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毁灭吧
夜,一直等到房间里的男人睡着,潘神才用一个召唤阵把阿诺弄了出来。
地点是近郊的墓地——晚上这里一个活人、活死人都没有,很适合四下无人的谈话。
潘神看见,有那么一瞬间阿诺的眼神警惕极了,又在看清楚他的模样后疑惑地歪了歪头。
说:“小羊?黑山羊?”
某位黑山羊神:“……”
潘神确信,比起心脏,更棘手的问题是小徒弟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他优雅地走上前,在离阿诺三步的距离站定,手中的文明杖轻点阿诺的额头。
从出生开始回溯——
母亲早逝,被父亲忽略的童年;在外求学,跟在潘神身边学习,与半兽人一起玩耍;每次回家探亲都看到不一样的继母,认识了性格温柔的塞缪尔;发觉父亲并不是个好人,目睹了亲戚们杀死继母……
阿诺如此磕磕绊绊地长大,长到二十岁。
在得知,新一任的继母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父亲的被资助人,对他非常温柔的塞缪尔后,阿诺决定回家,告诉塞缪尔他父亲可能有阴谋的事。
不过他刚一回来,就被父亲赫尔曼先生叫去谈话。
这时,他才知道,赫尔曼先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父亲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温柔,温和地询问他在外游学时候的经历,这些迟来的关心不仅没让阿诺心中熨帖,反而让他越来越疑惑,越来越警惕。
果然,虚假的嘘寒问暖后,赫尔曼先生询问道:“孩子,父亲的身体快不行了,但小镇上的人还需要我为他们工作,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明天,父亲要做一个手术,你能为父亲操刀吗?”
“什么手术?”阿诺问他。
“是换心手术。”赫尔曼先生回答道。
阿诺一怔,用难以置信的、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父亲,提高了音量问:“你想用塞缪尔做供体?”
赫尔曼先生没有否认。
阿诺觉得赫尔曼先生真是疯了。
以前他还小,许多事情无能为力,他只能逼迫自己忘掉。
但现在,父亲为了该死的长生,竟然要拖他一起下水——就像那些年,他为了巩固利益关系,拉其他亲戚下水一样。
他们一起杀害了许多人,得到财富,得到健康。
塞缪尔,阿诺不说对他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他觉得一个有天赋的大魔导师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塞缪尔是为数不多会善待他的人了。
阿诺果断拒绝:“不,父亲,我不会当您的帮凶,我会告诉塞缪尔这件事的!”
赫尔曼先生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而问他:“你喜欢他?”
“不——我只是不赞同您用那样的手段。”
“那好。你放心,不是他,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我的医生。当然,很快会成为我的妻子。阿诺,别这么想我,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他在我身边十年,很多时候他比你更像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伤害他?”
阿诺狐疑地看着他。
赫尔曼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上面是他与一个阿诺不认识的人的协议——那人得了很严重的痨病,想要用心脏为家人换一大笔钱。
阿诺这才将信将疑。
赫尔曼先生急喘了两下,放下手帕时那上面赫然有一大滩血,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阿诺难以克制地心软了一下,毕竟,赫尔曼先生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和阿诺的学习有关的事,赫尔曼先生盛赞他是个有天赋的人。
谈话结束前,阿诺答应不会对塞缪尔乱说什么,也同意在明天的换心手术时帮忙。
他有许多为人儿子的无可奈何。
“父亲,手术是在婚礼过后,对吗?”离开前,阿诺和赫尔曼先生确认。
“是的。”赫尔曼先生回答道,“手术是在婚礼过后。”
阿诺应下,说他知道了,然后就离开了。
回忆的视角,他并看不到在他离开后,赫尔曼先生陡然变得阴冷的神色。
否则,就能避免那场悲剧——
第二天,午饭过后,阿诺陷入昏睡。
那是足以迷倒一个发狂的半兽人的迷药,阿诺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他醒来的时候——不,不是醒来,他是被剖心的剧痛唤醒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离开胸腔。
心脏上有老师潘神为他留下的魔法印记,阿诺并没有立即死亡,他转醒后先是下意识地用炼金术禁锢住周围企图伤害他的人,然后就看见了一旁的刑架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塞缪尔。
塞缪尔的胸腔也是空的。
赫尔曼先生的阴谋昭然若揭。
单纯的红发青年做了一个潘神想把他脑子敲开的决定——他把自己的心脏给了塞缪尔。
即使他那个时候已经发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而是某个后来者。
出于为父赎罪的心理,他还是用自己蕴含着强大魔法力量的心脏救了那个灵魂。
他自己的生机在一点点地消失,好在他还记得遇到问题了要去找老师求救,抱着塞缪尔打算把自己传去黑暗森林里。
地下室内部充斥着强大炼成阵的效果,怕叠加之下传错地方,阿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打开了地下室的水晶大门,打算先去隔壁的房间。
恰在这时,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卡修斯主教。
两人都浑身是血,卡修斯主教看出塞缪尔身上逐渐浮现的黑线并非是什么中毒的效果,而是他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反噬——他不知道是潘神在阿诺的心脏上留下了坐标——猜到恐怕塞缪尔的胸膛上到处是血,是因为胸腔里的心脏不是他的,卡修斯主教又看了看胸前空落落的阿诺。
是阿诺救了塞缪尔。
卡修斯主教抿抿唇,告诉阿诺他不能带走塞缪尔,自己有办法帮助他们。
卡修斯主教知道,执政官府邸里有一块狗头金,因为那是他上任时,从中央教廷里带过来的。
那其实才是黄金小镇可以不受瘴气侵蚀的真正原因。
他当时亲手交给赫尔曼先生,看着赫尔曼先生将它放进执政官办公室书架后面的密室里。
他当时并没有告诉赫尔曼先生这块狗头金的神奇作用,只说它是一份礼物,因为那时他就觉得赫尔曼先生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果然。
卡修斯主教来不及思考别的,他叫阿诺就在这里别动——阿诺本来也快没力气了——他闪现进密室,把那块被保管得很好的狗头金取了过来,安放进了阿诺的胸膛。
接下来,他一个人完成了所有善后工作。
用神力仔细地帮塞缪尔抚平胸膛的伤口,又用神力粗糙地缝合了阿诺的胸口。
做完这一切,卡修斯主教故意弄出了点儿动静,引管家来。
然后就是他临时编的那套说辞。
幸运的是,糊弄过了管家,也恰好与真实的情况大差不差。
管家给阿诺收了尸,第二天一早匆匆下葬。
当夜,经过了狗头金长达二十四小时的修复后,阿诺在棺材中睁开眼睛,他复活了。
只不过,因为搬运尸体的过程,无论是卡修斯主教还是管家,他们都不太在意阿诺这个可怜的小少爷,所以把人脑子撞出了瘀血,以至于复活后的阿诺脑子傻了。
凭着本能,他回到了自己生活过的房间,又在那里碰到了持有他心脏的塞缪尔,不可避免地被他吸引。
然后开始了小狗吃奶的操作。
——以上,是阿诺视角的记忆回溯。
无语的潘神:“……”
尴尬的阿诺:“……”
两人对视一眼,已然恢复了神志的阿诺想,我干脆死了算了。
我现在就钻进棺材里发烂发臭。
潘神退后两步,轻咳一声,打趣道:“汝小的时候,吾曾为汝准备过新鲜的牛奶,汝说汝不喜欢奶味。”
“……”阿诺把脸埋进掌心,“老师,请您忘记那个,拜托。”
他们都知道,阿诺说的是什么。
潘神愉快地笑了。
他这个小徒弟,是人类中难得一见的天才,年幼时误入黑暗森林,不仅不怕他,还真诚地夸赞他的羊角很威武。
潘神喜欢这个有点傻的人类小孩,悉心教导他。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会傻到把自己的小命搞丢,不过,他胸膛里的狗头金……
黑山羊神眯了眯诡谲的方形瞳孔,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
有了这块狗头金,他还要那么多普通的未附魔黄金干什么?
给黄金附魔都要花去好多精力。
况且,要不是因为狗头金被卡修斯主教拿给了阿诺,结界松动,他也没办法这么容易地调动如此数量的活死人。
于是潘神看阿诺的眼神愈发的和蔼。
阿诺冷汗直冒:“老师,您想干嘛?”
“乖徒。”两米多高的黑山羊神近距离之下压迫感极强,他有着浓密的卷曲毛发的大手,轻轻拍了拍阿诺的手臂,鼓励他,“你一直是一个叫人放心的乖孩子,老师是那么的看好你。”
“老师,您请直说。”
“这些活死人你帮我收拾了吧。”
阿诺震悚!
这么多,比小镇上的居民还多的活死人,老师就交给他一个人来办?
“老师还有点事要去办。”潘神解释道,“可能到时候需要你的‘母亲’来帮忙,作为回报,吾会治好他身上的残余毒素。”
“好。”阿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老师看他的眼神,愈发地有深意。
阿诺心想无所谓了,已经被老师看到他追着人要奶吃的样子,还能怎样呢?
毁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721:48:39~2024-02-0817: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胸男妈妈yyds15瓶;招复兴、glücklic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扫墓
送走一看就是要搞事情的老师,阿诺看了看远处正着急忙慌地往墓地里赶的活死人,很想提醒他们,注意不要引起踩踏事故。
胳膊腿啊的弄丢了不划算……
算了。
想起那人讨厌尸臭味,阿诺觉得还是等到明晚再来处理吧,反正天快亮了,这些活死人本能地就要返回墓地里。
迟一天,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他一个传送阵把自己送回了府邸里塞缪尔的房间。
塞缪尔还在熟睡,他好像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防备心。
阿诺轻轻勾起唇角,去浴室里洗澡。
洗掉可能沾染上的味道,塞缪尔的衣服尺寸小了两码,阿诺穿不上,出于某种令他难以启齿的心理,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拿衣服,而是就这么光着上了床。
冰凉的水汽让熟睡中的人不适地皱了皱眉头,阿诺等了一会儿,等自己的体温因为被子里传导过来的热气变高一点后,才凑上去环抱他。
入手的皮肤细腻,身体柔软,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大概是地下室里的惊鸿一瞥,战损状态的美人,熟悉的脸上全然陌生但美到极点的表情,让阿诺被盛放在托盘里的心脏阵阵紧缩。
想救他,不想这么美丽的灵魂消逝。
于是把自己的心脏给了他。
阿诺忍不住偷偷伸手,去摸黑发大美人的胸口。
他把掌心贴上去,心脏像在主动回应主人一样,一下一下,沉沉地跳动着。
塞缪尔突然轻轻动了动,于是阿诺的手掌向上,摸上了他如鸽子般柔美的胸膛。
连着几日的开发,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敏感,轻轻一碰就难受。
阿诺忍了忍,没忍住,手指捏了捏。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猛地缩回来,蜷缩成一个巨大的虾仁,还是被开水烫熟了的那种。
按理说,他都死了,虽然有狗头金作为身体的动力源泉,但其实血液是不循环的。
但阿诺就是觉得脸好烫,耳朵也烫,头皮快冒烟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什么臭流氓吗……
我为什么要捏他的胸……
阿诺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
他实在没办法狡辩说,身体对于心脏的追逐,会让他真的变成什么要吃奶的小狗。
只是因为,单纯的,想吃奶……
我渴望他,迷疯狂恋他的身体。
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是个臭流氓。阿诺冷静地想。
想通这一点后,阿诺决定,一定要继续装傻子。
阿诺知道,塞缪尔好像非常讨厌这里,甚至害怕这里,他想要离开,并且已经在计划着带自己一起离开。
于阿诺来说,他对这座出生的小镇的感情,还比不上常年居住的黑暗森林,父亲和众多亲戚对他来说不过是世俗意义上的联系。
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彼此厌恶。
而且,自己都死了,重新拥有一次生命也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喜欢塞缪尔,想跟着塞缪尔一起离开。
去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阿诺偷偷在心里想,要是去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他可以追求塞缪尔。
没人会知道塞缪尔和他父亲结过婚,没人会知道他们曾是继母和继子的关系。
天色逐渐亮堂,早睡的塞缪尔也逐渐转醒。
阿诺有点慌,他一时没调整过来心态,还没熟练掌握装傻子的技巧,情急之下只能用小狗版阿诺最常用的方式——嗷呜一口咬上去。
于是这一天,塞缪尔醒来,照常是看到某个熟悉的红色狗头埋他胸前顾涌顾涌。
遂一巴掌呼上去。
硬挨了一耳光的阿诺,顿时觉得今天也完整了。
……
阿诺的小心思在几个小时后宣告破产——
早餐时,管家过来告诉塞缪尔,说街道上有人撒了很多传单,把塞缪尔除去是大魔导师外,还是赫尔曼先生的新任妻子以及卡修斯主教的旧情人的事捅了出来。
塞缪尔:“……”
塞缪尔其实说不上太意外,他有预感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冷笑一声,问管家:“那十吨黄金送来了吗?”
管家摇摇头,说:“约瑟芬夫人家里的仆人过来说,希望您能自己过去接应,怕数额如此的巨大,没有您在会出问题。”
“你告诉他们。”塞缪尔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了起来,“你去告诉那几位,昨晚上赫尔曼先生醒过来一次,他情况不是很好,迷迷糊糊地说他非常想念他的儿子,让我带阿诺过来见他。”
“而我告诉他,阿诺已经死了,死因不明,并且草草就下葬了。”
“赫尔曼先生伤心欲绝,又晕了过去。而我打算替他去扫墓——也就是去看望一下阿诺的墓碑。”
“我还打算把阿诺的坟迁回来,就迁到花园里,赫尔曼先生的眼皮子底下,保证以后所有进到执政官府邸的人,都可以在见赫尔曼先生之前先看望一下可怜的阿诺少爷。”
管家:“……”
疯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塞缪尔阁下有这么疯。
“而我现在要上楼换身衣服,准备出门扫墓。”塞缪尔微笑着说道,“如果我回来得不算太晚的话,我会亲自去几个亲戚的府上接那十吨黄金的。”
管家被他笑起来的样子吓得心里一寒——现在,恐怕除去阿诺和卡修斯主教二人,再没有第三个人能透过那些可怕的黑线欣赏塞缪尔原本的美貌了。
管家深深地俯下身:“好的,阁下,我会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塞缪尔满意了,他轻轻颔首,施施然上楼。
甫一离开管家的视线,塞缪尔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这件事,他比表现出来的还要生气。
但他只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程度,再多就有问题了。
那些愚蠢又贪婪的亲戚们,他们终于聪明了一回,下了步几乎能把[塞缪尔]将军的棋。
可惜他不是原身。
不过对塞缪尔的影响也挺大的。
亲戚们为了牵制住塞缪尔,不让他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太过光辉,企图把他抹黑成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娼妇。
此前,塞缪尔给民众们留下的是伟大的大魔导师、为了保护民众不惜身受重伤、奋斗在抗击活死人的第一线的形象。
现在,在铺天盖地的传单下,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了塞缪尔不过是藏头露尾的执政官赫尔曼先生的走狗,他还与神职人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塞缪尔真的被气到了。
他知道那些人的小心思:他们既想要自己出力,又不想让自己上位,他们只希望坐在执政官这个位置上的是他们的血亲。
恐怕这波利用完自己,他们就会找个理由追责自己害了赫尔曼先生,然后推他们更信任的人坐上执政官的位置。
好恶心。
塞缪尔被真实地恶心到了。
同时,他也下定决心,这十吨黄金他一定一分不少地全吞自己肚子里。
他一粒金粉也不会给他们剩。
之前,塞缪尔还纠结过,是否不应该做得太过,多少给人留点儿。
现在嘛……
塞缪尔回到卧室,关上门,笑眯眯地对阿诺说道:“小狗,乖,去穿身衣服,母亲带你去墓地里玩儿。”
阿诺:?
……
十分钟后,塞缪尔亲眼见着已经穿好一身隐蔽黑袍的阿诺用传送阵离开。
而他自己也换了一身庄重的黑色服装下楼。
甚至,路过花园时,他要求正在修剪花枝的园丁给他扎一束鲜花。
“不要红玫瑰,要那丛白色的——有菊花吗?”塞缪尔说。
“没有,夫人。”园丁说,“只有白刺玫。”
“那就白刺玫吧。”
“好的,请您稍等。”
等待的过程中,塞缪尔看见一个路过的女仆,甚至要求她去给自己找一点黑色的布来。
他指挥着女仆帮他包装好了一束黑底白花。
女仆没忍住,问了句:“夫人,您为什么要这种造型的花束?”
“我去近郊的墓地看看你们的阿诺少爷,我想他了。”塞缪尔笑眯眯地回答道。
去看望逝者,当然要带花啊,塞缪尔仪式感拉满。
——把十几岁的年轻少女吓得不轻。
坐上马车,塞缪尔甚至有心情让车夫绕路,从最热闹的街区路过。
他要让那些亲戚们的眼线看到,他真的去了墓地。
塞缪尔本来是不希望阿诺暴露在人前的,他把小狗当成底牌,指望他能出其不意地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
但这群该死的亲戚的做法,逼得他不得不兵行险招。
他今晚就要带阿诺出来遛遛,去他们家里串串门,让他们感受一下认识的活死人找上门的压迫感。
顺带问问,他们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
与此同时,分教廷。
随着潘神将力量撤离黄金小镇,言灵的效果越来越弱,笼罩在小镇周围的禁制也被打开。
正在看着传单发愣的卡修斯主教,突然感觉到他好像能联系上中央教廷了。
卡修斯主教赶紧与大祭司联系。
却被告知,圣子连同那位大人,早就已经出发,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们此行,正是为了活死人的事,以及另一件影响更为重大的事。
“对了,大祭司,我有一些疑问,是关于……”
大祭司听完后,告诉他:“或许你应该听他自己解释?卡修斯,去找他吧,我给你的答案没有任何意义。”
末了,他又补充道:“小心一点,今晚恐怕会很难办。”
言灵效果减弱,黄金又还在活死人的体内,他们只会变得更加疯狂。
今晚,会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活死人狂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今晚吃什么?
我吃火锅哦。
第163章浮出
塞缪尔到底没浑到真把阿诺的棺材搬回来。
事实上,他在墓地外围的小树林里,和阿诺约了个会……
虽然,在塞缪尔看来更像是在遛狗。
从马车上下来,塞缪尔捧着白刺玫往墓地里走,路面上有一层很薄的白灰,是尸粉。
远远的,塞缪尔就看见了草坪上糟糕的景象——到处都是翻开的泥土山包,棺材也是横七竖八的。
塞缪尔顿时绝了往里走的欲望。
他刚准备掉头,就看见一旁的景观树树杈微微晃动。
塞缪尔:“……”
于是,他抱着白花走进去,果然看见了正眼巴巴等着他的红发小狗。
“我以为你不来了。”阿诺扯着塞缪尔的袖子说。
他等了好久,甚至中途回去了一趟,发现卧室里没人,才又回来这里继续等。
塞缪尔赶紧把手里的花束递过去:“乖啊,母亲是去给你扎花了,你看,白色的,是专门送给死人的花,多配你啊。”
阿诺:“……”
阿诺对自己死了这件事,真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如果没人提醒他的话,他自己完全没感觉。
还因为活死人状态,直接进化掉了吃饭和睡眠……
“谢谢母亲。”阿诺接过黑色蕾丝包裹的白刺玫,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家里种的花。
不管怎么说,收到花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阿诺非常开心,无所谓花是什么花。
他有一些隐秘的快乐,这些快乐建立在他的暗恋,以及暗恋的人与他的关系上面。
背德感。
这三个字让阿诺缺失某个重要器官的胸腔里,有强烈的酸涩感受。
在小树林的长椅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塞缪尔知道阿诺在一点点恢复,最安全、最聪明的做法其实是等他解决完眼下的危机跑路时,不要管阿诺。
但他总觉得,感情是一件期待得到回馈的事,他没那么正经地养了阿诺两天,就会希望阿诺在恢复记忆后能给他一些正向回报。
所以才有了带阿诺一起走的想法。
“阿诺,说说你吧,现在的话,关于以前的生活,你还记得多少呢?”塞缪尔单手撑脸,眼睑很缓慢地眨了眨。
他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有多温柔缱绻,还让人无端生出过分的幻想。
阿诺现在就很想捧着他美的诡异的脸,在他脸颊上亲吻一下。
看他眼皮上的黑色蝴蝶惊慌失措地扑扇翅膀。
“记得一些童年的事。”阿诺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在黑暗森林里遇到了一个有着威武羊角的神祇。”
“他是我的老师,我向他学习,大部分的时间我都生活在黑暗森林。”
“偶尔回家,都要重头认识一遍家里的亲戚。”
“偶尔也遇见你,母亲。”
……
阿诺不知道塞缪尔是怎么获得这具身体的,与灵魂有关的是最高深的魔法,他只简单讲了自己的事,但是把他所知道的有关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塞缪尔]的事,讲得很详细。
他知道塞缪尔需要这些信息。
以及,不动声色地表达一些诸如“我们以前不太熟”“我很喜欢现在的你”“你很好,是最好的母亲”“阿诺喜欢你”之类的话语。
阿诺简直比塞缪尔本人还想和他一起远走高飞。
塞缪尔却觉得,他在上一堂类似于“谁是小狗最喜欢的家长”的宠物亲子教育训练课。
连着几日的陪伴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变聪明了一点的阿诺更依赖自己了。
小可怜儿,可怜的没人爱的童年,难怪这么渴望“母亲”这个角色。塞缪尔想。
知道更多关于阿诺的事后,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塞缪尔更想收拾那些可恶的亲戚们一顿了。
他告诉阿诺:“阿诺,我希望你替我去做一件事情。”
“嗯。”阿诺毫不犹豫地答应。
倒是塞缪尔顿了顿,组织好语言,让自己的意思足够清晰:“我需要你晚上的时候,去几个亲戚的家里吓一吓他们,不用真的动手,不需要你动手,给他们一些威胁就行了。”
“好。”阿诺问他,“他们欺负你了吗?”
塞缪尔点头:“他们发了很多传单在街上,告诉每一个人,我嫁给你父亲,我还和卡修斯——一个你不认识的叔叔——我和那个叔叔不清不楚关系暧昧,他们形容我是一个荡妇,想要破坏我的形象。”
“这会影响我的计划,让盯着我的眼睛变多——我不想让太多人对我记忆如此深刻。”
“而且,他们还羞辱我,他们一方面想要利用我帮他们保护财产,又要我求着他们,为他们做这件事。”
“难怪你小时候也不喜欢他们。”
塞缪尔总结道。
他说到中间,整个人还挺义愤填膺,但又觉得阿诺大概率听不懂,便把情绪收了回来,只说这些亲戚是令人讨厌的人。
“所以晚上,我们去吓吓他们。”塞缪尔笑眯眯地说道。
“好!”不知是不是塞缪尔的错觉,他总觉得阿诺的情绪比之前激动了一点?
……
临近中午,塞缪尔乘马车回去吃饭。
阿诺粘他,不乐意自己用传送阵回去,他等塞缪尔坐进马车,闪现到了马车里,没有让车夫发现。
回去塞缪尔没让车夫绕路了,没多久他们就抵达了府邸。
阿诺在车停稳之前回到了卧室,塞缪尔则自己一个人下车。
管家,作为执政官府邸最忠实的一名成员,他已经在门口恭敬地候着了,在他心目中,塞缪尔是下一任执政官的不二人选。
“夫人。”人多时,他依旧称呼塞缪尔为夫人,“您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他们保证天黑前会一分不少地把黄金送过来。”
“嗯。”塞缪儿点点头。
出去一趟他有点饿了,随着管家的指引往二楼的小餐厅走。
“另外,街上的传单我也派人去处理了,除去一早看到了的人,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出现。”
“好。”
“上午您出门后,教廷那边送来一张拜帖。”说到这里,管家的声音战术性停顿了一下,“不是卡修斯先生的私人帖子,是教廷的卡修斯主教。我看了下时间,帮您约在了下午三点半。”
“派恩,你做得很好。”塞缪尔夸奖道。
管家颔首,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小餐厅——他知道,塞缪尔用餐时一向不喜欢人伺候。
他出去后,塞缪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是卡修斯先生,而是教廷的卡修斯主教——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站在管家的视角,他以为、塞缪尔曾经故意暗示过他,自己和卡修斯主教旧情复燃,保持着稳定的合作关系。
管家那边大致以为卡修斯主教会利用公职作为塞缪尔的后盾,两人之间的联络应该是私下的、需要掩人耳目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以教廷主教的名义来拜访,管家拿不准是他们感情破裂但利益还在,还是塞缪尔终于决定把赫尔曼先生的情况公布出来,自己去角逐那个位置了。
万分拿不准,他便把时间安排在了下午,一个足够正式的不惹人非议的时间——在两人的桃色绯闻面前。
管家的做法没有问题,甚至是非常妥帖。
可塞缪尔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压根不知道卡修斯主教此举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怕桃色绯闻影响他的位置要来以正视听?
塞缪尔不太理解。
但卡修斯主教在的话,下午那些人过来送黄金,整个场面会更加有趣。
想到这里,塞缪尔便不再纠结,左右等下午就知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愉快地吃完午餐后,他回到房间里打算午睡一会儿,在阿诺问下午可不可以陪他玩一会儿时,没多想的塞缪尔把下午的安排讲给了阿诺听。
“我下午没空,不过晚上我会很早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看看书什么的。”
“好。”
……
下午三点一刻,塞缪尔容光焕发地坐在会客厅里等卡修斯主教。
午睡到了三点整,醒来还有一点倦,塞缪尔匆匆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就下来了。
他特意叫女仆往红茶里放了一点柠檬和苹果皮,怡人的香味让他瞬间来了精神。
三点半,卡修斯主教出现在会客厅里,而管家在他进来后,贴心地关好了门。
“请坐,卡修斯,希望早上那些传单没有对你的工作产生不好的影响。”塞缪尔微微一笑,亲自为他倒了杯茶。
“不会。”卡修斯主教说。
“那就好。”塞缪尔又问,“那你昨晚应该有收到我给你的信吧?”
“你是说那个奇怪形状的纸?我收到了。”卡修斯主教回答道。
塞缪尔故作俏皮地解释,说那不是奇怪形状的纸,是纸飞机。飞机是一种可以用来传信的会飞的小把戏。
说着,还当着卡修斯主教的面,把一张传单折叠起来,飞出去,那个纸飞机在几秒后又神奇地回到了他手中。
如果是往常的话,卡修斯主教一定会非常享受这个小把戏,觉得获得了一些迟到多年的情感的反馈。
但,眼前这个人,大概率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
所以他不置一词。
塞缪尔沉浸在一会儿将有十吨黄金运来的喜悦里,没注意到卡修斯主教的神色。
他晚上还计划着去搞恶作剧,于是趁着见面的机会问卡修斯主教:“我在信上问的,阿诺的事情,你知道吗?”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卡修斯主教。
卡修斯主教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塞缪尔。”卡修斯主教慢吞吞地说道,“我想你今天起床以后,一定还没有照过镜子。”
“你的脖子上有一个吻痕。”——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宝宝们!好开心今年认识大家呀!
话不多说,一会儿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4-02-0819:49:50~2024-02-0921: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11299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胸男妈妈yyds2瓶;慕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确定
塞缪尔一怔。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立刻伸手去捂脖子,那会显得他很心虚。
但他还是在放下茶杯时,手难以控制地抖了一下,漾出去许多茶水。
卡修斯主教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盯着塞缪尔看。
塞缪尔被他看得浑身寒毛竖起。
以往的人生中,他不是没遇到过类似这样的艰难的谈话场合,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带给他的压迫感有卡修斯主教强——卡修斯主教是一个地位相当高权力相当大的神职人员,而他是个借尸还魂的假货。
更糟糕的是,卡修斯主教喜欢原身。
塞缪尔对卡修斯主教的忌惮,来源于他害怕卡修斯主教会以他难以抗衡的方式夺走他宝贵的新生命。
所以即使卡修斯主教温柔、包容,同样的实力强大,他也没办法像面对阿诺时那样放松。
因为他明确知道,卡修斯主教愿意帮助的人,其实是原来的[塞缪尔],不是他。
“你在想怎么解释吗?”卡修斯主教叹了口气,“我的建议是你没必要撒谎,我们还坐在这里喝茶,是因为我是来听你的解释而不是谎言的。”
言下之意,是如果塞缪尔撒谎,他会换一个说话的态度。
只有两人的会客厅,沉默与茶香一起蔓延。
良久,塞缪尔拢了拢衣领,无奈地说道:“抱歉,我应该以更体面的姿态来见你,我有些得意忘形了——大概是吻痕吧,我不确定,因为我是无意识的。”
“是阿诺?”
“是。”
塞缪尔知道卡修斯主教只会问这一个名字,因为他们都知道,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只有和塞缪尔同进同出的阿诺。
卡修斯主教又问:“他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比之前聪明了不少。”塞缪尔往后一躺,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说:“但是心智上和小孩、小狗差不多,把我当成了‘妈妈’,非常有占有欲,致力于在我身上留下记号。”
想了想,他垂下眼帘,自嘲地说道:“一开始我很烦他这样,因为我非常讨厌他的父亲。后来觉得他怪可怜的,生了点恻隐之心。不过,我的确不知道关于这个吻痕,它太超过了,大概是趁我睡着时候,故意干的吧。”
话是这么说,塞缪尔却想着,一个吻痕哪里算太超过?那些类似于哺乳又或是前戏的边缘性行为,才是真的超过。
他的衣服最里面,与皮肉接触的,不是衬衣,而是裹胸一样的丝绸布条。
塞缪尔以前从来没想过他必须日日使用这个东西,才不至于磨伤某个部位。
但他不至于连这个也如实相告。
卡修斯主教则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早该意识到的。”他说。
早该意识到,交换心脏是一件多么不可控的事情。
他当时就应该把心脏还给阿诺,把狗头金换给塞缪尔。
可潘神、狗头金、活死人……所有的事情因果循环,环环相扣,再来一次未必不会是更糟糕的结果。
再来一次,可能还不如现在。
尤其是……
卡修斯主教静静地看着塞缪尔。
有些问题,他现在不用问,他已经有了答案了。
这个答案令他心碎,可事情已然如此。
卡修斯主教有信仰,他的信仰里应该允许一切发生,他现在只能允许这个万分不可思议的离谱的情况发生。
不说话的间隙里,空气都变得黏稠。
塞缪尔一点点镇静下来,他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想着单纯武力值应该还是阿诺强些,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现在就跑路。
卡修斯主教要是敢当面拆穿他——塞缪尔已经开始疑心卡修斯主教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就敢爱谁谁撂梁子跑路。
他等了好久,一直没等到卡修斯主教继续问话。
塞缪尔想了想,问他:“你今天来,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和我说吧?”
“嗯。”卡修斯主教说,“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第一我并不知道有关阿诺的事,他不是在赫尔曼先生身边长大的,有关他的一切都很神秘。”
塞缪尔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还有一个就是。”卡修斯主教继续说道,“我本来想问你要阿诺,他持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珍宝,那件珍宝原本是属于教廷的,我曾在很多年前代为赠予黄金小镇的执政官府邸。”
“活死人事件与这件珍宝有关,最高效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它回归教廷。”
“不过现在看来,你大概不会同意我要回这件珍宝,所以我决定暂时搁置这件事。”
“不过,最后的结果不是我能决定的。最迟明天吧,你就能见到真正能决定这件事的人。”
说完,卡修斯主教呷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夸了句还不错。
接下来,无论塞缪尔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问,有关什么阿诺和珍宝、活死人和珍宝、到底珍宝是什么,卡修斯主教一概不说。
他只告诉塞缪尔:中央教廷派人过来了,是圣子,职权远远高于他,也比他强大很多。塞缪尔可以问问那位圣子冕下,能不能帮他把身上的尸气也顺便治一治。
卡修斯主教记得这个塞缪尔很在意皮囊。
四点半的时候,管家过来告诉塞缪尔,说四驾负责运送黄金的马车已经到花园里了,让塞缪尔前去签收。
塞缪尔于是邀请卡修斯主教一起去,卡修斯主教欣然答应。
几个亲戚没有亲自到场,但塞缪尔知道,来押送的家丁会把卡修斯主教和自己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到他们的主人。
签收完黄金,有清点入库等的事情需要塞缪尔亲自忙,卡修斯主教非常识趣地提出了告辞。
塞缪尔将他送到门口。
卡修斯主教问他:“今晚你和我一起巡逻吗?”
“可以。”塞缪尔说,“但不超过午夜,午夜我有一些事情要做。”
“和阿诺?”
“……”
塞缪尔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卡修斯主教,难以置信他竟然在开这种贴近于低俗笑话的玩笑。
卡修斯主教摊摊手,说:“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不过刚好问问你——你和阿诺是那种关系吗?我总觉得我们最近越来越远。”
塞缪尔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里面没有愤懑,没有恶毒,没有恼羞成怒,只有平静。
卡修斯主教是以非常平静的姿态问出这个问题的。
塞缪尔想了想,告诉他:“暂时不是,不过说不准吧,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塞缪尔其实是以这个为借口,给卡修斯主教打个预防针罢了。
谁知卡修斯主教竟然点点头,说:“有什么进展也告诉我一声吧,放心,我是个识趣的人。”
“好。”塞缪尔答应下来。
他总觉得,好像和卡修斯主教聊了什么更深的话题一样。
却又朦朦胧胧的。
……
十吨黄金在塞缪尔的要求下,被管家带着人搬到了阿诺的房间里。
“少爷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离我很近,在我眼皮子底下会安全很多。”塞缪尔说道。
“好的,夫人。”管家没什么好反对的。
整整十吨黄金,的确是堆了半间屋子。
黄澄澄的金山,只要拥有其中一角,一个普通人可以一辈子都不愁吃喝。
黄金到手,塞缪尔心里安稳了许多。
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就是他的了。
下午和卡修斯主教谈话时,他机械性地吃了不少曲奇,这玩意儿饱腹感很强,晚饭塞缪尔一口都吃不下了。
他干脆提前约卡修斯主教上街——卡修斯主教之前提到过,教廷的晚饭时间非常早,他们一般下午五点就吃完饭了。
两人在大街上逛了会儿,塞缪尔最近几乎没有在白天逛过街。
如今的黄金小镇,也着实没有什么逛头。
街上到处都是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肉眼根本看不出是当地居民还是被困在这里的外地旅客。
也看不出是普通人还是魔法师。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手里拿着食物或是别的生活用品,急急地奔走。
塞缪尔知道,他们是怕天黑了,活死人出没会不安全。
而繁华的商业街,简直是这一段时间最萧条的地方——由于活死人最爱光顾的就是这里,现在所有店的门口都盖着厚厚一层尸粉,是那些没来得及在天亮时赶回去的活死人化成的。
也有那种不小心在这里缺胳膊断腿的情况。
教廷的神官就那么多,一个不小心,那些骨头都脆了的百年老尸就可能因为一个金戒指打起来。
塞缪尔一步都不想踏进这里。
“我不要进去。”他说。
卡修斯主教无奈,只好自己进去。
“你在这里等我吧。”
塞缪尔站在离商业街口八百米远的一棵树下,百无聊赖。
他打算等巡完这一波,八点多就撤退。
下午的谈话后,他总有种卡修斯主教知道了点但又不知道的薛定谔的破罐子破摔,导致他现在装都懒得装一下了,就差直接说他想划水。
晚上还要去恶作剧,这个水他划定了!塞缪尔想。
突然,转身间,塞缪尔看见两个非常特别的人影:一高一矮,虽然穿着并不显眼的黑袍,但矮的那个走路的姿势特别跳脱,完全不像是笼罩在活死人的恐惧下的居民应有的样子。
画风简直太显眼了。
如果这还不算巧合的话。
擦肩而过时,矮个子的兜帽被风吹起一角,塞缪尔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家公司的杂志的内页模特。
之所以对这个有印象,是因为那个外模比自己早死一天,车祸死的,还上了第二天的新闻。
塞缪尔第一反应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藏进阴影里面。
他觉得,他大概猜到,卡修斯主教说的从中央教廷来的圣子冕下是谁了。
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165章消失的黑线
——时间线回到现在。
晚间,打发了卡修斯主教独自继续巡逻,塞缪尔回到府邸,泡在滚烫的洗澡水里,依旧浑身止不住地寒战。
脑子里不住地思索一些和以前有关的事,他愣愣看着镜面做成的天花板。
镜中之人有着及腰的柔顺黑发,紫色的眼睛深邃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五官其实算不上多么华丽,却因为鼻尖一颗小小的痣而平添几分魅惑。
水波之下,男人全身的皮肉,所有本该是血管的位置,全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线。
尤其是颈部和胸口,那里血管密集,黑线如缠绕的蛛丝。
这些随血液流动的黑线,让男人一副美妙的身体呈现出浓浓的死气,姣好的面容看上去诡异极了。
再多看一眼,密集恐惧症就要犯了。
塞缪尔慢吞吞地挪回视线,幽幽叹了口气。
想到白天看见的那个少年,塞缪尔觉得,同是穿越,自己真的太倒霉了。
一来就被掏了心,没死透在群狼环伺中苟着,除了有一只还算忠诚的小狗,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现在,他把原身的技能学了个七七八八,那些人竟还试图跳到他的头上,继续欺负他。
我好难……
塞缪尔捂脸。
这时候,也只有这层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面堆积如山的黄金能给他一些安慰了。
泡了太久,手指尖的皮肤有一点皱了,塞缪尔慢吞吞地从水里出来,裹着浴巾出去。
从他逐渐展露出强势姿态起,再没有仆人敢随意闯进他的卧室,塞缪尔站在衣柜前,踩着浴巾找衣服,翻出一条黑色的睡袍套上。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阿诺。
塞缪尔:“……”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塞缪尔问他,“去的哪家?”
“约瑟芬姨妈家。”阿诺回答道。
他视线紧盯着塞缪尔,随他到沙发上坐下。
他回来时,刚巧看到黑发大美人轻轻剥下浴巾,赤脚踩在上面翻找衣服。
塞缪尔全身的皮肤非常白,但不是他那种死人的青白,而是非常莹润的缎面一样的珠光白,黑线带给他的诡谲与脆弱感,像是被黑寡妇吐出的蛛丝包裹住的小飞虫。
不,他才是黑寡妇。
死了丈夫的黑寡妇。
强烈的美貌的冲击,阿诺这种小年轻根本抵挡不住,他哪里舍得出声提醒?
光是站在后面看着,他的唾液腺已经在提醒他要收敛一点了。
“母亲,还出去吗?”阿诺问他。
塞缪尔摇了摇头,原计划,鸽了夜间巡逻,午夜他要带着阿诺去上门示威,可和另一个穿越者的相遇让他心神大乱,简直提不起劲干任何事。
与卡修斯主教分开后,他立马回到府邸,又打发阿诺去给那些讨人厌的亲戚一点颜色看看。
他自己却恹恹的,看不进去书,干脆去泡了个澡。
不安的情绪仍然在心中扩散。
阿诺讲了他刚刚去恐吓亲戚们的经过:他第一站是约瑟芬夫人的家,结果发现所有人都在那里聚会,所以接下来几站,他直接不用去了。
当时,约瑟芬夫人的宅子里正在举办舞会,是为约瑟芬夫人的小女儿结交绅士,所谓的绅士也不过是他们各自的姻亲和生意伙伴。
外面活死人在狂欢,卡修斯主教出动了所有神官在外面进行维护,以保证居民们的安全。
可豪绅的宅子里却歌舞升平,穿着夸张礼服的夫人们用折扇捂住嘴,商量着黄金与附魔服务的价格还要再升一升。
男人们则聚在一起,讨论适合被推上执政官位置的人选。
恰好,第一支舞正要开始,约瑟芬夫人的小女儿与她终于选定的心仪对象正手牵着手,要步入舞池。
紫光闪过,传送阵在舞池中央画了个正圆,阿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气氛短暂地滞住,然后,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打破了原有的和谐氛围,阿诺抬手间封住了几个出口,外面的魔法师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他先是问,是谁在外面传播对他父亲和新任继母不利的谣言——无人应答。
而后又说,让他们安分一点,他正在找当年的证据,他还会再来的。
“什么当年的证据?”塞缪尔问他。
然后,阿诺讲了前面十一位继母的事——她们每一个都在新婚后不久就离奇去世,要么是缺了某个器官,要么是她们和她们家族的财产并入了某个亲戚的名下。
——资本原始积累是主要通过暴力直接使生产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由此使货币财富迅速集中于少数人手中的历史过程。[1]
塞缪尔突然想起这句话。
也就是说,那十吨黄金,以及出产这些黄金的金矿,在一开始其实并不是属于赫尔曼先生的家族。
它们是被掠夺来的。
“母亲。”阿诺说,“我是说,那个孕育我的母亲,我从未见过她,但我猜想她或许也经历了一样的事。很小的时候,我曾听仆人提起过她的家族很有钱。”
“那个仆人还在吗?”
“他很老,去世很久了。”
“这些事情你有证据吗?”
“没有。”
塞缪尔叹了口气,阿诺真的怪惨的。
要不是有那位老师,或许他根本没办法长到这么大。
可就算是那位老师把阿诺教育成了绝无仅有的天才炼金术士,阿诺还是被自己亲爹给弄死了。
你不应该叫阿诺,你应该叫阿伟——阿伟死了。塞缪尔不知为何自己会想到这个,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阿诺疑惑地看着他。
塞缪尔挠了挠他的下巴,说道:“小可怜,这样,明天我会去你父亲的办公室,帮你找找他们的犯罪证据,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好不好?”
小狗猛点头。
他贴上去环抱住塞缪尔的腰,脸在他的胸腹间眷恋地蹭。
阿诺好喜欢塞缪尔啊,他觉得再没有比塞缪尔更美丽、更善良的人了。
像他这样骇人的活死人状态,塞缪尔竟然愿意收留他。
还要带他走,帮他报仇。
喜欢塞缪尔。
“好喜欢你。”他说。
塞缪尔不知有没有听清,他轻轻嗯了一声,说不准是陈述还是疑问。
但气氛渐渐微妙起来。
起先,是阿诺摸到塞缪尔的发尾还有一点湿润,他把长发拢到手心,掌心的基础炼成阵上浮现出美丽的花纹,想要帮塞缪尔烘干头发。
鸦羽般的发丝与白皙脖颈上的黑线太相似了,这让阿诺有些分不清,他伸手去捞。
塞缪尔感觉他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脖颈,不自在地缩了缩。
可下一秒,阿诺的整个手掌握住了他的后颈,塞缪尔顿感自己像是被野兽钳制住了。
在他做出反抗之前,阿诺整个人贴上来。
高挺的鼻梁在他胸前蹭啊蹭的,一连多日的开发,让塞缪尔对一模一样接触有了膝跳反射般的敏感反馈。
身体登时就软了。
那些记忆浮现,最深刻的,就是逗完串串那天,被红发小狗按在墙上质问。
察觉到他的失神,阿诺悄悄咬开睡袍前面的系绳。
大片春光乍现,昏黄的灯光下,沙发上,塞缪尔想,这已经超出了边缘性行为的范畴了。
因为他起立了。
小狗在他胸前极尽讨好的时候,他遏制不住地在小狗的腰侧蹭。
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太久,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让塞缪尔视野一片模糊,瞳孔难以聚焦。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高度散光的灯光放射状态。
中途,他察觉到吮吸变成亲吻,但他没有制止。
他任由自己嘴唇微张,呼出愈发热和急的气息。
直到被吻住,被另一副唇舌摄取。
塞缪尔猛地反应过来,他拼命挣扎着坐起,推开身上的人。
“你在干什么?”他厉声道。
阿诺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有立即回答。
而塞缪尔的视力也还没有恢复,他看不清阿诺脸上复杂的神情。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沉默的时间足够塞缪尔的身体也冷静下来。
“算了,我跟傻子计较什么。”塞缪尔拢了拢衣领,喃喃道。
“塞……母亲。”阿诺试图去拉塞缪尔的手。
“阿诺,我要严肃地跟你说一件事。”塞缪尔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你不经过同意触碰我的身体,在你脑子恢复正常、明白这些是什么之前,我拒绝任何亲密行为。”
阿诺看着塞缪尔绯红的脸,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难道塞缪尔……
“好。”阿诺答应道。
他想塞缪尔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地思考,或许这个思考方向正是他迫切期盼着的。
阿诺说:“母亲,我回墓地一趟,拿一点东西,你先睡觉。”
塞缪尔点点头,他心乱如麻,压根没心思盘问什么。
阿诺这次没用传送阵,他是翻窗走的,他走后塞缪尔站在窗前吹了会儿风,吹得脑壳青痛,这才关上窗户打算先睡。
睡吧,等明天再想,晚上不是做决定的好时机,实在不行等跑路了再想也行,反正又不着急。
宽慰好自己后,塞缪尔走进浴室,打算把头发梳顺了再睡,免得明天炸毛。
可在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凌乱的发丝,水波荡漾的紫眸,微肿的嘴唇,绯红的脸颊。
脖子上还有许多吻痕。
这些痕迹还不是最主要的。
真正令塞缪尔惊骇的是,他的皮肤白皙如玉石,没有一点儿诡异的黑色丝线。
翻看自己的手腕,能看到淡紫色的血管。
——那些尸气怎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自百度百科词条【资本原始积累】
系统给我发了站短,我看到大家给我发的新年祝福啦!
我的真爱读者!啾咪啾咪!
感谢在2024-02-0922:49:28~2024-02-1020: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企听语不听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璃殇10瓶;我老婆变成ai了6瓶;懒得取名、大胸男妈妈yyds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训狗
阿诺天天当小狗,在大美人的胸前乐不思蜀,这还是他第一次半夜出来,去办老师交代给他的事。
然后,他发现,这是十个他都搞不定的大问题。
言灵逐渐失效,尸体对于生机的追逐本能,让他们对黄金愈发的痴迷,行为更加不可控。
活死人的活跃程度比之前来说高了太多,行动速度也变快了。
阿诺亲眼看见一个干尸跟大壁虎似的,趴在旅馆的窗户上敲玻璃。
街上就更是群魔乱舞了,商业街基本被扫荡一空,一部分活死人去了西北面,试图进入矿山——他们已经死了,自然不怕瘴气。
另一部分活死人盘踞在居民区,试图破门而入,阿诺能想象到普通民众得有多崩溃。
活死人最早是邪恶的炼金术士发明的,阿诺尝试调动他们,可潘神留下的言灵的微弱效果、炼金术、尸体追逐生机的本能,这三者叠加在一起,阿诺无奈地发现活死人更疯了。
是那种破罐子破摔,能多复活一天是一天的疯。
甚至,一些清醒了意识的活死人,开始去找他们以前的家和家人。
也有寻仇的,还有求爱的——阿诺认为他也是求爱的那种。
大街上尸体阴暗爬行,阿诺躲在暗处,看到几个神官被活死人为争夺黄金打斗时甩出的残肢击中,他们立刻承受不住地趴在地上干呕。
阿诺:“……”
老师,您看看您都做了些什么!
这是我一个人能收拾的残局吗?
阿诺大崩溃。
他在外面狗狗祟祟晃悠了一夜,看到的画面一个比一个更突破下限。
他还看到了卡修斯主教,卡修斯主教倒是没有那么狼狈,阿诺观察了他很久,得出的结论是自己长得更帅气可爱。
不然,塞缪尔怎么会特殊对待他呢?
就是以前的塞缪尔,也没看上卡修斯呢。阿诺窃喜。
中途,阿诺在换位置时,差点被一个会飞的眼珠子撞上。
要是别人肯定要被吓死,但首先阿诺已经死了,其次他的老师是潘神,潘神提过,他有个弟弟就是眼珠子。
大眼珠子还有很多小眼珠子,普通人看不见小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