“请卡修斯主教到会客厅里稍作等待,我很快就来。”
“是。”仆人带着他的命令离开了。
塞缪尔则立刻冲进浴室里,对着镜子迅速打理他因为一下午的学习而略显疲惫的脸。
涂抹面霜、点涂香水,编头发……
做完这些,他又从衣柜里挑了条宽大的素色袍子,然后欲盖弥彰地戴上了蕾丝手套,确保自己现在的形象足够柔弱和美丽,这才出门。
希望卡修斯主教能看在[塞缪尔]是他的白月光的份上,告诉自己真相,帮助自己在这座吃人的府邸里站稳脚跟——现目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塞缪尔暂时没有独立出去的能力。
他先是到会客厅里与卡修斯主教见面,满意地看到了卡修斯主教眼中的惊艳。
然后,又带着他到小餐厅里用餐。
等菜全部上齐后,塞缪尔挥退所有下人,取下兜帽,让他爬满黑线的美丽脸庞展现在卡修斯主教的面前。
然后凝望着他,感激涕零道:“谢谢你,卡修斯,谢谢你救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卡修斯主教分割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置可否道:“就算不为了我们以往的情分,作为黄金小镇的驻城主教,我也会救你的。”
说着,他起身,把他面前那碟被他分割成小块的牛排,和塞缪尔面前完整的做了个调换,一派绅士风度。
塞缪尔则是在他靠近时呼吸一滞。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频率,没叫卡修斯主教发现。
说实在的,塞缪尔并不想蓄意勾引这位神职人员,更不想和他调情。
但纵观现在的局面,卡修斯主教是目前唯一有能力帮到他,并且大概率不会背刺他的人。
塞缪尔只能向他寻求帮助。
于是,塞缪尔轻轻插起一块牛排,送入口中,然后期期艾艾地说:“昨晚的事情我其实记得不太清楚了,还好你来了。”
“嗯,那种回忆,你没必要记得。”卡修斯主教回答道。
“但是。”塞缪尔深吸一口气,泫然欲泣道,“但是今天,那些亲戚们,他们在午餐时逼问我……你知道的,我自己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回忆昨晚那些可怖的场面的,可我没办法向其他人交代。”
“卡修斯,你能把昨晚你看见的情况告诉我吗?”
“我很需要你的帮助,拜托……”
圆桌的距离很近,塞缪尔一伸手就能碰到卡修斯主教的手指。
但他没有,他只是把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放在桌上,捏着桌布,让卡修斯主教看到自己手背上因为隐忍而隆起的青筋,和脸上害怕的脆弱的表情。
十足十的美丽望门寡形象。
卡修斯主教叹息一声:“塞缪尔,如果当初你能像现在一样……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塞缪尔贝齿轻咬着下唇,不置一词。
他仍旧幽幽地望着卡修斯主教,非要等他先投降——他成功了。
卡修斯主教轻轻抬起右手,挥手间布下一个静音阵,防止周围有人偷听。
然后,迎着塞缪尔期冀的目光,他坦诚道:“昨晚我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塞缪尔难以置信道。
卡修斯主教解释道:“我的确什么也没看见——昨晚,我在宴会厅里察觉到不对后,跟着魔法残留的痕迹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可那是一整块镶了金的水晶大门,连我也没办法打开。我能闻到门内透出来的血腥味,我猜到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我那时……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在我思考着如何暴力破门时,门突然打开了。我急忙走进去,就看见除了你和阿诺,所有人都在炼成阵的笼罩下。”
“你当时状态很不好,浑身尸气——是的,不是毒气是尸气,迫不得已我只能暂时封住你身上的生机,让你停留在将死前的一刻。我把你和阿诺一起带了出来——我当时根本来不及去看炼成阵里面的情况。”
“刚把你们带出来,地下室的门就又合上了。迫不得已,我只得先把你们带到隔壁的空房间,很快我发现,阿诺也死了,他的心脏不见了。”
塞缪尔一愣,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意思是,卡修斯主教也不知道炼成阵下,赫尔曼先生是死是活?
难道阿诺临死前的炼成阵,是要献祭自己帮助他的父亲续命?
赫尔曼先生还活着?
塞缪尔问他:“所以就连你也不知道赫尔曼先生是死是活吗?”
“嗯。”卡修斯主教点点头,“没多久管家就带着人找过来了,不得已,我只能告诉他,赫尔曼和其他魔法师还在里面,你因为魔法使用过度处于脱力的状态,我并不知道阿诺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告诉他,我看见你提着阿诺的尸体出来,请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塞缪尔:“……”
塞缪尔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晋江文学城,城里面全是狗血和替身。
卡修斯主教突然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反倒我要问你,在你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塞缪尔把自己昏迷前看见的,全都告诉了他。
并强调道:“我并不知道之前几位主母的死因是否和我一样,但请你相信,我绝没有要助纣为虐的意思。”
塞缪尔没忘记卡修斯主教是个神职人员,还是职权特别大的那种。
他生怕自己立场不坚定,会被卡修斯主教先大义灭亲了。
卡修斯主教点点头:“好吧,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只能暂且认为是赫尔曼先生成功了,毕竟阿诺已经死了。”
“嗯。”塞缪尔问,“昨晚,你是怎么应付过管家的?”
“我板着脸质问他,为什么我的好朋友塞缪尔夫人从婚礼上消失,一副中毒已久的样子,他的丈夫、黄金小镇的执政官在哪里?又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我那柔弱的好朋友会抱着他的继子、阿诺少爷的尸体出来,还求我不要说出去。”
“管家是怎么说的?”
“他也求我不要说出去——他保证他会照顾好你,等你今天醒来后,会亲自和我解释这件事。同时也保证,府邸里的所有人都是清白的,阿诺少爷的死应该只是意外,请我一定要相信,赫尔曼先生是一位优秀的执政官。”
“哈!”
塞缪尔忍不住扶着额头,苦笑一声。
所以其实到头来,谁都不知道真相,却又误以为对方知道真相。
几股势力跟斗蛐蛐似的互相对峙,结果是没有任何人是真正洞悉一切的。
好无语。
塞缪尔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同时他又觉得,冥冥中,眼下的情况其实并不算太坏。
他完全可以和卡修斯主教达成共识,一边帮他调查府邸里的人的犯罪证据,一边借着赫尔曼先生狐假虎威保护自己,等到时机成熟,他大可以带着一笔钱,在卡修斯这个主教的保护下离开这里,去过新生活。
前提是,他能稳住现在的局面。
塞缪尔正想和卡修斯主教商量,卡修斯主教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塞缪尔,我信任你就如你信任我一样,现在的情况很麻烦,地下室的门一天打不开,我一天没办法彻查府邸,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当然,我当然会帮助你。”塞缪尔动情道,“不然我还能怎样呢?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座会吃人的房子。”
“别担心,不会太久的。我希望你帮助我查清楚真相,但前提是你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我建议你,对外只说赫尔曼先生正在静养,让你代为管理府邸,这样你能安全一些。”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恰好是这么做的。”
塞缪尔柔弱一笑。
他贴近卡修斯主教的耳畔,与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举起酒杯,和被他的话引得愣怔的男人碰杯。
清脆的交杯声中,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
……
晚饭后,塞缪尔留卡修斯主教在会客厅里喝了好一会儿茶,直到月上中梢,才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开。
两人分别时,他不顾仆人们的眼光,主动上前,依偎在卡修斯主教的身前,探身给了他一个吻面礼。
那模样好不亲热。
然后,他转身告诉身后的管家:“我要去地下室里为先生检查身体,你们不要跟着我,先生说过他不希望任何人在这个阶段看见他,他实在太虚弱了。”
“可是……”
“我会告诉你先生的近况的,请放心,我与执政官府邸一荣俱荣。”
许是最后一句话打消了管家的疑虑,他同意了塞缪尔独自去看赫尔曼先生。
在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中,塞缪尔将手摸上了地下室的水晶大门,随后魔法阵闪烁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不见了。
为了让那些人以为他进入了地下室,塞缪尔在传送前还专门弄出了一些声响。
但事实上,他把自己送去了阿诺的房间——管家可能会去他的房间里看有没有人,但绝不会去检查一个已死之人的房间。
塞缪儿哼着小调,悠悠闲闲地拐进浴室里洗手,他的手心有下午画的一次性魔法阵,刚刚使用后有一点灼烧的痛感。
刚洗完,塞缪尔正打算将就在这里睡一晚,却突然被大力按在了瓷砖上。
借着月光看清这人的脸时,塞缪尔惊讶的差点眼球脱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在写剧本杀。
我流感了,三千字写了整整一个晚上,脑子像浆糊一样,换季大家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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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小狗
“你要去哪儿?”那个声音问。
塞缪尔愣了愣,原本还有些顾忌的动作瞬间变得大胆起来,也不管说话的人会不会被他吵醒——他大概率本来就没睡——汲上拖鞋就要去浴室洗漱。
一双热腾腾的手臂却环着他的腰,不让他动。
“放开。”塞缪尔不耐烦道。
“不放。”语气坚定,声音却软乎乎的。
环在塞缪尔腰间的手逐渐向上,悄悄摸到并不算厚实的胸肌,身躯也愈发地贴近,热腾腾的、潮乎乎的呼吸喷在塞缪尔的后颈。
塞缪尔肩膀一重,一颗大脑袋沉沉靠了上来,带着沉甸甸的眷恋,小心翼翼地舔着他因为衬衣领口过大而裸露在外的皮肤。
像动物,像狗。
总之不是人,不是活人。
可那沉重的心跳,明明是活人才会有的。
是什么在他的心中跳跃?
塞缪尔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挣开抱着他的人,扔下一句:“我去浴室洗把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出他所料,他刚走进浴室,往脸上浇了把冷水的空隙,再抬起头,镜子里不止照出他一个人,还有一只粘人的小狗。
准确来说,是某个脑子坏成了狗的小伙,塞缪尔名义上的继子,阿诺。
这会儿死贴着他不放的阿诺,和[塞缪尔]的记忆里,以及地下室里被掏心掏肺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上半身赤裸,饱满的肌肉在月光下呈现出玉石般的质感;皮肤青白,像死了一样白——他确实死了有一天了——胸口有一条扭曲的像蜈蚣一样的缝合疤,看起来还挺新鲜的;下半身倒还穿着条裤衩子,但光着的脚又把他拉回了恐怖直立猿的行列。
“母亲……”阿诺黄金色泽的大眼睛清澈又愚蠢,里面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塞缪尔瞬间黑脸:“闭嘴!”
阿诺被凶,瞬间不说话了。
塞缪尔则翻了个白眼,开始漱口。
他真的服了。
昨晚,就是在这个地方,他被阿诺摁在冰凉的瓷砖上,这个按理说已经埋土里的青年像只纯真的小狗一样,在塞缪尔的身上到处拱、到处嗅。
事发突然,塞缪尔被吓坏了,他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挣扎起来。
他压根没搞清楚阿诺诡异的状态,也没看懂阿诺从动作到神态哪哪儿都不对劲,慌乱之中他一巴掌甩到了阿诺的脸上。
阿诺立刻就停止了在他身上探索的工作,喉咙里挤出一声委屈的、小动物似的呜咽,嘴巴一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硬生生给塞缪尔看出了几分愧疚感。
事实上,无论在原身的记忆里,还是地下室美强惨状态下的惊鸿一瞥,阿诺毫无疑问都是个英俊的青年。
他有着热情的火红色头发,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像陈年的葡萄酒一样暗红色醇香,眼睛像黄金一样闪耀,五官应该是出自雕塑家的手,每一道转折都帅的惊心动魄。
明明是狡黠的长相,此刻却像只热情遭到拒绝的可怜小狗一样,塞缪尔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难道他其实没死?卡修斯主教和管家一起骗了我?
为什么要骗我?阿诺这失了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塞缪尔还没想明白,他不过因为青年委屈到泫然欲泣的表情而心软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狗头。
然后,就遭到了小狗更加热情的对待——刚刚的挣扎中,他衬衣的领口不慎散开,露出了大片胸膛。
白花花的皮肉和隐约的黑线,在夜的笼罩下,有一种黑色网袜里挤出一点丰腴肌肤的美。
某只刚觉醒小狗人格的、正处于新生儿依赖母亲的身躯中的小青年狠狠咽了咽口水。
他似乎闻到了某种温柔的体香。
于是小狗脑袋不做他想,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塞缪尔:“……”
塞缪尔先是一愣,但胸口濡湿的、温柔的触感让他迅速回神。
塞缪尔一头黑线,他忍了忍,但就是这一点微小的退让,让某个嘬得正欢的小狗察觉到了一点危机,于是更起劲了。
忍无可忍。
塞缪尔以又一个响亮的巴掌结束了这荒谬的一幕。
……
十分钟后,塞缪尔黑着脸迅速洗漱完,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冷眼打量着蹲地上,强行把下巴垫在他膝盖上的某只红发小狗。
塞缪尔确定,阿诺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
失忆可以装,但清澈如大学生的眼神装不了。
“阿诺,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塞缪尔问。
冷静下来后,塞缪尔发现,如果说他、卡修斯主教、管家,他们三人处于罗生门中,那如今“死而复生”的阿诺,不正好是真正知道真相的那个?
前提是,阿诺记得的话。
塞缪尔很想摇着他的肩膀问他你爹到底死没死,但他忍住了,只问了一个相对温和的问题。
在塞缪尔充满了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中,阿诺摇摇头,回答道:“不记得。”
过了几秒,他又以一种邀功似的语气说:“但我记得你,母亲。”
短暂的寂静后。
“我跟一傻子认真什么?”塞缪尔喃喃道,“我脑子也坏掉了。”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躺上床。
穿越不过一天,从昨晚到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没有一件是容易的,塞缪尔身心力竭。
他本就中着毒,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这会儿确定阿诺不会对自己的性命造成威胁后,他面对这个用小狗般眷恋的目光看着他的青年,竟奇迹般地比面对原身的老情人卡修斯主教还要放松——大概是觉得,卡修斯主教也许会因为个人立场而对自己有所隐瞒,但傻乎乎的红发小狗不会咬妈妈。
这么想着,塞缪尔没管阿诺,兀自睡了过去。
但他还是大意了,没料到小狗其实也是有坏心思的。
尤其是肚子饿饿的小奶狗。
就像现在,摸摸索索了一夜后,小狗发现母亲不理会自己,小狗脑子一抽,就会悄悄咪咪地吃夜奶。
本来只是想挨着母亲,睡在母亲怀里和他贴贴的,但被母亲身上暖暖的香味诱惑着,忍不住就嗷呜了一口。
不过动作轻轻的,很小心,很爱惜。
直到天色微亮,黑发大美人嘤咛一声,眼看着要醒来,才依依不舍地撒开嘴,闭眼装睡。
便有了现在的一幕。
……
吐掉口中的漱口水,塞缪尔又对着镜子把自己的黑色长发编成了一根粗粗的麻花辫。
镜中的男人称得上很美,但美的诡异。
塞缪尔多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黑线都觉得糟心,没理会镜子里可怜巴巴粘着他的小狗,目不斜视地回到卧室里,把所有有使用痕迹的织物抹平整。
确保整个房间里再没有一点被人使用过的痕迹后,塞缪尔终于大发慈悲,打算关心一下便宜继子的去向问题。
“白天你去哪儿?”塞缪尔问。
阿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要回到树林边上,躺进黑漆漆的木盒子里。不能晒太阳。”
懂了,设定类似于吸血鬼,要住墓地睡棺材,见不得光。
塞缪尔点点头:“那你去吧,注意安全,晚上在这里等我,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好的,母亲。”阿诺表现得异常乖顺,“再见,母亲。”
说完,阿诺咬破手指,迅速在墙上画了个炼成阵,一阵紫光闪过,他人不见了。
墙上的炼成阵也随之消失,不留痕迹。
嗯?塞缪尔大为震撼。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就算脑子坏了,知识还牢牢刻在记忆深处。
至少同样是天才的[塞缪尔]就做不到这样。
塞缪尔若有所思。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彻底大亮,也难怪粘人的红发小狗走这么急。
不知道要是晒到太阳的话,他会不会变成灰烬?
还是皮肤闪耀出钻石般的光泽?
塞缪尔略微发散了下思维。
只不过,天虽然亮了,却没什么阳光,一大清早就乌云罩顶,阴沉的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塞缪尔没多想,他轻轻转动手上的圆环,瞬间就闪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和他昨天下午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但塞缪尔确定,管家绝对进来过——为了观察他到底是真的进了地下室给先生疗伤,还是掩人耳目躲回了房间里。
塞缪尔昨天下午研究的主要就是传送阵,他把自己的房间作为原始锚点,手腕上的金镯子作为媒介,只要锚点还在,他就能从任何不太远的地方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陌生地点的传送会麻烦一些,是单向一次性的,所以昨天,他才会因为使用后的魔法阵灼烧皮肤而去浴室里清洗,恰好撞上阿诺。
塞缪尔故意在房间内做出一些使用痕迹,又跑到浴室里洗了个澡——过程中看到了自己胸口的惨状,并被热水刺激到了有轻微破皮的地方,塞缪尔气得破口大骂——然后换上睡衣躺回床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希望今天,不会再有没礼貌的主教闯进他的房间,管家最好也恭敬一点,别跟个主人似的不敲门就进来。
他也是有隐私的。
塞缪尔发誓,今天谁要是敢找他的不痛快,他必拿出手握丈夫性命的恶毒继室的形象,把那群心怀鬼胎的亲戚修理一顿。
嗯……等下午有空的话,还得买几本训狗的书,研究一下怎么教育小狗,把小狗调教成忠犬。
阿诺这种脑子不好使但很强的笨蛋小狗,最好用作护卫犬了。
金手指不要白不要呗。
这么想着,塞缪尔任自己在柔软鹅绒枕的诱惑下,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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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黄金失窃
这一天注定不太平。
塞缪尔的回笼觉没能睡太久,八点多的时候,管家就来叫他了。
好在他这次有记得敲门。
“怎了么?”塞缪尔打了个哈欠。
两个女仆端着水盆过来,一个给他拧帕子擦脸,一个递给他柠檬水漱口。
于是塞缪尔好好享受了一把豪门贵妇的早起日常。
“一些治安上的事,您先起床吧。”管家问道,“您昨晚什么时候休息的?先生还好吗?”
塞缪尔回答道:“凌晨三四点吧——先生好一些了,但器官移植后的排异反应很强烈,他一直高烧不退,我用化、呃,用魔法帮他降了温,现在主要就是皮排比较严重,需要多加观察——这方面其他几位魔法师会照顾好先生的。”
“皮排?”
“嗯,就是频繁湿疹、角质硬化、白斑这些。皮排已经是所有排异反应里最轻松的了,要是心衰的话,就算是我也救不回来。”
“原来如此。”管家似懂非懂道,“劳烦您多费心了。”
塞缪尔点点头。
他刚把一只手放到睡衣扣子上,管家便会意,带着两个女仆出去,把空间留给塞缪尔换衣服。
塞缪尔汲上拖鞋,懒懒走到衣柜前,挑选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大清早的管家就带着人进来伺候他了,塞缪尔没理由赖床,并且管家说的治安问题他也挺好奇的。
他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赫尔曼先生出事才一天,黄金小镇的治安就出问题了。
怕不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管家询问赫尔曼先生的情况时,塞缪尔灵机一动,直接把器官移植会出现排异反应的事说了出来,他也不管管家能不能听得懂,他说得一本正经煞有介事。
管家还真信了,对自己的态度也愈发的恭敬。
塞缪尔心想赫尔曼先生这张大旗是真的好用,保他在府邸里吃喝不愁受人尊重。
他儿子也挺好用的。
想到阿诺,塞缪尔下定决心,从衣柜深处取出一套骑马服,干净利落的紧身裤把塞缪尔的好身材展露无遗。
虽然硬面衬衫摩擦过胸口时很疼,塞缪尔不得不用丝带将其缠起来——过程和结果都很令人羞耻。
塞缪尔决定今晚要好好教训小狗一顿。
总体上,这个造型他还是满意的。
但在看到镜中自己诡谲的脸色后,为了不吓到人,塞缪尔还是又拿了件魔法师风格的黑长袍出来套上。
他戴好兜帽,与站在门口等他的管家一起,下楼吃早餐。
……
“频繁失窃?”闻言,塞缪尔放下手中的杯子,眉毛挑得老高,问,“有多频繁?”
警卫队长回答道:“事实上,所有店铺都被洗劫了一遍。”
这个回答,让一旁的管家为塞缪尔斟茶的手,诧异地顿了顿。
太不寻常了。
塞缪尔一边着听警卫队长描述具体情况,一边往他的牛角面包上涂抹蒜香黄油。
早上九点的执政官府邸,代行执政官权柄的塞缪尔一边吃早餐,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突然想到,今早阿诺离开时,窗外诡异的天色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小镇上真的发生了怪事。
事情是这样的——
盛产黄金的黄金小镇,从百年前起就是大陆上最繁华的地带之一,小镇上出售黄金并提供附魔服务的店铺不下百家。
但在昨晚,几乎是所有的店铺,它们陈列在柜台上的黄金都不翼而飞。
诡异的是,店铺里那些魔法师们专门为偷盗者设计的捕捉陷阱一个也没用上。
倒不是说偷盗者们有多么高明,事实上他们似乎压根不打算掩饰自己偷盗的事,大张旗鼓地搞破坏然后拿走所有黄金。
一早,报警的人几乎踏破警卫队的门槛。
警卫队长派出所有队员前去调查,有那些身为店长的魔法师的帮助,也依旧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太诡异了,警卫队长不得不赶来执政官府邸求助——他要找的本就是塞缪尔,或者说,是作为大魔导师的[塞缪尔]。
“塞……夫人,还请您随我走一趟。”警卫队长苦笑道,“恐怕只有您能解决这件事了,如果、如果连您也发现不了线索,那这件事就会被移交给教廷那边处理。”
黄金小镇作为经济最繁荣的城镇,拥有一定的自治权,执政官即是最高领导,小镇的自由贸易也是以此为基础,若是教廷介入进来,王室那边必然会得到消息,到时候税收政策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宽松了。
黄金小镇肯定是要势力大洗牌的。
地头蛇们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多方施压之下,警卫队长立刻就来求助了。
塞缪尔毫不怀疑,昨天刁难他的亲戚们,此刻就在不远处喝着茶,等着自己去解救他们的财产。
塞缪尔沉吟片刻,给了态度:“好的,我会去的,但是是在下午——早上我要为赫尔曼先生调配治病的药水。”
“可是……”
“没有可是,既然其他魔法师都查不出原因,我去也只是锦上添花,早去晚去差距不大。在我看来赫尔曼先生的健康比眼下的失窃案更加重要,毕竟,黄金小镇不止那一点明面上的金子,我们还有金矿。可执政官只有赫尔曼先生一个。”
说完,塞缪尔继续早餐。
警卫队长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只得尴尬地抹了抹脸,连连称是,然后被管家带到会客厅里休息。
管家似乎对刚刚塞缪尔把赫尔曼先生放在第一位的态度极为满意,很快又回到餐厅,殷勤地伺候塞缪尔用餐。
九点半,塞缪尔回到房间,这回不用他说,管家严禁任何人去打扰他。
甫一进入房间,塞缪尔立刻没了刚刚气势十足、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搬了个梯子,从三米多高的书架顶层找到了他要的书,然后拿着书冲进暗门后面的实验室里,开始了疯狂的学习。
或者说,是复习原身[塞缪尔]掌握的高级显形魔法。
为了以防万一,塞缪尔顺带把一些常用的魔法阵背了下来,生怕被人质疑不符合大魔导师的设定。
一上午的时间可谓是争分夺秒。
塞缪尔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临时抱佛脚,等确定自己准备好后,他整个人的灵魂都因为高强度的学习而得到了升华——就是觉得此刻的自己努力、优秀到全世界都配不上自己——简单来说就是过于自信。
当然,他没忘记顺手做一点色素饮料装在试管里,充当晚上拿去治疗赫尔曼先生的魔法药水。
……
午餐后,塞缪尔跟着火烧屁股的警卫队长来到了商业街附近。
这里是金店最密集的地方,不分节假日,这里永远人山人海。
但今天,情况有一点不同——往常挤满了各路游客的店内此刻一片狼藉,门口拉着警戒线,警卫队员们艰难维持着秩序,仍有不少人挤在外围,试图捡点便宜——可惜的是,所有金店至少是柜台被打劫一空,没留下半粒金沙。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但真正有需求的买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打听是否还有库存。
有心动的店老板,会悄悄拉着客人走到一边,比划一个数字问客人能不能接受翻倍的价格。
真的有需要的人,咬咬牙会答应。
塞缪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心中暗叹,仅仅是失窃的第一天,黄金价格就能被奸商炒翻倍,要是不及时解决,恐怕不光黄金小镇,整个大陆的黄金体系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直接崩盘也说不一定。
“夫、尊敬的魔法师,请随我来。”为了不暴露塞缪尔的身份,警卫队长如是说道。
塞缪尔点点头,随他进入其中一家金店。
[塞缪尔]的境界是大魔导师,大魔导师本就是魔法师里最高级的存在,警卫队长这么叫也没错。
甫一进入店铺,塞缪尔就感受到了一股令他极为不舒服的气息。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
研究生期间,实验室做抗癌药有一个特殊材料,必须一个任职长达十年的保洁阿姨在才做得出来,她不在的话换谁都不好使,就是导师来了也合成不出来。
师兄们称之为神秘的东方玄学。
对此,还煞有介事地解释:西方科学讲究万事万物唯物,忽略了最重要的“气”,而玄学弥补了这点。
塞缪尔之前一直不信,只觉得那位保洁阿姨影响材料合成的事情,只不过是幸存者概率。
但今天,在这个魔法存在的异世界,他真的感受到了“气”。
非常阴冷、非常令人不舒服。
但好像,全场只有他感受到了,一些被派过来给他打下手的中、低阶魔法师都没感受到。
塞缪尔抿了抿唇。
他接连走了好几家店,肉眼全都看不出异样,但他在每家店里都用了[塞缪尔]笔记里的显形药水,现在只等药水生效了。
等待的时间里,塞缪尔在附近的一家饮品店里坐了坐。
这个下午阴沉得令塞缪尔觉得心情都沉重了。
头顶的乌云压得很低很低,几乎要盖到人脸上来,却不下雨,好像只是为了遮挡住阳光一样。
塞缪尔叫了壶茶,叫警卫队长别干着急,坐下和自己一起等。
盯着怀表数着秒,两刻钟后,塞缪尔站了起来,走向他洒过魔药的第一家店铺。
在看清店内的合成反应后,塞缪尔倏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的活动痕迹?
难道是阿诺?
还是说,小镇上还有别的半死不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是在写剧本杀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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