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诺亚肩上留下牙印,解答了海恩心中的困惑。他总是不知道那名党卫军在试衣间里对诺亚做什么,直到晚上他看到诺亚从浴室里出来。
海恩生出一层密密实实的鸡皮疙瘩,源于所有物遭受侵犯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他居然也爆发出一股想要咬在诺亚身上的冲动。可他没有这么做,现在的他还拥有为数不多的善良,至少对诺亚,他不愿意他疼。
不过这也驱使他做出了决定。他走进阁楼,找出了所有门德尔松的唱片,一张一张地砸在墙上,噼噼啪啪,唱片碎了一地,诺亚听见了声音,从卧室里冲出来,跑进阁楼里抓住他的手。
“你疯了!”诺亚通红双眼,整个人都因愤怒而发抖,他从未有过这样发怒的时刻。
海恩不甘示弱地甩开他的手,他已经十四岁了,只比诺亚矮上一头,在青年团里把身体锻炼得跟铁一样,白日受伤的诺亚不设防,轰的一声撞在门上。
“瓦格纳,以后你只能听瓦格纳!”海恩咬着牙,拼命忍住眼泪。
诺亚依靠着门,张了张嘴,无声地缓缓滑落,跪倒在地,捡起地上的破碎的唱片,如珍宝般搂在怀里。他低声地啜泣,比白日挨打还要剧烈的痛苦席卷了他。
“听瓦格纳,他们就会放过我么?”诺亚怔怔地抬头,灯光下,他的泪眼如破碎的玫瑰,等待风的湮灭。他摇头,突然扔掉了所有的唱片,站起身。
“我绝不会放弃,绝对不会。”目光炯炯,他仿若宣誓。
“可你还能做什么呢?你就那么喜欢挨打吗?”
“他们可以打我这个人,却不能鞭笞我的灵魂。”
海恩颤抖嘴唇,冲上前去从后抱住了诺亚,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可我不愿意他们打你,诺亚,他们打你,我心疼,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躲在一边,看你忍受着疼痛,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他拼命摇头,眼泪和鼻涕都糊在诺亚的睡衣上。诺亚诧异地回头,湿润的眼眸中融化出一片暖暖的柔和,他意识到自己固执的行径让他的这位小朋友都感受到痛苦了。可他不该这么痛苦的。
诺亚抱住海恩,说:“我不疼,真的,我心里充满了力量,是主赐予我的。”
“你的主会好好爱你的,是吗?”海恩抬起头,泪光闪闪。
“当然,主是最慈爱的。我想要去做祷告了,海恩。”
海恩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松开诺亚,就在他擦拭眼泪时,诺亚突然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
“谢谢你,我的朋友。”
海恩瞪大了眼睛,摸着脸,方才被诺亚亲吻的地方。他亲吻自己了吗?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是朋友,可是,他为什么不亲吻自己的嘴呢?他幻想诺亚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俯身与他亲吻,不,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他,把诺亚禁锢住,最好是怼在墙上,摁在床上。
很多不堪入目的画面在脑海中掠过,毕竟,他已经是个少年了。他的个头在长,身体在发育,喉结日益明显,嗓音也在某一天突然发生了变化。尽管青年团里不给予性教育,但一群年轻的男孩子聚在一起,尤其是在露营睡帐篷的时候,躲开教官的监视,各种下流话都被讲述过。当然,也不乏有胆子大的实践者,在青年团中,或多或少都有同性恋者的存在。毕竟柏林在十九世纪时就是同性恋的圣地。
海恩站在二楼起居室的门口,看诺亚点亮烛台,放上陈设饼,跪在烛台前的软垫开始悄声祷告。他端详着他,摇晃的光影中,脖颈和手腕上的红痕就像成熟诱人的果实,叫他恨不得钳住他的双肩,撕咬他,击碎他。
啪!教鞭打在地上的声音把他吓出一声冷汗,他仿佛感觉教鞭打在自己身上,光明的未来瓦解成碎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海恩打了个冷噤,当晚,他背对着诺亚睡觉,保持一定的距离,以至于到了深夜,诺亚在他身边翻身时,他都忍不住打颤。
灵魂在呐喊,欲望在躁动,这年轻的难以控制的精神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搅起海浪,让这长夜漫漫难捱。早上,海恩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在诺亚起身之前就捂住自己的秘密,躲进盥洗室里将酝酿一晚的旖梦宣泄。在这之后,他感到一种可悲的颓丧。
不仅是门德尔松,所有犹太音乐家的唱片都被海恩抱进了裁缝铺后的储物室里,剩下的舒曼,贝多芬,瓦格纳......海恩想,党卫军至少不能拿德意志的骄傲来说事儿了。不过,有件事情他却无法解决。他能解决诺亚的唱片,可解决不了诺亚的爱情。
那个叫海伦的女孩仍旧不时来找诺亚,她是个典型的雅利安人,从她那头毫无瑕疵的金色头发和白如冬雪一样的皮肤上就可分辨出来。她的颧骨很高,下颌线很凌厉,轮廓性感,而她的五官则圆润可爱,小巧的鼻头总是红红的,如五月的樱桃,让她看起来很娇憨,透着无邪的率真。她个子不高,身材却很有曲线,爱穿格子长裙和玛丽珍皮鞋,在诺亚家里时,总爱贴在心爱的男孩身上,让男孩亲吻自己。